第 3 章
清風拂起沁雲榭四周的紗帳,飄飄渺渺的,勝似仙境。
而那立在案前的青衣男子,宛如一桿玉竹,修長挺拔。淡暖的陽光勾勒着他俊逸的側顏,目光只專註在指間的畫作之上,卻從未抬眸看過身旁那俏麗妖嬌的女子,便顯得有些冷情了。
“三哥哥,我畫得怎麼樣啊?”那俏麗妖嬌的女子便是施凝蔻,而她口中的三哥哥便是定國公府的三公子蔚徹。
即便施凝蔻極力地在蔚徹眼前賣乖弄巧,蔚徹的神情卻依舊是淡漠的。
聞言,蔚徹將手中的畫作擱下,道,“你畫得很好。”
施凝蔻很高興,她的確很擅畫,也是特地尋了這麼個機會來蔚徹面前展示一番,希望能博得他的好感。
但施凝蔻沒想到的是,下一刻蔚徹竟能脫口而出,道,“你既已畫得如此好了,我實在不能教你什麼,往後就不必來與我學畫了。”
施凝蔻原想在他眼前露一手,沒曾想用力過猛了。
“三哥哥,我其實……”施凝蔻還想說些什麼來挽回局面,蔚徹卻又冷冷說道,“我不是郡主的三哥哥,永平侯世子才是郡主正正經經的三哥哥。未免旁人誤會,還請郡主往後直呼我的名字。”
“三……蔚徹,你就不能好好同我說話嗎?好歹看在是我救了秦椒的份上!”施凝蔻氣得失了理智,有些話便再也憋不住了。
“你救了秦椒?”蔚徹眉尾微揚,反問道。
施凝蔻嘟着瑰麗的紅唇,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說道,“難道不是么?若不是我派人去通知你馬場的馬有問題,秦椒是被人陷害墜馬的,你能那麼及時趕到,救下她的性命來么?你只要再慢一步,她可不僅僅只是墜馬而已,甚或是要死在一群亂馬踐踏之下的。”
蔚徹嗤笑,施凝蔻以為他那日趕去馬場,僅僅是因為得了她的通知嗎?
馬場裏早就安插了蔚徹的人,蔚徹自然早就知道馬出問題了,所以也早就命人撤換了一批。但是,秦椒卻還是墜馬了,蔚徹懷疑後來又有人對馬匹動了手腳,也有懷疑對象,眼下就等着她自露馬腳了。
蔚徹垂眸望着施凝蔻,道,“你是怎麼知道馬場的馬有問題的?”
蔚徹很少這麼認真地看着她,施凝蔻一時被看得心口直跳,也忘了思考,便道,“初五那日,我來尋你,你沒見我,我覺得無聊,就在府里閑逛。正巧逛到大房的院子那邊,偷聽到連夫人吩咐馬場的許管事給馬下藥。”
“既然你初五便知道了,為何等到秦椒出事的那天,才派人來告訴我?”蔚徹沉聲反問。
施凝蔻怔了怔,狡辯道,“因為,因為我一時忘了,那天去馬場的時候,又忽然想起來了呀,我就連忙派人通知你了。”
蔚徹冷笑,“是么?能在馬場下手的人,除了連氏,還有你。”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施凝蔻心虛地別開臉去。
蔚徹道,“郡主下回動手的時候可得小心點,莫要再落下香囊之類的東西,畢竟綉香囊的雨花緞並不輕易買得到。”
“雨花緞香囊而已,未必就一定是我的啊。據我所知,今年曲都的確只有羅錦樓一家有賣雨花緞的,可是也不是只有我們永平侯府定了的。你憑什麼就賴我一人?”施凝蔻回嗆道。
蔚徹難得這般有耐心,慢條斯理地解釋道,“在羅錦樓定下雨花緞的一共三家,永平侯府,昌和伯府,以及司馬府。昌和伯不喜馬,甚至忌諱與馬有關的東西,故而昌和伯府上上下下都不會出現在馬場這樣的地方。至於司馬府么,司馬家有自己的馬場,也不會去我們定國公府名下的馬場。而你,既有雨花緞,又曾去過馬場,你作何解釋?”
