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 商討
回到洞裏，一眾妖怪都用奇異的眼神看着江仁烈身後的柴安緒。
柴安緒手裏還攥着那枝辛夷花，傻笑着走進洞中。
“主子？”墨桃迎上來，又看了看那個傻子殿下。
“我餓了，備些飯菜到我卧房裏來。”江仁烈說著，便把柴安緒招到自己房中。
上了菜，江仁烈又把墨桃青黛叫了出去，“我想一個人吃，你們不用伺候。”
兩個婢女只好欠身離開。
江仁烈揮手將整個卧房都封上結界，然後把筷子遞給柴安緒，“吃吧，外面什麼都看不到聽不到。”
柴安緒看了看透明的結界，才接過筷子夾菜。
吃了兩口，柴安緒問：“你不吃？”
“我在狼王洞裏吃夠了。”江仁烈苦笑。
柴安緒也笑了笑，“應該夠嗆。”
江仁烈無奈地搖了搖頭。
沒有妖怪監視，柴安緒吃得還算斯文。江仁烈看着他，問：“好吃嗎？”
柴安緒點點頭，好久沒有正常吃飯了，筷子都有些拿不住。
看他面上帶了點笑容，江仁烈往後靠了靠，“我也是，沒有其他妖怪的時候才覺得輕鬆些。”
柴安緒抬眼看了他一下，“你要想逃脫狼王的掌控是不可能的，這附近有士兵巡守不說，你身邊還有兩個眼線。”
江仁烈的眉心皺了起來。
“墨桃青黛，好像很聽話是不是？”柴安緒邊夾菜邊道：“她們都是從狼王手裏養起來的妖怪，看起來低眉順眼的，其實是為了讓你放鬆警惕。你像這樣造個結界她們的確看不見，但一定會把你做了個結界和我在房裏吃飯的事報給狼王。”
江仁烈起了些戒備。
“她們不但是狼王的眼睛和耳朵，還會滲入你身邊的妖怪，從蛛絲馬跡裏面分析你的喜好，你的弱點。”柴安緒不忘在說話的間隙吃飯。
江仁烈從來沒有注意過這些，心中不由得起了疑問。
“不管你以後會不會選擇柴嫚可，只要把她倆放在你身邊，你就是狼王的掌中之物。”柴安緒道。
“按你的意思，我該選柴栩嬌？”江仁烈問。
柴安緒擺了擺筷子，“也不行，首先狼王肯定不會放過你，就算你撇下墨桃青黛，也會有其他妖怪被安插|進來。其次我六叔家也不咋地，都是拿你當劍使，還不是要把你看得緊緊的。”
“最好是那位紫頤公主。”江仁烈道。
“紫頤你也別想了。”柴安緒夾了一筷子肉。
“為何？”江仁烈問，雖說看起來有些膽小，但也正因為膽小不會被卷進旋渦的中心。
“你不知道紫頤爺爺死在誰手裏嗎？”柴安緒反問。
江仁烈搖頭。
柴安緒一副“你也真是孤陋寡聞”的模樣，道：“她爺爺是當年的五王子，被你哥哥江朗炎用雷劈死的。”
江仁烈不由得眯起了眼，“你怎麼知道我哥哥是江朗炎？”
這事連柴栩嬌都不知道，一個裝瘋賣傻的妖怪怎麼知道得一清二楚？
柴安緒似乎被飯粒卡了一下，咳了好幾聲才道：“下人嘴碎，以為我傻經常在我面前談論這些事情。”
江仁烈挑起眉，算是接受了這樣的說法。
“紫頤膽子小不說，又有這段恩怨，她對你更是避之不及。”柴安緒戳了戳飯粒。
江仁烈嘆氣，今天那位紫頤公主的確是有多遠就離他多遠。
但如今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柴紫頤，就這麼放手了真不甘心。
“如果姜凝公主也在就好了。”江仁烈感嘆道。
“說實話，姜凝姐的確是最好的選擇。二姑母生性平淡，不會讓自己女兒涉險，你要是入贅我二姑母家，往後也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柴安緒看着他，“不過就因為對你來說是最好的，所以她只好‘病了’。”
“這病莫非好不了？”江仁烈問。
“我二姑母雖然和狼王不算親厚，但還是會遵從狼王的命令。”柴安緒打破他的幻想，“所以只要你一天不成婚，我表姐的病一天好不了。萬一你一直拖，我二姑母一定會儘早給我表姐找個過得去的夫婿。”
江仁烈苦笑，“你倒是厲害，什麼都看得清。”
“想活在狼王身邊，這點眼力界是要有的。”柴安緒竟然還有些驕傲。
那樣應該過得很苦吧？
江仁烈不免有些可憐他。
“那你覺得，我該怎麼選？”江仁烈也是苦惱了很久。
柴安緒吃得差不多了，將碗筷放下擦了擦嘴。
“我覺得，你最好選柴嫚可。”柴安緒道。
聽到這樣的結論，江仁烈有些喪氣。
