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十八 鬥法大會（上）
這回來的妖族比往常要多，江黎山上熱鬧非凡，妖怪熙熙攘攘，盤踞在各個角落觀看這場盛事。
鬥法大會的場地照樣安置在離狼王洞不遠的一座山頭，中心是鬥法場，四周則佈置好了供各個王族觀戰的涼棚。
鏡族的位置靠近甲族，李瀟月就乾脆讓小妖將涼棚搬過去挨着，矮桌也拼在一起。
畢竟是在外頭，柴安緒和江仁烈見李瀟月過來，起身口呼“鏡王。”
“甲王，江長老。”李瀟月也有分寸，互相行了禮才坐下。
今兒江仁烈把小銘兒帶出來了，李瀟月一坐好便朝着乳母伸手，“銘兒給我抱抱。”
懷蓮將孩子遞給鏡王，恭敬地退到一邊。
“銘兒~”李瀟月小心地抱着孩子。
小銘兒睜着圓滾滾的眼珠看着她，小手小腳窩在胸前，活脫脫就是一隻小熊。
“鏡王昨夜醉酒，如今可還好？”江仁烈問。
李瀟月不尷不尬地笑笑，“昨晚上我喝到一半就不大記得請了……”
江仁烈嘆氣，“往後可別逞強了。”
“哎。”李瀟月應了下來。
正說著話，英族也到了。
柴嫚可抱著兒子坐下，正好是在甲族的對面。柴嫚可天生麗質，她的兒子瞧着比銘兒要稍長几歲，穿着金絲銀縷繡的衣衫，白白凈凈的小臉瞧着十分可愛。
雖然離得遠，但一抬眼就見着她，江仁烈總有些膈應。柴嫚可倒是一派坦然，摟着孩子沖這邊躬了躬身。
江仁烈無奈，只得朝她點了點頭。
李瀟月沒怎麼注意瞧別的妖族，摟着弟弟興高采烈地哄着。
“銘兒，叫姐姐，嗯？”李瀟月哄道。
小銘兒稍稍晃了晃蓮藕似的手臂，沒有從她的心意。
“銘兒尚且不會說話。”江仁烈道，“偶爾倒是會嗯嗯啊啊地叫幾聲，不過連不成字。”
“哦……”李瀟月稍顯遺憾，“銘兒啊，你瞧瞧你川兒哥哥天生聰慧，比平常妖怪說話早，長得也快。姐姐不求你像他一樣，但將來若能聽你喊一聲‘姐姐’，我也就知足了……”
坐在父親身邊的趙容川朝這邊瞧了瞧，眼裏似乎帶了些鄙夷。
聽父親說，這孩子是個傻子。
“川兒，你過來。”李瀟月忽然喊。
趙容川忙收起目光，小步走了過去。
“銘兒你瞧，這就是川兒哥哥。”李瀟月笑着抖了抖懷裏的孩子。
小銘兒看着他，嘴角流出一絲黏液。
“哎喲。”李瀟月拿出手帕給他擦了擦。
趙容川靜靜地站在那裏，臉上沒有任何神情。
把那張小臉擦乾淨了，李瀟月將銘兒抱好，衝著趙容川問：“川兒要不要抱抱弟弟？”
趙容川眉頭一皺，忙揮手道：“不敢不敢……我怕摔了他。”
小銘兒小嘴一張，緩緩打了個呵欠。
“鏡王，孩子讓乳娘抱吧。”江仁烈道。
“沒事，我幾十年難得抱他一次，就讓他這麼睡吧。”李瀟月摸了摸銘兒的小腦袋。
趙容川瞥了一眼被鏡王緊緊抱在懷中的孩子，默默退回父親身邊。
不多時各族齊聚，伴隨鼓聲，一個蓋着紅布的東西被推了上來。
“諸位，這便是本次鬥法的頭彩。”狼王居於主位，神采奕奕。
小妖拉開紅布，只見下頭是一件閃爍耀眼的金縷衣。這衣裳沒有半寸布料，只用金絲連綴和田玉而成。坐在棚里的寧霜一見眼睛都直了，恨不得飛過去仔細瞧瞧。
“你說這和先鏡王的射覆是否有異曲同工之妙？”柴安緒湊到江仁烈耳邊低聲問。
“先鏡王的寶物可比不上這個。”江仁烈也小聲道。
“鬥法大會百年才有一次，自然得拿出點好東西。”柴安緒笑道。
江仁烈頷首，又坐正看向那金燦燦的玉衣。
小妖將頭綵帶了下去，狼王便宣佈鬥法大會正式開始。
狼族本宗加上來的旁支共十八族，每族可出一至三隻妖怪參與鬥法。勢弱的旁支大多隻會推一隻妖怪出來，權當湊個熱鬧。至於甲族倒也只出戰一個代方羯，不過勝算顯然大得多。江仁烈原也想參與，柴安緒笑他不信自己義弟，他就沒把名字報上去。
十八族共出二十八隻妖怪，用玉牌刻了名字背面朝上地放在案中。狼王隨意抽取兩隻妖怪對戰，勝者進入下一輪，敗者則失去資格。
“第一戰，就請鏡王抽取吧。”狼王道。
李瀟月愣了一下，小妖已經將放着玉牌的案板端了過去。李瀟月只得將孩子遞給乳母，躊躇地看着那堆玉牌。她法術不精，看不穿玉牌上的名字，便取了兩角的玉牌遞了過去。
另一隻小妖接過玉牌交於贊禮，贊禮將玉牌翻過來，扣在賽程板上，高聲喊道：“第一戰，厲族柴靖對陣明族丁泰。”
兩隻妖怪從棚中起身飛入場內，互相抱拳行禮，便擺開了斗陣的架勢。
