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卿卓灼看向四周,用無邊無際形容也不為過。
好在,她記住了路,彎下腰,把他背上,往公路方向走去。
說是走,但其實是挪動,任辰處於昏迷中,整個人跟條蛇似的,不能彎起膝蓋,直直地落在她背上。
她必須用手托着他的屁股,才能不讓他滑下去,又盡量躬下腰,免得他朝後倒。
她的手濕漉漉,黏糊糊的,沾滿了他的血。
她絕望地想,傷口肯定是裂開了,恐怕還增加了新的出血口。
如果不能趕快去醫院,恐怕他會失血過多而死。
她想走快一點,可任辰太重了,壓得她腿跟灌了鉛似的。
背上剛剛挨的那幾下,火辣辣的,被沉重的身體壓得好像放在了火上烤,又燙又疼。
她終於上了公路,此時應該是傍晚七八點,天擦黑了。
當身邊路過一輛大貨車的時候,她想喊停,卻發現喉嚨乾澀沙啞,聲音變得難聽低沉。
“停車!”
那聲音如同電鋸一般鑽進她耳朵里,讓她一陣麻。
大貨車飛速而過,壓根沒注意到路邊還有那麼一個人。
正當她絕望的時候,耳邊傳來了一聲急剎車,一輛轎車停在了她身後。
原來,轎車是跟在貨車後面的,她剛剛沒看到。
車門打開,一個高大的男人走了下來。
“卿卓灼?”
她艱難地轉頭去看,咦?怎麼不認識?
誰啊?
“你怎麼在這?二根怎麼了?”
他來到她身後,想接住那把她的腰壓成近九十度的人。
“救命,救救他,送我們去醫院,求求你了!”
她如夢初醒,連忙呼救。
“上車。”
他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是十分堅定。
他把任辰扛到肩上,一米九的個子抬一個十二歲的小孩,輕而易舉。
她感覺背上一空,感激地看着他。
他把人放到了後座,讓她坐在了後面。
“寶文,車上沾血不吉利的,你怎麼讓她上車了?”
駕駛座上的一個中年男人焦急地說。
“鍾叔,一個村的,能幫則幫。”
陶斯詠慢斯條理地說。
“謝謝謝謝,請送我們到醫院吧,他流了好多血,快不行了。”
她焦急之下,都忘了陶斯詠是誰了。
副駕駛座上的人忽然轉過身,一張凈白的瓜子臉,高眉骨下,鼻子從山根處就很高,像座山那樣立在那裏,沖淡了白皮膚瓜子臉帶來的秀氣,反而顯得整張臉是濃顏系。
“放心吧!”
他朝她笑了一下。
她看到這笑容,想起司機剛剛喊他寶文,從前的記憶突然湧上腦海中。
任蕾肚子裏的孩子就是陶斯詠的!
“謝謝!”
想到自己曾經攛掇着任蕾打掉他的孩子,她就有些愧疚。
二十分鐘后,陶斯詠抱着早已經昏迷過去了的任辰進了醫院。
她身上都是血,也被醫生叫着去處理傷口了。
儘管任辰一直護着她,但是長時間的毆打,還是讓她渾身上下都沒一塊好肉。
不是紅的,青的,就是紫的,還淬着紅點,十分恐怖。
因為沒有帶衣服,她只好穿醫院的病服了。
“還好,都是皮外傷,不嚴重。”
老醫生安慰她。
“謝謝。”
她道謝後走出了急診室。
“陶斯詠,謝謝啊!”
她看到走廊上坐在長椅上的陶斯詠,衣服上也沾了血,有些狼狽。
“沒事。”
他的長腿翹着二郎腿,悠閑地盯着她,輕描淡寫道。
她忽然覺得他的目光像一塊香皂,順着她的臉划向脖子,又到了衣服遮蓋的地方。
她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某處通過寬大的扣子的間隙露出來了。
而他的目光,正直勾勾地盯着看。
“你!”
