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離開

自從探險隊和特拉斯卡拉人握手言和並進入特來斯卡拉主城以來，卡洛斯便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並且越來越濃重。

當然，這種感覺並非是來自特拉斯卡拉人對他們的敵視——事實上，實事求是的說，老希科騰加爾主政的特拉斯卡拉人，對探險隊的熱情，絕對可以用空前絕後來形容。

進入特拉斯卡拉城的第一天，老希科騰加特爾和馬希斯卡欽便選派了四十名印第安美女來服侍探險隊內的軍官和士兵。

這些印第安女子哪怕是以歐洲的標準也絕對能算得上是美女。並且的，她們全都出身高貴，不是酋長的女兒便是酋長的侄女。

“卡洛斯，還有諸位來自東方的神使們。我們特拉斯卡拉人這次是真誠的和你們結親，請你們忘記過去種種的不愉快，與我們和平友好的共處。”老希科騰加特爾如此解釋自己將族中的貴女嫁給探險隊成員的用意。

而當卡洛斯想要推辭說以探險隊眾人信奉的光明神的教義，每個男人只能有一個正式且合法的妻子時，老希科騰加爾大度的表示，他和這些貴女的父親兄長完全不介意這一點。

能和神使結親，哪怕只是做沒有名分的情婦，她們也心甘情願。

老希科騰加特爾把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卡洛斯更沒有了拒絕的理由。

於是的，在探險隊中，出了他自己和博格以外，所有人幾乎都在特拉斯卡拉城中找了一個妻子又或情婦。

卡洛斯不近女色，是因為他對遠在意大利威尼斯的露易絲還有着少年懵懂的愛情。這種愛情是純真無邪的，而在卡洛斯的內心，還是憧憬着某一天自己能騎着白馬，將美麗的露易絲攬入懷中。

況且的，卡洛斯在經歷了那次被堂娜·瑪麗娜“拯救”后，對於那種事情頗有些心悸。

而博格，他的情況和卡洛斯不一樣，直接說的話，他這樣頂天立地的其實竟是那種畏懼女色的鋼鐵直男。

而這一點，還是羅賓發現的。

就在老希科騰加特爾將四十名美貌的貴女送到探險隊的駐地，羅賓在為自己留下了一位后，他特意為自己的朋友——大力士博格挑選了最年輕漂亮的一個並送到同伴的房間裏去。

為著好奇博格會如何對待這位印第安美女，羅賓偷偷的躲到了窗戶下。

他看到，開頭，博格甚至不敢朝那美貌的印第安美女的方向瞧一眼。

過了片刻，當他鼓足勇氣向那兒投去匆匆的一瞥，這一瞥竟使得這位巨人不禁打了個寒顫。那美女在做什麼讓博格如此的害怕？事實上，她並沒在做什麼危險的事情，只是在寬衣解帶。而當博格將目光投向她時，印第安美女那兩隻亮閃閃的眼睛正巧在好奇而執拗地盯着他。

“Apage，satanas！”立陶宛人大叫道。

博格的臉倏地漲得通紅，像個小學生。

接着，他竟趕忙從屋子裏逃了出去。

一夜未歸。

第二天，這醜事便傳遍了整個探險隊……

而除了美女外，探險隊過得也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老希科騰加爾撥了金兩百名僕役專門照顧探險隊眾人的生活。每天不僅有人為他們燒飯，還有人為他們洗衣服和打掃房間，無微不至。

正是因為特拉斯卡拉城中這優渥的、紙醉金迷和聲色犬馬的生活，讓探險隊中的所有人樂不思蜀，沒有人再提前往阿茲特克的事情，所有人都很享受現在的生活。

卡洛斯的不安便來源於此——因為這完全不是自己所想要的。

在進入特拉斯卡拉城后，卡洛斯和老希科騰加特爾、馬希斯卡欽、奇奇梅卡特克萊等酋長進行了許多良好互動，他從他們那裏了解到了許多有用的信息，包括阿茲特克人與特拉斯卡拉人的歷次戰爭，阿茲特克人的戰鬥方式，特諾奇蒂特蘭的宏大等等。

這些，都是他為前往阿茲特克所做的準備。

而現在，隊伍卻幾乎完全處於了癱瘓中。

如果卡洛斯去過東方，那麼他就會知道一個詞：溫柔鄉就是英雄冢。

特拉斯卡拉城，就是老希科騰加特爾為卡洛斯他們準備的溫柔鄉。

當然，老希科騰加特爾並不想用溫柔鄉將卡洛斯和他的探險隊的士兵變成冢中枯骨。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將卡洛斯他們變成“自己人”。