“姜凝姐和紫頤，你就別禍害她們了。雖然狼王讓你自己選，但只要你敢選她們，狼王就有本事讓這兩位消失在你眼前。”柴安緒一手撐着膝蓋。
江仁烈有些無語，“這麼獨|裁？”
“她要是沒有這點本事能當上狼王？”柴安緒反問道。
江仁烈心虛地點頭。
“至於柴嫚可和柴栩嬌，”柴安緒想了想，道：“你其實選誰都一樣。”
江仁烈看着他，似乎對後面的話很感興趣。
“狼王和我六叔都是身處旋渦中心的妖怪，”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沒有人肯認真聽他說話，柴安緒的語氣有些興奮，“你不管選誰，都是為了他們的兒子造勢。將來爭權奪利，你和雲鏡山第一個跑不掉。”
“那你為何還要說我最好去選柴嫚可？”江仁烈問。
“狼王和我六叔差不多，柴栩嬌和柴嫚可也差不多，有區別的是爭奪王位的那隻妖怪。”柴安緒一點一點給他分析，“狼王之子柴胤煬，雖然像個笑面虎一樣，但好歹還存了點善心。你助他得勢，興許能混個功臣的名號。我六叔的兒子柴崧禹就不一樣了，你大概還沒見過他，說實話，他也不樂意見你。”
江仁烈疑惑不解。
“他啊，從小自負，心氣極高。”柴安緒道，“原本你們不是送了公主過來嗎？就因為柴崧禹不願意卑躬屈膝地迎合，最後人選就落到了柴胤煬頭上。現在換成了你，我六叔只怕睡著了都能笑醒。柴栩嬌是挺嬌氣，但至少肯聽她爹的話啊。”
江仁烈“哦”了一聲，“但這樣的妖怪脾氣直，應該挺好結交。”
“你如果依附於他是能過得挺順心，但現在是讓他依附你，他那麼高傲的妖怪，也許能忍這一時，待奪得王位，只怕恨不得把你撕碎了吃。”柴安緒呲牙道。
這麼聽完似乎柴嫚可才是那個合適的人選，但江仁烈心中總是苦悶。
長久不見他說話，柴安緒道：“你要是這倆都不想選，其實還有其他辦法。”
江仁烈眼前一亮，“什麼辦法。”
柴安緒指了指自己，“選我這樣的。”
江仁烈：“……”
氣氛有些尷尬，柴安緒揮揮手，“算了，你當我開玩笑。”
江仁烈卻認真地看着他，“你說說看。”
柴安緒清了清嗓子，“我的身份你應該知道，雖然是狼王養子，但和她有冤讎。”
江仁烈直視着他。
“但是狼王並不知道，你曉得這些事情。”柴安緒將右手放在桌上，“只要能讓狼王覺得，你結親的是她的養子，與入贅她女兒別無二致，首先狼王這邊就解決了。”
乍一想，好像是這個理。
柴安緒又將左手放在桌上，“而我六叔那邊呢，要讓他覺得，我們和狼王產生了嫌隙，他可以趁虛而入，那麼興許他就會退一步。兩邊都覺得我是個傻子很好掌控，在雙方僵持不下的情況下就會默許你選擇我。只要撇開了那兩位，我們就能找其他借口離開江黎山。離開江黎山以後，還有誰能束縛住你。”
江仁烈嚴肅地考慮着這個選擇的可行性。
“對你而言呢？”江仁烈忽然問。
“什麼？”柴安緒眨眼。
“對你而言，和我成親有什麼好處？”江仁烈問。
“好處自然很多，”柴安緒端起空碗，“至少以後，我可以吃飽飯。”
看着那張年輕的笑臉，江仁烈猶豫了。
坐了一會兒，江仁烈起身道：“我叫他們送你回去。”
給結界開了個口，江仁烈走到卧房門口喊道：“旭昌，找個兄弟把安緒殿下送回去。”
回頭，就見柴安緒又裝出了那副痴傻的模樣，隨着妖怪走出洞口。
墨桃青黛進來收拾碗筷，卻見桌上放了一枝辛夷，問：“主子，這花也收起來嗎？”
想起柴安緒走的時候空着手，想來是他落下的。不過反正是順手摺的花，他應該也不會要回去。
江仁烈上前道：“給我吧。”
江仁烈拿走了辛夷花枝，墨桃青黛便把小桌子端了出去。
“我要小憩一會兒，你們不用進來伺候。”江仁烈道。
墨桃和青黛互換了一個眼神，應道：“是。”
有了方才和柴安緒那段對話，江仁烈心中疑慮重重，待她們出去立即又封上了結界。
拿着辛夷坐到榻上，江仁烈開了眼，透過牆壁看向外面。
墨桃青黛收拾好了碗筷便回了卧房門口站着，不多時便見他的隨從過來與她倆閑聊。雖然只是說些瑣碎的雜事，但難保在他看不到的時候透露了什麼。
江仁烈轉了轉手裏的辛夷花。
柴安緒，也許正是他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