她指着他,氣急敗壞。
因為
ei衣也被血染紅了,所以她丟了,根本沒有換的。
要不是看在他剛剛救了任辰的份上,她絕對要給他兩耳光。
看到了就看到了,跟眼睛粘在上面一樣幹嘛?
“好了,我不看。”
他收回目光,戲謔地看着她。
“你長的真漂亮!”
他盯着她的臉,忽然由衷讚歎,那語氣一點都不像假的。
她有些驚訝,這張像鮮豆腐一般除了白以外毫無特色的臉居然有人說好看?
她自己天天看,倒是越來越覺得順眼,每次洗完澡都覺得自己的顏值也配和任家人比了。
但她知道那只是自己的主觀色彩,客觀說來,這是一張找不到丑點,也找不到亮點的臉。
“哈哈,是嗎?”
她坐在了另一張長椅上,想離他遠一點。
他把她的動作都看在了眼裏,卻也不指明。
“那天你被人販子帶來的時候,我一眼就看中你了,可惜村長先把你買走了。”
她非常不信這話,畢竟陶斯詠可是跟任蕾睡過的,怎麼可能對她上心呢?
“可惜啊,你要是被我買走了,現在肚子都多大了,我是想爭的,可我爸說不要打村長的臉。”
他搖頭說。
“喂,你不是跟任蕾好着嗎?”
她問,感覺自己收到了冒犯,不想繼續談這個話題。
“弄到床上玩玩而已,本來還擔心孩子,結果你出手幫我把孩子解決了。”
他頭枕在長椅靠背上,痞氣地說。
“我……”
她好無語啊!本以為他會怪她弄死了他的孩子,沒想到居然是感謝她。
“其實,孩子生下來也沒什麼,我又不會因為孩子就娶她,又不是養不起。”
她徹底閉嘴,這就是一個拔d無情,只想爽,不想負責的渣男。
然而渣男剛剛救了她,她又不能忘恩負義去指責他。
“我想娶的是你,乾淨清白,溫順乖巧。”
他忽然說。
這話可真夠封建的,她想。
這不就是想娶條狗回家嗎?
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忽然從手術室內傳來,門開了,她猛地站起來,然而任辰卻沒有出現。
“他……他怎麼了?”
她有不祥的預感,結結巴巴地說。
“病人肛門破裂,急需手術,這是同意書,快簽一下,還有趕快去繳納費用,三萬二。”
護士把同意書推給了她。
她拿起上面的筆,遲疑了。
她最先想到的不是肛門破裂有多麼嚴重,而是三萬二。
三萬二?
她到哪裏弄那麼多錢?
任樹才沒生病以前,東拼西湊一下,三萬二還是可以拿出來的。
可是他病了這一個多月,錢跟火柴丟進大海似的無影無蹤,不僅把家裏的積蓄花光了,還欠了別人四五萬塊。
“我,我沒有錢。”
她在同意書上面寫下彎彎曲曲的名字,希望那樣可以拖延一會。
“沒錢做不了手術,要一步步批下來的。”
護士冷靜地說。
“求求你們,先給他做吧,我過後一定會把錢湊齊的!”
她張着嘴,搜尋着還有哪家親戚鄰居沒被借過錢的。
“緊急情況是可以先做手術的,但你的費用必須一天之內補齊。”
護士說完,就拿着同意書進了手術室。
她看着關閉的門,整個人跌坐在了地上。
沒有了,沒有誰能借他們錢了。
之前借的那些錢,沒個十年八年都還不上。畢竟接下來還要辦喪事,家裏還失去了一個強勞動力,還有兩個學生要念書。
她懊悔地打自己的臉,她怎麼那麼蠢,那麼蠢!
為什麼要去報警!!
為什麼不能調查清楚一點?
都是她害了任辰!!!
“卿卓灼,別打了。”
一隻大手忽然截住她的手。
“你再打,也變不出錢來。”
他細細摩挲着她的手心,然後伸出另一隻手抬起了她的下巴,摸着柔嫩肌膚上的柔軟。
“還不如,求求眼前人。”
他突然靠近她,語氣曖昧地說。
她如夢初醒,對啊,他家裏很有錢的啊!