論起手段，老希科騰加特爾比起他那剛烈的兒子希科騰加特爾二世來不知要強多少。

當他從受傷被送回醫治的武士口中得知這些西班牙人恐怖的武力，再加上馬希斯卡欽的遊說，還有大部分的特拉斯卡拉酋長和統領已不願再和對方打下去，並且本部的武士傷亡慘重實力受損等等時，老希科騰加爾便順水推舟的停止了戰爭，轉而議和。

他這麼做，即是掌握了主動，不讓更早與卡洛斯接觸的馬希斯卡欽因此事而在特拉斯卡拉王國影響力大增；又是禍水東引，將探險隊的刀鋒引向王國的宿敵阿茲特克人。

而要做到後面這一點，特拉斯卡拉王國就必須與探險隊裏的人結成牢不可破的聯盟。

這種聯盟，光靠黃金是不成的——因為特拉斯卡拉王國雖然有黃金，但與阿茲特克帝國的黃金相比，那是遠遠不如的。

自己能用黃金收買這些實力強橫的外來者，那麼阿茲特克人也可以。

故而的，老希科騰加爾反其道而行之。

他一邊向卡洛斯他們哭窮，哭訴因為阿茲特克人的封鎖，特拉斯卡拉的人民窮的連食鹽都已經吃不起；一邊又向卡洛斯他們極力鼓吹特諾提奇蘭的富庶，謊稱那是一個黃金遍地的城市。

老希科騰加特爾就是試圖通過引起卡洛斯他們的貪慾，來達到禍水東引和借刀殺人的目的。

但老希科騰加特爾也深知，阿茲特克帝國雖然真的富庶多金，但也遠沒有自己吹噓的那麼富庶。為了防止有朝一日知道真相的卡洛斯他們報復，老希科騰加爾才想到用美人計加一把安全鎖。

讓特拉斯卡拉的血脈和這些強橫的“神使”的血脈融合，雙方成為親戚，這樣哪怕事情敗露，看在妻子和孩子的面上，他們總不會拔刀相向。

這一招又一招環環相扣，若能給老希科騰加特爾更多的時間，或許真的能如他所願。

但可惜的是，時間並沒有站在他這一邊。

因為只過了半個月，蒙特祖瑪派來的使者到達了特拉斯卡拉。

老希科騰加特爾本是不願意讓卡洛斯他們知道蒙特蘇馬的使者到來的消息的。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希望將這些使者馬上破腹挖心，然後祭司羽蛇神——就如同雙方歷次戰爭中所做的那般。

可這些蒙特蘇馬的使者很聰明。他們敲鑼打鼓，把聲勢搞得很大，在他們未走進特拉斯卡拉城前，便已經吸引了一些在街上閑逛的探險隊隊員的注意。

哪些是特拉斯卡拉人，哪些是西班牙人，從外貌和穿着上就非常容易方便。當看到和自己相貌迥異的西班牙人出現時，蒙特蘇馬的使者便徑直走向了他們，並比劃着告知了來意。

於是的，面見老希科騰加特爾國王的環節被跳過，他們被直接帶到了卡洛斯一行人所住的大院子。

一進院門，怒火衝天的奧利德和胡安便大步走來。他們金剛怒目，掄起拳頭便準備打這些使者。

因着二人可沒有忘記，就是這些阿茲特克人騙他們走的特拉斯卡拉，以至於探險隊被迫與特拉斯卡拉人打了一仗，損失了十分之一的人。

雖然同為蒙特蘇馬的使者，可兩批人卻屬於兩個不同的系統。第一批的細長眼他們是武士階級的，而這一次的則是祭司階級。這位終日只把自己的靈魂和身體獻給神靈的虔誠祭司根本不知道上一批人的事情，他更不明白這些“神使”為什麼一上來就打自己。所以面對奧利德的鐵拳，既語言不通又不敢對“神使”還手的他，只能用被動的用手臂護住臉。

“住手！”

