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漕米海運

第016章 漕米海運

小妖狐的話雖未說滿,可對於已放棄掉替孫本初補缺這個想法的楊福同來說,無疑於重新點燃了希望的火苗。

於是兩個人分開之後,楊福同急忙去尋孫本初,他一路小跑到“竹林”茶店,在店裏轉了圈,不見人影。

他向茶博士打聽孫本初家的地址,茶博士搖頭道不知,卻又說:“只有去他家討過債的人才知道。”楊福同通過孫本初以前的債主,輾轉尋到孫本家的家中。

只見長長的街道最冷清處,坐落着一幢老屋。老屋狹隘且破舊,怪不得好面子的孫本初一直不肯相告家住何處。

楊福同走到門口,高聲喊道:“大哥,大哥!”

聽到他的喊聲,孫本初疾步而出,忙把他迎進屋內。屋裏面躲在屏風後面張望的孫太太,慌忙迴避。

楊福同瞥見裙幅飄動,也有些躊躇,想是不是還去“竹林”茶店相談為好?

這一下倒提醒了孫本初,“太太!”他高聲喊道,“見見我的結拜義弟。”

這樣的交情,比通家之好更進一層,親兄弟也不過如此,真正算得上是手足之情。孫太太便很大方地走了出來,含着笑,指着楊福同,卻望着她丈夫問:“這位就是你經常給我提起的楊公子了!”

“不敢當這個稱呼!”楊福同一躬到地。

孫太太還了禮,很感動地說:“楊公子!真正不知怎麼感激你?我家相公有你這麼好的朋友,兄弟,真是三生有幸!”

“嫂嫂可千萬不要這樣說。”楊福同被誇得有些窘。

孫太太倒了杯茶奉上前後,退出屋外,留下空間給他們談話。

“大哥,有好消息……”楊福同把路遇小妖狐之後的事詳敘了一遍。

“老天開眼,蒼天保佑,天不絕我……”孫本初竟然喜極而泣,嘴中不住地念叨。在京之日,他曾坦誠自己“榮辱得失看得過重”,可說的容易,做起來就難了。

敢問世間能有幾人不求得失,榮辱不驚?

楊福同等他心情平復下來之後,道:“小妖狐也只能起個穿針引錢的作用,盡她自己最大的能力讓撫台大人見大哥一面,能不能補缺放實還要靠大哥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孫本初連連點頭。

“對了!”楊福同一拍桌子,道:“小妖狐還說,撫台大人喜歡談論兵法,還曾親自帶兵剿過匪。大哥不妨買幾本談徵點方略,練兵籌餉的書,以防撫台大人問起。”

當天送楊福同離開后,孫本初便去了書鋪,買了《聖武記》和地圖。回到家后,閉門不出,展開地圖,對照着讀《聖武記》。

在他閉戶讀書的第四天晚上,浙江巡撫——常大淳身着便服,派人把“小妖狐”接到了一處極隱秘的私宅內。

只所以如此,有兩個原因:

一是道光皇帝於正月丙午日午時駕崩,他身為一省巡撫,封疆大吏,實不便聽曲。

二是他剛剛被江蘇藩司參了一折。江浙漕米改為海運,由江蘇藩司總辦,可江蘇藩司才具有限,總辦江浙海運,不甚順利。朝廷嚴旨催促,江蘇藩司便把責任推到浙江,說浙江的新漕才到了六萬餘石。其實已有三十幾萬石運到上海,常大淳據實奏復,如果在這樣的節骨眼上,萬一被有心人得知他召妓聽曲,找個御史彈劾他一下,豈不是前程盡毀?

江浙兩地的漕運為何改為海運?也是有原因的。

因為第一次鴉片戰爭,中國戰敗,海禁已開,再加上河道湮淤,所以江蘇的蘇,松,太各屬改用海運,浙江則是試辦,常大淳身為逝江巡撫,責無旁貸,當然要親自料理這件公事。

漕運的漕,原來就是以舟運谷的意思。

多少年來都是河運,先是黃河,後來是運河,而運河又有多少次的變遷興作,直到康熙年間,治河名臣靳輔,于成龍先後開“中河”,歷時千餘年的運河,才算大功告成。

這條南起杭州,北抵京師,流經浙江、江蘇、山東、河北四省,全長兩千多里的水道,為大清朝帶來了一百五十年的盛運。不幸的是,黃河的情況,越來越壞,有些地方,河底積淤,高過人家屋脊,全靠兩面堤防約束,“春水船如天上行”,真到了束手無策的地步。而運河受黃河的累,在嘉慶末年,幾乎也成了“絕症”。