“那你可以不可以借我三萬二?”
她哀求道。
“不可以。”
他果斷拒絕。
她心下一涼,只感覺絕望。
“我可以給你。”
他忽然在她臉頰上吻了一口,然後在她耳邊說:“但你要拿東西交換。”
這是她重生以後,第一次被人吻,她的身體如同綻放的花蕊那般顫慄不安。
“什麼東西?”
她問,但其實心裏早有答案。
“你。”
他輕輕地說。
“你是要我陪你那個,還是跟你結婚?”
她問。
“都想,我想那個你一輩子,所以你嫁給我吧!”
他語氣平淡。
她瞪大眼睛看他,不可思議,這是在求婚?
她坐在地上,他蹲在旁邊,他向她求婚?
“我們才認識幾分鐘呀!”
她深感無語凝噎,城市裏有快餐愛情。難道這偏僻落後的小山村裡也有嗎?
“我說了,你來珉珉村的第一天,我就看上你了。”
他堅定道。
“可你,你從來沒跟我說過話,我們剛剛才認識。”
要不是今天的事,她都不知道把任蕾肚子搞大的陶斯詠長什麼樣。
她還以為他是什麼登徒子,殺馬特,沒想到還挺正常的,就是太渣了。
“用得着說那麼多嗎?結婚不就是男人睡女人,女人花男人錢嗎?看對眼就行了。”
他強勢道。
“難道我為了幾萬塊,賠上自己的一輩子?”
要是只是出賣身體,她咬咬牙也就接受了,可是,這是跟他結婚啊!
“你可以拒絕。”
他面色平靜,“不過,我提醒你,你從別人那裏借到錢的可能性不大,最後還是得來求我。”
卿卓灼咬咬牙,心想他那麼花心呢,指不定明天就改變主意了,倒不如先定下來,把錢拿到手。
“好。”
她爽快地答應了。
“走,跟我去取錢。”
陶斯詠拉着她,一路走到了一個自助取款機面前,取了錢,她伸手去拿,他卻躲開了。
“幹嘛呀你?”
她不爽地問,感覺自己被戲弄了。
“我把錢給你了,萬一你後悔怎麼辦?”
他認真道。
“我不會後悔。”
她堅定地說。
“我不信,你今晚就陪我。”
他的目光又盯着她的扣子看。
“行。”
她咬牙,然後把錢搶過來了,回到醫院繳費。
“喜歡圓床還是方床?”
他問。
“……”
她閉着嘴,不願意吭聲。
“待會會有點不好,忍忍就好了,習慣了我,你一切都好。”
他摸着她的頭髮說。
“你怎麼知道我是那啥?”
她奇怪地問。
這個地方好像都認為十二歲的任豪就可以啥事都做,連陳昊也是這樣。
偏偏他認為她還是。
“我看你那啥。”
他曖昧地瞥了她腿一眼。
“變態啊你!”
她忍不住罵,還要在自己面前裝的閱女無數的樣子。
“哈哈,逗你的,大根才十二歲,能把你怎麼樣啊?”
他心情愉快地伸手弄亂她的頭髮。
“你想和我永遠在一起嗎?”
他走到一家小超市面前,指着收銀處的東西問。
“不想。”
她堅定地拒絕了。
這人真臭美,嫁都不想嫁,還懷他的孩子呢!
他發現她的抗拒,不滿地捏捏她的臉說:“這也就是沒結婚才慣着你,等結婚了,讓你一年生一個,把我花你身上的錢都賺回來。”
然後自己走進超市裏,買了東西。
他找了一家賓館,還跟老闆娘要了一個東西。
她不滿地瞪着他,果然在珉珉村有穿越時空的作用,能看到大清朝還沒滅的時候,一些人的迷惑行為。
“我要驗驗貨,你敢騙我,我就退貨。”
他一臉渣男樣。
“閉嘴,不要跟我說話,肢體交流就可以了。”
她不爽地說。
兩人進了房間,很寬敞,一張快兩米寬的床放在了正中間。
“唉,還是在我家好,等回去,你就搬我家住吧!”
