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瑟而歌

“庖丁所煮的膰俎應該快要出鼎了。”姒夢此時的神情恰似貪沓的竹葉青在樹上盯着獵物。

見她神情如此憨痴，子穆便笑着說道：“阿圓、阿夢，你們姊妹倆，先隨我前往霊壇，我要在霊壇上撫琴，為母后獻上一曲清廟之詠。”

“唯。”姒圓與姒夢異口同聲地答道。

一名女性小臣就此懷抱宓琴，宓琴按照神農之世的標準，僅在雁柱頂搭上五根絲弦。

秋天的森林充滿着蕭瑟的意味，金風猶似信天鴿輕快地衝進松樹和柏樹所組成的羽林衛。祭祀先妣的宗廟在碧翠的羽林衛簇擁之下，尤顯笙鏞協應的先妣宗廟肅肅穆穆。

接到王女大人的命令，守陵令打開后陵地宮的石門。

步入由千枚岩徹成的后陵地宮甬道，王女子穆帛履上的小金鈴鐺叮叮噹噹作響，步入漫長的甬道，目光所及俱是可以碰觸的黑暗。

姒圓與姒夢，兩名侍女跟隨在王女大人身後，也瞥着遍佈的千枚岩，由千枚岩徹成的甬道為她們遮蔽住一方旻穹。

剛一進入地宮，石門便敞開，展現出四具金蛇燈盞，每一具金蛇燈盞上的火焰正在幽幽地跳動。

事死如事生，王後婦蘇陵寢的豪奢堪比生前所居住的梧宮。

金蛇燈盞乃是恆輝，歷經千年而長明。

驅散了黑暗，照亮了一室的金器。

站在後陵地宮曲室之內，王女子穆與兩名侍女瀏覽着異彩紛呈的壁畫，壁畫上描繪着王後婦蘇的日常生活，只見壁畫上的王後婦蘇站在高台之上吟詠詩歌，使後生見之更增敬畏之意。

四具金蛇燈盞無需再添蜂蠟，千世萬代就此可以長燃。

王女與兩名侍女在後陵地宮欣賞着工筆畫式的壁畫，在鋪滿金磚的地板上站立許久。

以毛筆揮就的壁畫即長且寬，完整地描繪王後婦蘇由一名出納王命的大師成上升為輔佐明哲的太室。

王女子穆看完壁畫上恢弘壯闊的景緻，似有所思。估算着此時此刻該出地宮，王女子穆便帶着兩名射臣步出曲室。

步出地宮之外，早有守陵令在此恭敬地等候。

望向霊壇，只見有一床宓琴於此平放，彷彿正在殷切等候蛾眉眷顧。

姒圓與姒夢手執孔雀羽扇分立左右，為王女大人招引神明。

望着高台之下叢生的黃綠山梔，結滿硃色的果實，王女子穆回顧着梧桐床上的宓琴，正坐在琴之右端，以雙手撥動絲弦，琴聲叮咚作響，徐緩地彈奏出搖曳多變的音符。

巫須大人乃是來自顓臾國的祭司之首，經常教授徒弟撫琴要在類似山青海闊的環境當中彈奏，以山谷的青翠以海洋的壯闊來陶冶撫琴者的涵養。

松樹與柏樹都有田鵐棲息在上，發出清脆的鳴喚，鳥與琴共同協奏出一曲宛轉而靈動的悲歌。

忽然，遠處有瑟聲遙遙地傳來，彈指之間，宓琴與東瑟組成一曲空靈而又縹緲的樂章，分外般配的樂曲步調，恍若雄飛雌從繞林間，引人無限遐思。

遙想小王大人近日以來同她所彈奏的琴瑟合曲，聽聞遙遠的瑟聲清虛沖淡之中蘊含著波瀾壯闊的氣象，王女子穆情不自禁地浮現甜蜜的笑容。

常年青翠的松樹和柏樹此時感受到琴瑟之音的照拂，陡然之間，幾近凋零的枝葉煥發出芳華的氣息，樹上田鵐的鳴喚也更為愉快。

①【竹葉青】一種綠色的蛇。

②【明哲】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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