“蔚徹,那你說我為何要害秦椒,我既然有心害秦椒,又為何要告訴你,讓你去救她?”施凝蔻打算抵死不認。
“為了今天能在這裏見到我。”蔚徹答得乾淨利落,道,“你本以為你通風報信,我多少會感激你一些。”
原來被蔚徹看穿,或許只是這麼一瞬的事兒,又或許早在很早之前。施凝蔻已無從考究。
施凝蔻心態崩塌,放棄抵賴,輕笑了聲,道,“好,就是我乾的!秦椒騎的那匹馬的確是我讓人又下了一次葯!不過,既然你都知道了,怎麼還肯見我?”
蔚徹沒搭話,只是默然側過身去。
頃刻,便有幾個帶刀侍衛飛身而來,拿下了施凝蔻,施凝蔻錯愕掙扎,卻是無用。
施凝蔻衝著蔚徹的背影,尖聲道,“你這是要拿我去公堂定罪?蔚徹,我堂堂永平侯府的郡主,你這般做,可顧及到我父兄的顏面?”
蔚徹依舊只是默然。
而押着施凝蔻的其中一名帶刀護衛卻嘲諷道,“屬下勸郡主還是配合些吧,若是動靜鬧得太大,搞得街坊四鄰都出來看熱鬧,您和您父兄臉上更是沒光了。再說,是您自己都親口承認了派人動了定國公府馬場裏的馬,還謀害她人性命,我們大夥可都聽到了的,您這個罪是逃不掉了。若是到了公堂之上,您肯好好認罪,也許判得還輕一些。”
施凝蔻聽了此話,沒再叫嚷掙扎,由着護衛押送離去。
沁雲榭里又安靜了下來,蔚徹的護衛隋煜則道,“三公子,按着您的吩咐,連氏那邊也查了。不過,連氏動作倒快,馬場的許管事雖在城郊找着了,但已被滅口。至於物證么,倒是在許管事先前住的屋子裏尋到了一包葯散,不過還需得請人仔細辨別後,才好定論。”
“不急。”蔚徹道。
“可是,若是能快點查出些什麼,我們或許就能將連氏一族連根拔起,連帶着削弱了蔚彥的勢力。”隋煜不解。
蔚徹望了望大房所在的方向,道,“連氏是謹慎之人,即便留下東西,也未必能直接牽扯到她的身上。操之過急,容易打草驚蛇。且當務之急,找到楚氏的軟肋。“
“是,屬下明白了。”隋煜道,立時轉身離去。
隋煜走後不久,書童余賀又過來沁雲榭,還捧着一個金絲楠木托盤,托盤上放着一盅燕麥雪梨粥,以及一小碟的豆沙白玉卷。
余賀將托盤放在桌上,道,“三公子,這一盅燕麥雪梨粥,是老夫人吩咐廚房做好了,特地送過來的。老夫人想着您與郡主作畫多時,難免有些乏累,喝點甜粥,休息片刻。”
蔚徹輕嗯了聲,卻沒拿正眼瞧桌上的食物。
余賀本想就此退下去了,走了兩步,又回頭來補充了一句,道,“哦,對了,秦椒說豆沙白玉卷,配燕麥雪梨粥剛好,就自作主張地添了這麼一碟,不知道三公子覺得……”
余賀的話沒說完,蔚徹已經轉過身來,伸手拿了一塊豆沙白玉卷,咬了一口。豆沙甜潤細膩,白玉麵皮軟糯清香,入口即化,齒間生花。
“好吃。”蔚徹誇得直白,指着那盅燕麥雪梨粥,問道,“也是她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