他不是很喜歡在賓館的大床上睡女人,一股消毒水味。
她蹙眉,意思是讓她婚前同居嗎?
真不愧是渣男。
他把她的東西一件一件剝去,她不想看到他,就閉着眼。
“睜眼,我長的很醜嗎?”
“還行吧,馬馬虎虎,比不上任家的人。”
她說的是實話,陶斯詠在普通人里算帥哥,但跟任豪任辰比,被秒得渣都不剩。
“不準再提任豪那小子,他好,你怎麼不跟他要錢去?”
他又掐她的臉。
她感覺一陣恥辱,果真是拿人手短。
她雖然沒再閉眼,但也沒有看着他,畢竟他在她眼裏還是個陌生男人,她目光漂移到床下。
他有些生氣,急急地褪去她最後一樣遮擋物,忽然,臉色一沉。
“你今天來事兒了?”
他看着床單上那東西,頭疼不已。
“嗯?”
卿卓灼坐起來,看到那裏,頓時,心中暗喜。
“靠,怎麼那麼不湊巧?”
他懊悔地幫她把衣服穿起來,又給她蓋上被子。
她掀開被子,把脫了。
“幹嘛呀你?來事兒了還想勾引我?”
他笑着說。
“什麼亂七八糟的?你趕快去給我買褲和衛那東西!”
她下了床,跑去衛生間。
“啊?衛生巾?”
陶斯詠跟去衛生間門口,疑惑道。
“對,夜用的,白天用的,褲買深色的。”
她坐在馬桶上說。
“我……”
陶斯詠在門口打轉轉,“你伺候我,還是我伺候你啊?什麼都還沒做呢,就給你跑腿?”
“現在都是男的伺候女的,你不願意,等我賺了錢把錢還給你。”
她說的當然是外面的世界了。
“算了算了,說你兩句還不得了,脾氣真夠大的,我去給你買。”
陶斯詠打開房間門出了賓館。
二十分鐘后,他提着一袋黑東西,和幾個小膠袋進來了。
黑色膠袋裡有五條褲,全都是深藍色的,還有兩包東西,一包白天的,一包晚上的,估計是賣東西的給他推薦的。
“你這審美也太差了,五條深藍色的,好醜啊!”
她嫌棄地拿起其中一條說。
“不喜歡丟了吧!”
他順手拿起四條,準確地丟進了垃圾桶里。
“別啊!”
她心疼,好久沒見過有人那麼浪費了。
“好啦,等會帶你去買。先換上。”
他摸了摸她的頭。
“不是,這好濃一股橡膠味,得洗洗才能穿。”
她嫌棄地把褲子往鼻子那裏湊,一股衝天的包裝袋味。
“洗唄!”
他順嘴說,忽然發現她盯着他看,一臉期望。
“你不會要我給你洗吧?”
他不可置信道。
她點了點頭。
“我連我自己的都沒洗過,你別做夢了,湊合穿吧!”
他不屑地說。
這女人真是蹬鼻子上臉,給根桿就往上爬。
“那我不穿了。”
她把
ei褲丟在那裏,不知道哪來的火氣。
她之前的衣褲都是任豪周末放學了給她洗的,她一開始還不好意思,但在心裏安慰自己他只是一個小孩子,就沒心理負擔了。
畢竟她從生下來就沒手洗過衣服,洗衣機都沒用過幾次。
讓她去河邊,用那什麼幾百年前的搓衣板,粗糙的皂角粉洗衣服,還泡在冰涼的河水裏,有時發現上游的水變紅了,原來是有人在岸邊殺雞,讓她的手一個星期都是那股腥臭味,她寧願穿臟衣服。
她仔細想了想,他哪句話惹惱她了,可能是那句“我連我自己的都沒洗過”吧!
她到沒看出來陶斯詠家竟然那麼有錢,這讓她想起過去的自己來。
即便在人生的最低谷,她也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
不行,她必須脫貧致富,必須過上請得起保姆,給她洗褲,給她做飯洗碗打掃衛生的日子。“不穿拉倒!”
