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十九 鬥法大會(中)
第一日的鬥法收場已是黃昏,各大妖族收拾東西散去,柴安緒和李瀟月也準備帶着族人離開。
“代長老。”齊珂忽然冒了出來。
代方羯停下步子,“齊兄弟,可有什麼事?”
“哦,我有些話想與代長老談談。”齊珂摸着腦袋道。
代方羯看了看甲王,便同齊珂去了另一處。
眾妖散去,會場裏倒也還算清凈。
齊珂猶豫了一下,贊道:“我早知代長老拳法高超,今日有幸能與代長老切磋,着實佩服。”
代方羯微微皺眉,這小妖把他叫來就是為了誇他幾句?
“齊兄弟也是少年英才。”代方羯道。
“代長老過獎了。”齊珂停頓了一下,問:“代長老的拳法十分少見,不知師承何派?”
代方羯愣了一下,“不過是照着古書練練,說不上是哪派。”
“哦……”齊珂頷首。
“齊兄弟還有什麼問題?”代方羯問。
齊珂這才發覺自己唐突,忙躬身道:“沒了沒了,在下言語冒失,還請代長老海涵。”
“無礙。”代方羯淡淡道。
“那在下便先行告退了。”齊珂說著便快步離開。
代方羯正要走,鼻間忽地嗅到一股刺鼻的脂粉氣。
“代長老。”許重融摟着女妖降了下來。
代方羯後退了兩步,神色淡漠地瞧着那兩隻妖怪。
“代長老如今連話都不想與我講了?”許重融勾了勾幹裂的嘴唇。
“許長老。”代方羯拱手。
“來,妙彤,這位是代長老。”許重融朝着那女妖介紹道,“原是我狼族中唯一的外族長老,如今入了甲族,成了人家的頂樑柱。”
代方羯瞧他弔兒郎當,權當聽不見。
“見過代長老。”妙彤欠了欠身,腰肢如蛇一般柔軟。
許重融從前是浪蕩不羈,但也瞧不上這樣的庸脂俗粉。
到底……還是在氣他。
代方羯微微嘆息,作揖道:“姑娘有禮。”
“代長老在甲族想必過得極好,那拳法,精進了不止一星半點。”許重融彷彿喝醉一般不着邊際地道。
“許長老的法術瞧着倒是倒退了。”代方羯毫不猶豫地揭穿。
許重融收起笑意,鼓着眼珠瞪他,“明日最後一場便是我倆的對決,我必會給你些顏色瞧瞧!”
反正這狼妖也只能耍耍嘴皮子,代方羯無奈地瞥向一邊,“那便明日再說,許長老,我先走了。”
說罷,代方羯轉身欲走。
“你那拳法不是自己悟出來的?”許重融忽然道。
代方羯有些頭疼,背對着他沒有答話。
“你從未拜師,拳腳法術自成一派。”代方羯聲音低沉,“為何要騙那小妖?”
“便是自成一派,也是照搬古書學的。”代方羯微微側過臉來,“許長老,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許重融暗中咬了咬后槽牙,代方羯卻已飛身離開。
回到山洞,柴安緒與江仁烈正等着他一起用飯。
“方羯,快來吃飯。”江仁烈笑着招呼他過去。
代方羯坐下,道:“兄長與大王先吃,不必等我。”
“你可背負着甲族的希望,得吃飽才行。”江仁烈率先給代方羯夾了一筷子牛肉。
“對對對,代長老可得多吃些,必要將那金縷衣贏下來!”寧霜滿眼放光。
瞧他這舊友貪財的模樣,江仁烈不由得笑笑。轉頭,就見柴安緒正眼神幽怨地盯着他,江仁烈無奈,又給他這年少的丈夫夾了菜才算完。
吃過晚膳,江仁烈同小銘兒玩耍。
柴安緒將代方羯叫道一旁,問道:“方才齊珂找代長老,可有什麼事?”
“他似乎瞧出了些什麼。”代方羯蹙眉。
柴安緒背着手,遠遠地瞧向狼目族的山洞。
“我往後會小心些。”代方羯道。
“我並非責怪代長老,”柴安緒輕聲道,“只是此戰至關重要,還望代長老萬事小心。”
代方羯頷首,“我明白。”
晚風微涼,柴安緒瞧着蒼茫的天際,微微嘆息,“代長老今日見了許長老,可還好?”
代方羯想起那陣甜到發膩的香氣,淡笑道:“即便我不在,他自個兒也能找着不少樂趣。”
“我倒是覺得……”柴安緒話說一半,又道:“罷了,往事如煙,代長老不要放在心上。”
代方羯長長地吸氣,又緩緩地吐了出來,“這世間哪有那麼多至死不渝的愛情?時間長了,遇見順眼的妖怪,也就不掛心了。”
更何況是許重融那般朝三慕四的妖怪,興許這幾年還咽不下那口氣,在他面前惺惺作態。再過幾年,多換幾波美人,恐怕連他這頭羊長什麼模樣都忘記了。
柴安緒聽完,心裏反倒更是沉重,“要讓代長老為了大業做出如此犧牲,我深感愧疚。”
“那是大王的大業,也是我的。”代方羯的眼神漸漸凌厲,他既選了這偌大的江黎山,便不該為俗世情愛所困!