柴靖顯然比丁泰厲害得多，不過三招便將對手打趴。贊禮將賽程板上柴靖的玉牌往上升了一格，丁泰則留在了最底下。
第一場看得索然無味，柴安緒往厲王那邊看去，他那堂兄果然得意洋洋，彷彿頭彩已經十拿九穩。
狼王挑了玉牌，贊禮又喊：“第二戰，狼目族秦冬對陣梁族柴繼崇。”
江仁烈記得柴安緒說過這兩族要稍稍厲害些，目光不由得集中在鬥法場中。
秦冬瞧着年歲不大，起手便是一招狠厲的“三焱訣”。三條火柱宛如毒蛇沖了過去，柴繼崇生出水門抵擋，不多時場內只剩一團蒸騰的水霧。
柴繼崇瞧不清四周，眼前猛然衝出一隻妖怪，掌上氤氳着真氣，突地朝着他攻來。柴繼崇勉強躲開，秦冬也不與他糾纏，拳法既快又狠，招招攻向他的弱點。
待水霧散去，外頭的妖怪瞧見的便是秦冬好端端地站着，柴繼崇已然倒地。
“第二戰，狼目族秦冬勝！”
秦冬的玉牌往上挪了一格，狼目族長柴承淵朝着一旁的梁族大王柴纖玉笑了笑。柴纖玉不願理他，輕搖團扇轉過臉去。
“這秦冬有些厲害。”江仁烈皺眉道。
“有嗎？才一場，不大看得出來。”柴安緒沒怎麼放在心上。
對戰繼續，小族妖怪幾乎都成了墊背。柴崧禹在第四場出戰，輕而易舉地擊敗了對手。狼族另一個出戰的妖怪則是一隻名叫“於鴻旭”的年輕狼妖，經驗雖稍顯不足，但顯然天賦異稟，法力高強。英王出場要稍稍靠後一些，因對手太弱沒怎麼用法力，江仁烈也瞧不出他的實力。
一直不見代方羯的名字上賽程板，江仁烈略顯焦急。眼看就剩最後兩場，贊禮喊道：“第十三場，狼族許重融對陣南族紀修。”
江仁烈一愣，忙去看代方羯。
代方羯眼裏也是一沉，但卻算不上驚慌。
“狼族最後一個竟是許長老。”柴安緒低聲道。
江仁烈微微皺眉，狼族是沒妖怪了嗎？為何要把許重融搬出來？更何況兩隻妖怪排在最後兩場，下一輪必然會遇上。
還在想，許重融已經出手。沒有用上法力，只是單純拔劍相向。紀修有點本事，但也擋不住許重融那瞧着花哨但卻凌厲的劍式。
“叮”地一聲，紀修的劍被彈到場外。紀修不打算纏鬥，順勢就認了輸。
許重融弔兒郎當地收起劍回涼棚，那個不知叫妙彤還是妙雯的女妖已經沖了出來，拿着香巾為他擦汗。
許重融捏着她的手入了位置，斜眼朝甲王那邊看去，代方羯卻只是淡淡地盯着賽程板。
“最後一場，甲族代方羯對陣狼目族齊珂。”贊禮喊道。
“方羯，儘力便是。”江仁烈道。
“兄長放心，他不是我的對手。”代方羯淡淡地勾起嘴角。
齊珂以前便來過鬥法大會，雖沒能與代方羯對戰，但卻親眼瞧過他的本事。見最後只剩他與代方羯，齊珂便知此戰必敗。但有幸能與曾被稱為狼族最強的妖怪對決，齊珂心中又激動不已。
“代長老，請！”齊珂拱手。
“齊兄弟，請。”代方羯雙手捏拳，擺起了架勢。
齊珂繃緊神經，不敢有一絲散漫。代方羯站在那裏似乎在等他攻過來，齊珂咬牙，赤手空拳地衝去。
代方羯見招拆招，幾下擊中齊珂的手臂。
齊珂退到一旁有些愣，這些招式……總覺得很熟悉。
“你可以用法術。”代方羯淡淡道。
“可代長老沒用法術。”齊珂有些猶豫。
“我本就擅長拳法，你不用法術，就是以卵擊石。”代方羯眼皮都不抬。
齊珂緊皺眉心，調動全身真氣凝成一道水柱，猛地朝着代方羯撲去。
代方羯飛身躲開，那水柱卻比他更快，猛地將他纏住，瞬間凝成冰棱。
齊珂口念咒語，水柱將代方羯團團圍住，漸漸凝成巨大的冰球。
“代長老會不會有事？”李瀟月焦急地喊。
許重融瞪大了眼，剛想起身，卻見那冰球驟然破開，碎成千萬片宛如暴雨般刷拉拉地掉在地上。
代方羯完好無損地站在半空，緩緩收回拳頭。
齊珂愣愣地瞧着他，半晌，才道：“我輸了。”
贊禮看了看失神的齊珂，高聲道：“最後一場，甲族代方羯勝！”
明明是情理之中的事，場外卻爆出一陣叫好。
齊珂仍傻獃獃地站在那裏，凝水成冰是他的絕技，卻被代方羯輕鬆破解。他不但比不過，恐怕連代長老的影子都無法企及。
“走吧，齊兄弟。”代方羯拍了拍他的肩。
齊珂神遊天外一般回了涼棚，代方羯也回到自己的座位。
“方羯着實厲害。”江仁烈遞過去一盞茶水。
“兄長謬讚。”代方羯笑着抿了一口茶。
“只是下一場……”江仁烈微微皺眉。
代方羯朝許重融看去，卻見他也正朝着這邊望過來。那目光稱不上和善，甚至有些寒意。
代方羯放下茶杯，“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