陶斯詠也是少爺脾氣,說著就把那褲子丟地上了。
他從來不慣女人的好吧?
他是家裏發財以後生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孩子。
還有他討好女人的?
能給她下樓買這些東西就不錯了。
卿卓灼有些尷尬,幹嘛呢這是?
她那麼窮,又不是他害的,有必要仇富嗎?
人家還借她錢了呢,還說要娶她,也不是玩弄她。
“哈哈,我看你買了什麼?”
她接過他手裏的幾個膠袋,想緩和一下氣氛。
一個膠袋裡是兩盒擔擔餃,一打開,紫菜和蝦米的香氣撲鼻而來。
另一個膠袋是幾盒慕斯。
黃色的是芒果慕斯,粉紅色的是草莓慕斯,白色的是牛奶慕斯,米色的是咸奶油慕斯。
美中不足的是,居然有麵包夾着,而不是純慕斯。
她最討厭麵包了,尤其是慕斯里的麵包。簡直比奶油蛋糕里的麵包還討厭。
“我不知道你喜歡吃哪個口味的,就全買了。”
陶斯詠看她對自己買的東西感興趣,臉色有些緩和了。
另一個膠袋裡,是一杯楊枝甘露,和一杯還熱着的芋泥臟臟奶茶。
我靠,她在心裏驚呼,這是兩百年前見過的東西了吧?
就珉珉村那種貧窮又落後的地方,別說奶茶了,就是一碗糖雞蛋都是奢侈品。
最後一個膠袋裡,則是一些鹵藕,鹵鴨胗,鹵熱狗,滷雞翅中。
陶斯詠已經打開擔擔餃,吃了一半了,催她快點吃。
她舀了一勺餛飩放進嘴裏,頓時,香氣都從鼻尖冒出來了,胃都在顫抖,全身每個毛孔都在舒張。
這也太好吃了吧!
她吃了一個月沒有味道的稀飯和玉米粥,舌頭都退化了,終於感覺到活着是什麼滋味了。
等她把一碗擔擔餃都吃完了,身後突然傳來了吹風機的聲音。
轉頭一看,陶斯詠居然拿着一條濕了的褲在吹。
“你不是不幫我洗嗎?”
她笑。
“下不為例,嫁給我以後敢再讓我伺候你,一天打八次!”
他揚了揚手裏的褲子,威脅道。
等她穿上那些,坐到了床上。
“二根的手術要好久呢!你別急,睡一覺。”
他破天荒地關心她。
“嗯。”
她嘴上那樣答應,卻根本睡不着。
“他,怎麼會,肛門破裂?”
他終於問出了從見到她們就想問的事。
卿卓灼蹙眉,本能上她不願意把這事告訴他,可是他都借錢給她了,也幫了他很多,也不好瞞着。
她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唉!李思德這個人很有名的,他以前去窯子裏玩女人,結果把一個窯姐兒的兒子搞上床了,也是下半身流血不止,賠了人家八萬塊。”
“沒什麼辦法可以治他嗎?”
她忍不住問。
這是什麼世界,一個公然的煉銅癖居然屢次害人,還得不到懲罰。
“一來就是他家裏有錢,基本上被他害過的男孩家裏都願意收錢息事寧人。二來,他們家在鎮上縣裏的警察局,法院都有人,你找他麻煩,他馬上就知道是誰幹的。三來,就是你今天經歷的,他收了幾個小弟,那些人跟着他混,不要命似的,整個鎮上的人都怕他,哪敢去告他?”
她心裏憋悶得很,轉頭問他:“那你呢,你怕他嗎?”
“你別用激將法,卿卓灼。”
他拿出一根煙點燃了,吸了一口,吐出一個漂亮的煙圈。
“他要是動我的人,我肯定不會放過她。可是,他喜歡小男孩,我喜歡女人啊!”
他笑着說。
“再說了,結婚以後,你給我安分點,少跟任家的人來往,還有別的野男人,要是我發現你勾引了誰,我就把你沉譚。”
他似乎已經意識到,假如他可以半路把任家的媳婦變成他自己的,那麼其他人有什麼不可以的?