正當奧利德準備砸下第三拳，而胡安正要抬腿一個飛踢踢向對方襠部的時候，得到消息的卡洛斯喝令道。

卡洛斯雖然也對阿茲特克人的奸詐和殘暴切齒痛恨，但他認為，自己是文明人，文明人對待使者就應該有文明人的做法，應該以禮相待。

聽見卡洛斯的喝止，胡安的左腳僵住了，而奧利德的拳頭也停留在了半空中。

最後，二人都硬生生地收回了手腳。

放下護住面部的手臂，使者第一眼便看到了被眾人簇擁，威風凜凜站着的卡洛斯。

不用人提醒，使者馬上意識到這位肯定就是“神使中的神使”。

使者跪倒在地，匍匐着來到卡洛斯的面前，向他獻上了自己的祝福。

“他說歡迎你：‘神使大人’。”堂娜·瑪麗娜翻譯道。

卡洛斯點點頭，示意他起來。

站起身後的神使嘰里呱啦說了一通，大意便是蒙特蘇馬邀請他們前往特諾提奇蘭。

眼見着對方竟然故技重施，把自己當傻子一般，四周圍的軍官和士兵們都露出譏諷的笑，一些人甚至已經在活動拳頭，只等卡洛斯一聲令下，就將這傢伙打成肉泥。

可憐的使者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隻腳已經踏入了鬼門關，他還帶着滿臉真誠的笑意等待着卡洛斯的回答。

或許是使者真誠如孩子般的面容打動卡洛斯，他並沒有做出冷笑又或者驅逐的舉動，而是問道：“在你之前，你們的君主蒙特蘇馬曾經派過另一波使者來請我們，你可知道？”

那使者用力的點點頭，道：“是的，陛下曾經告訴過我。他還知道你們受到了特拉斯卡拉人的阻攔，並急切的準備派兵來就你們。而當我們得知你們被特拉斯卡拉人蒙蔽，竟然進了他們邪惡的巢穴，偉大的蒙特蘇馬陛下才派我前來，務必提醒你們儘早離開。”

聽到這番詭辯，就連卡洛斯都氣的失聲大笑了起來。

歡快的笑聲一時充斥着整個院子。

那使者一臉的茫然，不知卡洛斯他們為何發笑。

卡洛斯笑完，示意眾人安靜。他用手指着一臉懵逼的使者道：“你們的蒙特蘇馬是不是當我們是三歲小孩，竟然編出這等謊言？”

這位使者或許是天生的演員，又或許是天性天真。總而言之，當卡洛斯如此說時，他露出的那副表情，能讓最不易信人的人相信，他是不知情又或絕無此事。

“這麼可能，神使大人，我說的都說實情。”他辯解道。

使者的話音剛落，胡安便跳了出來，指責對方蓄意引誘他們進入宿敵特拉斯卡拉人的地盤，從而借刀殺人。

“這是絕對沒有的事情。”使者氣的臉頰通紅，並用憤怒的聲音辯解道：“陛下之所以請各位神使經過特拉斯卡拉前往我們的首都，是因為要走喬盧拉這條線路，這裏是必經之路。因為那裏的道路平坦寬闊，而且那裏全是蒙特蘇瑪的臣民，他們見到各位神使到來，一定會為你們出力，讓你們事事順暢。而之前，我們曾經派使者面見過希科騰加特爾二世，要求他為各位神使放行，並威脅其若不這麼做，必讓其亡國滅種。只是偉大的蒙特蘇馬陛下沒想到，特拉斯卡拉人竟然無視他的命令。各位請試想一下，若真是借刀殺人，難道我們就不怕特拉斯卡拉人借刀殺人嗎？”

卡洛斯悚然一驚。

接着，他冷汗直冒。

因為被蒙特蘇馬的使者這一提醒，卡洛斯猛的想到一種可能。

一種老希科騰加特爾和特拉斯卡拉人為何對自己奉若神明的可能。

他們是想借刀殺人，借自己的刀，去殺阿茲特克的人。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卡洛斯喃喃自語道，“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老希科騰加特爾寧願拋棄兒子也要和我們親善，並且對我們的要求有求必應，原來抱着是想把我們當炮灰的心思。”

此一想法一產生，卡洛斯忙用力的搖了搖頭。他又自忖道：“自己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冤枉了好人？”

可念頭一經產生，卡洛斯卻已揮之不去。

“統帥？”

博格他們見卡洛斯不吱聲，並且臉色數次變換，一個個都有些擔心。

“嗯，沒什麼。”卡洛斯收斂心神，他對那使者道：“若真是如此，那麼我們現在前往特諾提奇蘭，是否暢通無阻？”

雖然這麼問，其實卡洛斯並非信了這名蒙特蘇馬的使者的話，他只是想找個由頭或者說借口，儘快帶着隊伍離開特拉斯卡拉，將部下們握在自己手中。

那使者聞言一喜，他小雞啄米粒般的點頭稱是道：“必然如此。偉大的蒙特蘇馬陛下還命令沿途事事要讓各位神使順心，因為那些地方都由效忠於陛下的酋長所掌握，所以各位完全可以放心。”

“那好！”卡洛斯不給任何人勸阻的機會，他斷然答應道：“請轉告蒙特蘇馬國王，我們擇日便啟程前往特諾提奇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