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終追遠
室外金黃色的落葉鋪滿了烏黑的土地,即使是素商時節,一眾園丁也殷勤地減去雜草,維護奇花異卉的繁衍生息。
唯有松樹與柏樹常青,彷彿由北而來的金風吹不落常年青翠的植株。
一隻尾巴蓬鬆的松鼠運用兩隻爪子抓取掉落的松子和柏子,一雙烏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轉動,煞是狡黠機警。
柏宮之中,砃室之內,一架具有珏象眾弦之稱的寶瑟正在王子聖手中演奏出凝重而渾厚的樂聲。
包犧氏所創造的東瑟飄揚出一曲大象無形,恍若蝃蛛出現在玉葉之上。煙霧晃晃悠悠地漂浮,朦朦朧朧的煙霧將暖靄籠罩的青翠岑嶺遮掩。而丹頂鶴正在暖靄當中肆意翱翔,發出悠長的唳嘹。
一名女性小臣走進來向小王大人報告道:“兼侯世子給小王大人送來一隻猞猁。”
叮咚一聲,子聖此時停止撥弄二十五弦瑟,微笑地說道:“猞猁較家貓魁梧,擅長捕獲猛獸,等會記得去請徵子大人前來椿苑狩獵。”
“唯。”那一名女性小臣恭敬地答道。
看了看牆壁上所懸挂的弓箭,子聖拿起沉重的柘樹弓和檗木箭,預備前往椿苑狩獵。
金風掃蕩過的椿苑顯得特別蕭瑟,從樹上飄落下來的赤葉在輕颸中劃過,地上碧翠的螞蚱頓時埋沒在漫天赤葉之中。
一隻目光兇狠的猞猁舉起兩隻銳利的尖耳,整隻身軀在枯黃的草叢當中潛伏,隨時等候着棕兔的來臨。
輕拍着笨重的猞猁,小王子聖向徵子說道:“兼侯世子給我送來了一隻猞猁,猞猁善於捕捉猛獸,今天我嘗試帶猞猁捕捉三瓣嘴。”
輕撫懷裏的白貓,王女子穆向小王大人說道:“阿聖,我想看猞猁怎麼捕捉獵物,我懷裏的貓咪每到子夜之時便會去捕捉坎精。”
子聖微笑地說道:“阿穆,這一隻猞猁生活在北極之地,喝的是冰雪化成的涼水,吃的是棲息在草叢之中的旱獺。”
輕撫着懷裏的貓咪,子穆運用一雙形若金綠寶石的眼睛看着那一隻兇猛的猞猁,笑着說道:“我懷裏的毛球只能抓來坎精吃食,這一隻猞猁應該能夠捕捉麋鹿來吃食。”
“你說對了,這一隻猞猁確實能夠捕捉麋鹿。”子聖拿起掛在頸間的鹿骨哨吹響了召喚猞猁之曲。
聽聞到尖銳的哨聲,那一隻猞猁立即站起身來,一雙熒光眼掃視着周圍可供食用的動物。
王女子穆懷裏環抱白貓,遠眺蒼莽平原,群獸奔騰,只見那一隻猞猁勇往直前,小王大人則是運用鹿骨哨指使猞猁捕捉獵物。
蜻蜓收攏起兩對翅膀,暫時停靠在沾染露珠的菹草之上。
麋鹿種群聚集在盛滿狼尾草的平原之上,若有一隻天鵝在上空俯視,便會發現眾多的麋鹿就像夜晚的繁星在閃爍晃動。
向來身手敏捷的猞猁獨自闖入麋鹿方陣之中,攪亂了八萬四千麋鹿,繁星變成流星,颯沓麋鹿飛奔若光明淚。健壯的猞猁就像一塊從天而降的隕石將麋鹿方陣轟炸開來。
散亂的麋鹿方陣,促使小王子聖衝進方陣之中,拿起背上的柘樹弓,打算以檗木箭射擊肥美的獵物。
嗖——
一隻躲閃不及的麋鹿就此倒地而亡,一支檗木箭正插在它的腹部之中。
見到夥伴的死狀,紛紛攘攘的麋鹿們便胡亂逃竄,奔若流星飛碧落。
子聖興高采烈地抓取那一隻麋鹿的優美巨角,在心裏掂量了麋鹿的體重,振奮地說道:“這一隻麋鹿真是沉,足夠進獻給先祖先妣了。”
笨重的猞猁口銜一隻麋鹿,看它的神情,似乎在向小王大人邀賞。
“乖。”子聖親昵地撫摸着猞猁圓胖的腦袋,並且把猞猁口中的麋鹿拿在手上。
放下手中的貓咪,子穆望着那一隻猞猁,隨後她輕撫猞猁,說:“猞猁的毛髮摸上去真是柔順。”
☆白☆色☆貓☆咪☆碰到灰色猞猁,兩隻四爪動物竟然互相舔起臉來了。
看着☆白☆色☆貓☆咪☆和灰色猞猁軟萌萌的兩團纏成一堆,王女子穆臉上浮現天真爛漫的笑容。
一名男性伺官立即拿着狩獵所專用的皮袋將兩隻麋鹿裝起來。
“別再玩啦。”子穆再一次抱起白貓,輕拍着它的腦袋說道:“毛球,乖。”
小王子聖看着小妹說道:“阿穆,我等會要帶猞猁去捕捉三瓣嘴。”
“嗯,去吧。”子穆向小王大人甜蜜地笑道:“我會祈禱兄長捕獲大兔歸來。”
漫山遍野鬱鬱蔥蔥的栗樹結出帶有毛刺的板栗,樹下的松鼠拾取掉落在地的板栗。
耘夫田婦收取水田中的金黃稻穀,水田當中有一條又一條的鯉魚在遊動,正適合進獻給領主。
幾隻金雞在稻田邊上走來走去,每一隻金雞都是處於形體肥碩的狀態。
徵邑的邑人們見到如此可口的水中魚和田中雞,他們便把兩種美味進獻給徵子大人。
快要臨近冬季時節,王女子穆想起了應該向母后舉行爓祭,行侑食之禮,在黃泉之下,在後陵地宮之上,不知母后是否照常進膳?
姒圓與姒夢兩名女性射臣隨從王女大人返回王邑,一輛輕簡的軺車在平直的驛道上馳騁,通向首都。
拾級而上,縱橫交貫的木製榫卯建築呈現在眼前,飛鳥橫渡天衡,在兩端蚩尾之上盤旋,觸目俱是宛若朝霞的森林在靜默地守護着地上重樓,枯黃的草叢之中有一隻碧翠的螳螂在走動。
在兩名侍女的陪伴之下,子穆走至地上重樓,踏進后陵邃殿之中,只見一眾小臣圍繞着巨鼎,正往鼎內投放新鮮的麋鹿之肉。
姒圓笑着對王女大人說道:“我似乎嗅到苗薑與梅酸的味道。”
子穆看着她笑道:“阿圓,我還命令廚師往鼎內放入飴糖呢。”
姒夢就差垂涎三尺了,笑着說道:“我最喜歡吃食麋鹿的肉了。”
“麋鹿乃是進獻先祖先妣的祭品。”望着王後婦蘇生前所使用的案幾和坐席,子穆對着兩名射臣說道:“母后最愛清淡口味,我特意吩咐廚師少放蔥和蒜。”
姒圓微笑地問道;“王女大人,王后想必平時尤為鍾愛您吧?”
輕撫髮髻上所插戴的靈釵,子穆帶着一縷對於母后的憂思說道:“是的。”
①【蝃蛛】彩虹。
②【玉葉】雲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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