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 相親（上）
休息了一日，便有幾名侍從抱了一堆畫軸過來，對着江仁烈鞠躬行禮。
江仁烈看着他們手裏的東西，有些不解。
“大王讓我們將各位王女的畫像送來，請長老過目。”領頭的侍從道。
江仁烈挑挑眉，明白了其中的用意。
原本鏡族送過來的是公主，結親的人選想來也是從眾王子中千挑萬選最後定下了狼王長子。結果送親半途換成了男子，柴珺緣的計劃被打亂，各家趁機紛紛舉薦自家女眷，想要從中獲利。如今分家日益勢大，柴珺緣可能已經無法獨行其是，只好把這個燙手山芋丟給江仁烈，讓他自行選擇。
江仁烈心下一喜，按他自己的想法，當然得選個安生過活的路子。
侍從將畫軸打開，便見畫中一名螓首蛾眉的狼女，身旁寫着她的名字——柴姜凝。
“這位是？”江仁烈問。
“這是珺荷公主家的女兒，珺荷公主的夫君也是入贅，如今在德山那邊。”侍從道。
不錯啊這個，江仁烈心道，都是入贅以後也處得來，德山離這裏也挺遠，將來應該波及不到。
“就這個吧。”江仁烈指着畫像道。
侍從沒料到才第一幅畫像就讓這位長老看上了，道：“後頭還有不少王女。”
江仁烈心想也許還有更合適的，便道：“行，你先把這位公主的畫像放到一邊。”
侍從點點頭，將畫軸收起放到了另一張桌上。
後面又看了幾個，可惜都沒姜凝公主的背景聽起來那麼平和。輪到柴栩嬌的畫像，江仁烈也是揮揮手讓他們收下去。這江黎山上除了狼王顯然柴長老勢力最大，他要是娶了柴栩嬌，將來只怕兩派斗得更凶。
到了柴嫚可，江仁烈猶豫了。這畢竟是正統的公主，若他一下就撇開也太不給狼王面子。但是說實話他就想在這兒混吃混喝，那位心機深重的狼女他絕對拿不下來。
想了想，江仁烈指着獨獨放了姜凝公主畫像的桌子道：“這一卷也放到那邊。”
侍從面露喜色，卻聽他又道：“方才的栩嬌公主也放過去。”
反正狼族裏看起來就這二位棋逢對手，到時候爭個你死我活，他就有借口推脫，然後去選兩派都不沾的王女。
選了那三個，江仁烈覺得差不多了，最後又選了個頷首低眉的紫頤公主湊數。
“各王女姿容絕代各有千秋，我也不知該如何選擇，就請狼王與各長老一起定奪。”江仁烈道。
話是這麼說，但他已經選了這四個，狼王不會非要把其他王女塞進來。至於最終人選，就留給狼王和柴長老傷腦筋吧。
侍從回去將江仁烈的原話回稟給狼王，柴珺緣揮退左右，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柴嫚可在一旁聽了全部，道：“那長老也是圓滑，將難題又拋了回來。”
這回的親事說到底是她和柴栩嬌之間的爭奪，江仁烈也是眼尖，把她二女都選了進去。
柴珺緣沉默須臾，道：“不好對付啊。”
也不知說的是江仁烈還是柴鼎然。
“母親，就非要爭取這場婚事不可嗎？”柴嫚可皺眉。
“可兒，不說江長老在雲鏡山的地位，光他一身的本領，就能讓你哥哥立於不敗之地。”柴珺緣道。
柴嫚可心生不滿，為了哥哥就非要犧牲她的幸福？
“母親，若要爭取，不如爭取許長老的婚事？”柴嫚可一臉歡喜，“許長老在我們狼族地位尊崇，若能得他鼎力支持，哥哥的位置也安穩了。”
柴珺緣自然曉得女兒的心思，橫眉道：“兒啊，娘真心疼你，才不願你嫁給許重融。”
柴嫚可急了，“許長老哪裏不好？不過是稍稍風流了些，他如今還未娶妻，有些許浪蕩又何妨？等我嫁給他，必然收拾得服服帖帖。”
柴珺緣看着天真的女兒，嘆道：“這世上若有誰收拾得住許重融，那也絕不會是你。你莫再想他，專心抓住江長老才是。”
柴嫚可咬了咬唇，拜道：“女兒知道了。”
看着那四個捲軸，柴珺緣陷入深思。
柴紫頤，不值一提。但江仁烈似乎看上了柴姜凝……得好好想個辦法了。
把難題丟回給狼王，江仁烈悠閑自在地在江黎山上閑逛。
山中精怪都聽說了這位人身狐頭的男子是鏡族長老，皆恭恭敬敬地行禮然後避開。
走到偏僻處，江仁烈才發覺似乎有誰跟着他。
回頭，卻只看到了墨桃青黛。
見主子四下看着什麼，兩個婢女也四處查看。
江仁烈微微皺眉，道：“我想自己走走，你倆先回去。”
墨桃青黛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欠身退了下去。