“那你呢?你能為我守身如玉嗎?”
她反問。
他為什麼不直接讓她肉償,而要娶她呢?
他根本沒有把她當一回事嘛,連基本的尊重都沒有。
“我盡量”,他突然靠近她,把一個滾燙的煙圈吹在她臉上,嗓音低沉:“不讓你發現。”
“那你為什麼要跟我結婚呢?不結婚,你也可以到處玩啊,還沒人管你。”
她好奇地問。
她是很生氣,但他那麼直白,她反而氣不起來了。
“家裏催得急。”
他把煙掐滅在煙缸里,淡淡道。
“你才多大啊?”
她難以置信地問。
“十八歲,過了年十九。”
他用充滿煙味的手來握她的手。
“那麼小就催婚?”
她下意識以從前那個世界的適婚年齡來看他。
“我爸在我這個年紀,我都出生了。”
他玩弄着她的手指。
他家算是九代單傳了,為了讓他早點結婚,許諾了不少好處。
“睡吧,別愁了,你又不是醫生。”
他探出身去關燈。
次日,她和陶斯詠趕到醫院,任辰已經轉到了普通病房了。
“你什麼時候跟我回家?”
他問,看她的樣子好像要一直守在任辰身邊似的。
“你看他這副樣子,我怎麼能走開?”
她用濕毛巾擦着任辰的臉和手。
“我想睡你,在家裏的大床。”
他說著就突然來摟她。
她嚇了一跳,生怕任辰醒了,看到這一幕。
“幹嘛呢?你跟他有姦情?”
他不滿她的反應。
“沒有,沒有!”
她不耐煩地喊。
“把你的手機給我,我打電話給家裏,叫她們來醫院。”
她不能把這事告訴李素芬的。
陶斯詠皺着眉,掏出手機,在通訊錄搜索了村長兩個字。
好傢夥,卿卓灼一瞥那手機屏幕。c開頭的電話號碼有幾十個。
陳思瑤
陳妍
程清煥
程清琰
程清妙
程清詩
“下面那四個程家姐妹花都被你一鍋端了嗎?”
她故意說。
“什麼啊?都忘了什麼時候存的了。”
他笑着說,把手機遞給她。
她覺得自己就是被迫接盤的老實人,真是委屈。
打了電話過去讓梁琬來照顧任辰,就和他一起走出病房。
“別不高興了,雖然李思德我不能幫你搞定,但是你說的那個車上的八婆和司機,都是珉珉村的,我幫你出氣好不好?”
他低頭說。
“那麼,如果他對我下手呢?你也不能搞定他嗎?”
她腦海中竟慢慢浮現出一個計劃。
“卿卓灼,我不喜歡你這樣的假設。”
他不高興了。
“你回答啊!”
“好,你要聽答案是嗎?我不會放過他,但也不會放過你!”
他掰着她的肩膀,暗中用力。
“為什麼?”
“因為他根本就沒機會對你下手,如果做了,多半是你為了給任辰報仇,設計的!”
陶斯詠不是傻子,卿卓灼幾次三番逼問他,他還能不懂她的心思?
“那也是因為你是一個懦夫,膽小鬼!”
她被戳穿了,惱羞成怒地喊。
說完,臉上突然就挨了一下,力道不大,但充滿了侮辱意味。
“你不要幾次三番踐踏我的底線,他任辰是什麼人?我有能力就要幫他伸張正義?我已經用幾萬塊買斷了你和任家的情了,以後你再為了他們跟我吵架,我就不客氣!”
陶斯詠怒吼,引得醫院的眾人紛紛轉頭看他們。
卿卓灼抬起手摸自己的臉,十分想哭,她咬牙忍下了,然後指着他大喊:“你給我滾!那幾萬塊已經花完了,姑奶奶不賣了!你不服,就把他拖出來打死,或者把我打死也行!”
她沒法講理,她擁有的那麼少,她怎麼講理?