翌日起身,代方羯腦袋微微有些脹痛。打起精神洗漱完畢,又同柴安緒一行到了會場。
今日只剩十四隻妖怪,並七場。鬥法向來是兩兩相較,比完這輪就會多出一隻妖怪。所以今天打完了,會由鏡王抽出一隻妖怪明日不用比試,先行進入下一輪。
開場便是厲族柴靖與狼目族秦冬,江仁烈總覺得狼目族那頭野牛精法力超群,目光便緊盯在他身上。
互相行禮,柴靖先發制人,迅速化出幾道銀刀劈向秦冬。
秦冬輕鬆躲過,兩手捏訣,竟化出一牛皮似的長條纏住柴靖雙臂。
柴靖以手為刀想要砍斷那牛皮,一道火焰卻順着燒了過來。
那牛皮宛如浸了油,烈火之下不但沒有斷,反而越發縮緊,勒得柴靖的骨頭吱嘎作響。
柴靖實在受不住,大喊道:“我認輸!我認輸!”
秦冬這才收起牛皮,抱拳下了場。
江仁烈全場看下來,不由得皺起眉頭。
這妖怪還沒有用出全力便將對手打得落荒而逃,不知他與方羯對陣,誰會更厲害些?
第二場柴崧禹費了些力氣才贏過,第三場的勝者則是梁族的柴謐。於鴻旭、英王與厲族的王玄景依次進了下一輪。最後,只剩許重融與代方羯。
“方羯……”江仁烈有些擔憂地喊他。
代方羯留下一句“兄長放心”便飛入場內。
許重融也站了進來,身上微微泛着酒氣。
“今日決鬥,你竟飲了酒?”代方羯略顯不悅。
“我前日、昨日都飲了。”許重融倒不覺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什麼不對。
代方羯呵了一聲,抱拳道:“那許長老,請吧。”
“請。”許重融略一拱手。
代方羯仍站在那裏,就等着許重融攻擊。可許重融卻沒有貿然動手,只靜靜地盯着他。
代方羯不想拖延時間,橫眉道:“出手吧。”
許重融化出一柄長劍,抬了抬下巴,“你的雙鐧呢?”
代方羯捏訣,御梟便握在手中。
許重融瞧着那鐵鐧,眼中射出一道寒光。
劍刃注了真氣,許重融叫喊着沖向代方羯。
代方羯以鐧擋下,只聽叮噹之聲,許重融不由得退了兩步。
“江長老送你的,倒真是個好東西。”許重融咬牙切齒。
“許長老還是專心些的好。”代方羯道。
許重融眼中漫出血絲,長劍一揮,劃出數道劍氣。
代方羯雙鐧砍入土中,生生震出一道土牆,將那些劍氣盡數擋開。
土牆落下,許重融的劍刃也劈了過來,代方羯眉心一皺,揮着雙鐧抵擋。
許重融的招式沒了那些花里胡哨的劍花,只是蠻橫地大劈大砍,逼得代方羯連連後退,幾乎要跌進觀戰台。
代方羯自覺勢頭不妙,他一味躲閃也消耗不盡許重融的真氣。心一橫,往雙鐧上灌了真氣,猛地砍向長劍。
鐵鐧原沒有鋒利的刀刃,可代方羯力氣極大,劍鐧相交,只見一道寒光略過,許重融的長劍瞬間折成兩半。
許重融愣住了,瞧着斷裂的劍刃,血絲幾乎要灌滿眼珠。
代方羯見他沒了利刃,收起雙鐧道:“你輸了。”
許重融猛地丟開劍柄,兩眼紅得幾乎要爆開,“我沒輸!”
只聽他大吼一聲,手心驟然迸出真氣,直直衝向代方羯。
代方羯已然沒了與他糾纏的心思,一手擋下真氣,一手卡住他的脖子,猛地往土裏砸。
許重融窒息了一瞬,兩手捏住代方羯的手腕,發紅的雙眼死死地盯着他。
“認輸!”代方羯狠狠扼住他的喉嚨。
許重融被掐得滿臉漲紅,勉強從嘴角溢出兩個字:“不……認!”
代方羯咬着的牙幾乎要沁出血來,一掌拍向許重融的腦袋,那狼妖立時暈了過去。
最後這場可謂兇狠異常,贊禮都懵了。
代方羯緩緩站起,喘着氣看向已然暈厥的許重融。他躺在地上,緊閉的眼睛再瞧不見血紅的顏色。代方羯深吸一口氣,那隻拍向許重融的手竟有些抖。
“最後一場……”贊禮總算回神,“甲族代方羯勝。”
“送許長老回去治傷。”狼王淡淡道。
代方羯瞧着幾隻小妖七手八腳地抬着許重融離開,獃獃地立在原地。柴嫚可也瞥了一眼昏厥的狼妖,不禁笑了笑。
至少最後,她選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