江仁烈往寂靜的樹林中走，那氣息便更加清晰了。
停了下來，江仁烈道：“出來吧。”
往後一看，就見柴安緒立在那裏，兩隻清明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沒了其他妖怪，這狼妖便不打算裝傻了？
江仁烈挑起眉頭，問：“你跟着我作甚？”
柴安緒猶豫了一下，道：“我怕你說漏嘴。”
江仁烈無奈了，這孩子咋就那麼死心眼呢？
“我能說什麼？”江仁烈反瞪回去，“我長舌婦啊沒事到處張揚？”
柴安緒的眼神沒那麼狠了，“我是怕你一不小心……”
“這你就放心吧，我連夢話都不說。”江仁烈道。
似乎一下想到了夢話的可能，柴安緒緊張起來，“你……可千萬別說。”
“我！不！會！說！”江仁烈一字一頓地道。
看他大約開始生氣了，柴安緒道：“你要是說出去，我就沒命了。”
江仁烈愣了一下。
柴安緒收起眼神中的不善，有一下沒一下地捏着衣服下擺。
“我聽聞，你是狼王的養子。”江仁烈道。
柴安緒點點頭。
江仁烈繼續看着他，想問的東西都含在了眼神里。
柴安緒考慮了好一會兒，才道：“我其實是三王子的孩子。”
江仁烈剛想說柴珺緣親生的就只兩個兒子，忽地恍然大悟，他說的是當年反叛的狼王三哥柴鼎鳴。
“我本來該被一起處死，”柴安緒咬了咬牙，“是我裝瘋賣傻才逃過一劫。但狼王還是不放心，將我收作養子放在身邊看管，後來見我的確痴傻才勉強放了我一馬。”
也就是說從那時起，這孩子即便受了冤屈，也無人照看？
江仁烈用力擰着眉頭。
“若是讓狼王發覺我神智清醒，翌日你便瞧不見我了。”柴安緒道。
江仁烈略作一想，道：“你們狼族的事與我無關，你是不是傻子我也不在乎。”
柴安緒面色微僵，他還以為這妖心善，說到底也不過如此。
“這事我不會向任何妖怪透露，你大可放心。”江仁烈繼續道。
柴安緒這才放鬆了些，拱手道：“那便先謝過長老了。”
江仁烈頷首，柴安緒又隱身離開。
看着無人的前方，江仁烈有些心緒不寧。
那孩子一直扮作痴傻的模樣，比真傻更慘。
想起初見時他被比自己的小的狼妖欺負，江仁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當年的事情已經過了兩百年，狼王也對柴安緒放鬆了警惕。若想拉他一把，興許不是難事。
“柴安緒。”江仁烈忽然喊道。
那陣妖氣似乎停了下來。
江仁烈沒有開眼，看不清他在哪兒，便只是朝着之前他離去的方向道：“你往後想吃飯，隨時可以到我洞中來。”
許久，那陣妖氣動了起來，漸漸消散不見。
雖然這麼說了，柴安緒卻沒再過來。
百無聊賴地過了幾天，小妖來報，說是幾位王女到了，狼王請江仁烈去她洞中相見。
這是又把球踢回來了？
江仁烈目瞪口呆，狼王這意思，畫卷你看不出來，把王女都叫過來你總能分個高低了吧？
收拾了一下，江仁烈獨自前往狼王洞。
從洞口看去，便見裏面坐了不少妖怪。江仁烈進洞作揖，“拜見狼王。”
狼王也起身還禮，道：“長老請坐。”
江仁烈坐下，便見堂下坐的只有三位狼女，柴姜凝似乎不在其中。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問，狼王道：“姜凝忽然病了，沒法過來。”
生病這個借口，真是哪兒都能用。
江仁烈又看向一旁，柴長老旁邊坐了幾個生面孔，大約也是地位不俗之輩。
“江長老，這幾位都是我狼族的長老。”狼王緩緩道。
行，都到齊了，就看誰更有本事，把自家人塞進他手裏。
江仁烈拉了拉嘴角。
柴珺緣為江仁烈逐一介紹，除了狼王還活着的兄長柴鼎然、柴鼎盛以及姐姐柴珺荷，其餘都是異姓長老。但幾乎都是狼妖，唯獨有一隻盤羊妖代方羯在狼堆里坐着。
江仁烈對其他妖怪都不甚在意，但對那羊妖卻有些好奇。狼族十分排外，代方羯能坐上長老的位置，必定法力不凡。
江仁烈與各長老一一拜會，又重新坐了回去。
“嫚可和栩嬌長老都見過了，”狼王道，“也就紫頤長老只看過畫像。”
說罷，柴珺緣朝小侄女那邊看了看。
柴紫頤顫巍巍地站起來，聲音極小：“紫頤……見過長老。”
江仁烈起身頷首，心中卻嘟囔起來。
這丫頭……膽子是不是有些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