她當然明白,陶斯詠沒有義務也沒有道理去冒着得罪李思德和他背後的力量來伸張正義。
可是她能怎麼辦?
眼睜睜看着李思德逍遙法外?
如果說沒發生昨晚的事之前,她還可以忍氣吞聲,那麼遭遇了昨晚的事後,她就忍不下去了。
她胸前的衣領忽然被緊緊揪起,整個人不禁踮起腳來仰視他,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給我玩賴賬是吧?好,我看看是不是除了昨晚那三萬二以外,你就再也用不着我了!”
說完,他丟下她,乾淨利落地走了。
就這樣賴了三萬二?
她有些不可置信。
然而等下午,她就知道陶斯詠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昨天的三萬二,只是手術費,而轉到普通病房的費用,住院費用,則一分錢都還沒繳。
她正焦頭爛額,排除着任家哪些朋友鄰居親戚已經借過錢,不能再借了,就聽到門口一陣喧鬧。
“卿卓灼,賤女人!你把我孫子怎麼了?你個喪門星啊,自從你進了家門,任家就沒有什麼好事發生!你怎麼不去死啊!”
李素芬從護士那裏聽到昨晚卿卓灼帶着任辰進醫院的事,一肚子沒處撒,就想發泄在她身上。
“媽的,你個老不死的,家裏的喪門星就是你啊,你活太久了,才會兒子死了,孫子也不行啊?你怎麼不去死呢?”
卿卓灼插腰罵。
她在這裏為任辰着急上火,還要把自己賣給陶斯詠,結果還被那樣的誤解。
她最討厭的就是被人教育因為老,所以就要處處讓着了。
“好啊好啊,任樹才還沒死,你就欺負我這個老太婆!”
李素芬乾脆坐在了地上撒起潑來,大哭大喊着。
“你是我家買回來的,我就是打死你,都沒人能說我個不字,你無法無天了!”
“你等着,等我把那拖油瓶賣了,也把你賣了!我給你賣到窯子裏去!”
卿卓灼一聽這話,心頭一驚,揪起她衣領,怒問:“你說什麼?你把誰賣了?你不是都沒回家嗎?”
“醫院的錢早就不夠了,我賣她還用得着你管?我托春分嬸賣的,你現在回去,遲了!”
李素芬知道她一向最愛杏兒,不禁有些報復成功的爽。
“你賣給誰了!!!”
她緊緊掐着李素芬的脖子,如果不是尚存一絲理智,她一定會把對方掐死的。
“哎,小姑娘,你幹嘛呢?”
病房裏的其他人發現她在打人,連忙上前來拉她。
她被拖的遠遠的,碰都碰不到對方。
“我就不告訴你,你有能耐去找啊!我看你能耐大的很!”
李素芬得意地喊。
卿卓灼心頭的恨意越發深,她站起來,甩開其他人,往門外走去。
她撥通了家裏的電話號碼。
“喂,杏兒呢?她被賣到哪裏去了?”
她急急地問那頭的梁琬。
“她,她……”
梁琬明明知道,卻遲疑着不肯告訴她。
“你幹什麼呢?你還是人嗎?你女兒都要被賣了,你結結巴巴是吃屎了?”
她感覺自己要瘋了,這個世界就沒有一個正常的人。
莫名其妙要和她結婚的陶斯詠,跟瘋了一樣毒害家裏女性的李素芬,沒腦子沒骨頭活着不如死了的梁琬。
“卿卓灼,你別管了,別管了。”
那頭的聲音微弱。
“梁琬!!!”
卿卓灼大喊,氣的渾身發抖,天靈蓋快翹起來,“杏兒是不是你女兒?她是不是你撿的,你有點人性好嗎?你自己就是被拐賣來的,你不知道這種人有多可憐嗎?”
“我有我的難處,阿媽說醫院又要錢了,我能怎麼辦?女人的命不就是這樣嗎?那家的日子挺好過的。”
梁琬懦弱的聲音跟條蛆似的爬進她耳朵里,讓她一陣膽寒。
“你的意思是,讓任樹才在醫院苟活這幾天,比杏兒的幸福重要?”
她顫抖着聲音問。
她想起以前語文課上分析的舊時代女性特徵:以丈夫為天,孩子其次。孩子裏面,女兒最次。
而這種重組家庭里,像梁琬這種討好型人格,則萬事必須犧牲自己的利益,方能顯得自己高貴無私。
杏兒在她眼裏不是人,只是一個工具。彰顯她大愛無私的工具。
“杏兒本來就是樹才買回來的,她能好過這幾年,是她的造化。她夠享福了,人生下來就是要吃苦的,苦盡甘來。”
梁琬平緩的聲音透過錄音筒傳到她耳朵里,一字一句。
杏兒在任家這幾年好過?
年紀最小,幹着比哥哥姐姐都多的活,前面幾年都在吃玉米飯,動不動臉頰被李素芬的黑指甲掐得青紫滲血,耳朵上半部分被活生生地掐得又薄又大,血管隔老遠就能看到。
李素芬聲音一大,她就可以秒遁,一抬手摸她的頭,她就縮起肩膀,怕挨打。
那麼小的一個孩子,看着飯桌上的白米飯和肉可以不動筷子,乖乖地吃難吃的飯菜。
這叫好過?
她頭一次見到如此不把自己女兒當人的母親。
梁琬人格萎靡,是一個隨時需要靠犧牲自己來獲得存在感的五歲小孩,這種心智年齡根本不可能保護得了自己的孩子。
偏偏又欺軟怕硬,她敢對別人家的孩子那樣嗎?
“我最後問你一遍,你不肯說是不是?”
她的心已經冷了,想要離開這個家的想法越發堅定。
人不像人,比鬼可怕,扭曲神經。
“你不要管了,等她長大了,就知道我是為她好……”
她果斷掛了電話,梁琬的聲音戛然而止,廢話不必聽。
她立刻買了去珉珉村的車票,一路上焦急如焚,恨不得長出一對翅膀來趕緊飛回去。
一看車上的男人,各個都讓她覺得他們是需要買老婆的。
下了車,她飛奔回家,梁琬正在門口編竹筐,看到她,身體后縮,眼神閃躲,怕她回來吵架。
她穿過對方,不看一眼,就跑回自己房間。
春分嬸?
春分嬸是誰?
對了,有一個賊眉鼠眼的男人叫春分,他媽可能就是春分嬸。
可是就算找到了她,問到了賣的人家,她也沒有錢啊!
她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陶斯詠那句“我就不信除了昨晚那三萬二,你就沒有用的着我的地方”。
是了,他真聰明,他料事如神,算準她需要用錢的地方還多的很呢!
她跑到堂屋,找到通話記錄,撥通了之前用他的手機往家裏打的電話。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電話那頭沒有說“請不要掛機”,說明這是陶斯詠自己不願意接聽,而不是真的在在通話中。
她絕望了,坐在地上。
她有毛病,真的,她也很不正常。
人家明明是她的金主,她還拽得二五八萬的,被打了一下就激動成那樣。
她的尊嚴,她的臉面,在錢面前,算個屁?
好了,現在金主不要她了,她玩完了。
一陣微弱的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往座機上看。
不是座機。
她循聲進了自己的房間,枕頭下有片亮光。
她拿起手機,一個陌生電話打了進來。
是陌生電話,但她就是篤定,是他,陳昊。
除了他,沒人知道這個號碼。
號碼來源地:北京。
她之前把他原來的號碼拉入了黑名單里。
“喂。”
她顫巍巍地說。
她多怕電話那頭不是他。
那樣,她的希望就會瞬間破滅。
“卿卓灼!”
陳昊有些驚喜地說,他打了她好多次電話,都說在通話中,他就知道自己被加入黑名單了。
所以他重新辦了張電話卡,但他知道她精得很,肯定能猜到是他,不一定會接。
她哽咽了,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以後聽過的最好聽的聲音,清脆悅耳,溫柔動聽。
“陳昊。”
她忍不住帶了點哭腔。
“怎麼了?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