於是道光初年就有海運之議。

在嘉應末年時有齊彥槐其人,著有一篇《海運南僧議》,條分縷析,斷言“一舉而眾善備”,但地方大吏不願輕易更張。直到湖南安化的陶文毅公陶澍,由安徽巡撫調江蘇,銳意革新,消除鹽、漕兩事的積弊,齊彥槐的建議,才有一個實驗的機會。

這次實驗由陶澍親自主持,在上海設立“海運總局”,他親自雇好專門運載關東豆麥的“沙船”一千艘,名為“三不象”的海船幾十艘,分兩次運米一百五十多萬石到天津,結果獲得極大的成功,省時省費,米質受損極微。

承運的船商,運漕而北,回程運豆,一向漕船南下“回空”,海船北上“回空”,現在平白多一筆收入,而且出力的船商,還“賞給頂戴”做了官,真正是皆大歡喜。

但是到了第二年,這樣的好事竟不再做下去!依然恢復河運。因為,不知道有多少人靠這條運河的漕船來剝削老百姓,他們不願意革新!

漕運的弊端與征糧的弊端是不可分的,征糧的權責屬於州縣,這七品的正印官,特稱為“大老爺”,在任兩件大事:刑名,錢穀。

延請“紹興師爺”至少亦得兩名:“刑名師爺”和“錢穀師爺”。縣大老爺的成名發財,都靠這兩個人。

錢穀師爺的本事不在算盤上,在於能了解情況,善於應付幾種人。

第一種就是漕幫中人。

第二種是書辦,世代相傳,每人手裏有一本底冊,哪家有多少田?該納糧多少?都記載在這本冊子上,為不傳之秘。

第三種是“特殊人物”,他們所納的糧,都有專門名稱,做過官的紳士人家的“衿米”,舉人,秀才,監生是“料米”,這兩種米不能多收,該多少就多少,否則便有麻煩。再有一種名為“訟米”,專好無事生非打官司的訟棍所納的糧,也要當心。

總而言這一名話,刁惡霸道,不易對付的那班“特殊人物”,必須敷衍,分量不足,米色粗劣,亦得照收不誤。甚至虛給“糧串”,納糧的憑證,買得個安靜二字。

有人佔便宜,當然有人吃虧,各種剝削耗費,加上縣大老爺自己的好處,統統都出在良善小民頭上,這叫做“浮收”,最“黑”的地方,“浮收”到正額的一半以上,該納一石米的,起碼要納一石五斗。

於是有所謂“包戶”,他們或者與官吏有勾結,或者能挾制官吏,小戶如托他們“包繳”,比自己到糧柜上去繳納,便宜得多。

鑒於漕運的弊端,征糧的弊端積習太深,於是南漕海運終於在去年舊事重提。這出於兩個原因,第一個是人,第二個是地。

這個人是兩江總督陸建瀛,湖北人,極能幹,而且善於結交,所以公卿延譽,負一時物望。他極佩服陶澍,想的是為任一方,總要留一番政績。陶澍改鹽法,淮北行之大效,而淮南依舊,陸建瀛在淮南繼陶澍後塵,改鹽法成功。漕運也是如此,他得到戶部尚書孫瑞珍的支持,準備恢復海運。

又恰逢其會的是,運河出了問題,在徐州附近的豐縣以北決口,朝廷一方面撥巨款搶救,一方面也加強了改用海運的決心。

海運之議,奉旨由兩江總督陸建瀛,江蘇巡撫楊文定,浙江巡撫吳文鎔,會同籌劃。結果決定江蘇的蘇州,松江、常州、鎮江、太倉等四府一州的溜米,改用海運。浙江則是試辦,但其間又有反覆,未成定議。

海運雖未成定議,可吳文鎔卻調升為雲貴總督,空下來的浙江巡撫的位子則由常大淳接任。

而常大淳的運氣似乎不太好。這年的浙江,省城杭州及附近各州縣,自五月以後,雨量稀少,旱荒已成,於是對他發生兩大不利,第一是錢糧徵收不起,第二是河淺不利於舟行,影響漕運。

江蘇的海運,非常順利,四府一州的漕糧,糙米三十二萬多石,白米二萬七千餘石,於三月間出海北上,安然運到。而浙江的漕米,到九月間還未啟運,這是前所未有現象。

常大淳請旨改漕運為海運,上諭恩准。降旨由“江蘇藩司”總辦江浙兩地的漕米改海運之事宜。

豈料江蘇藩司才能不足,辦差不利的情況下竟會反咬他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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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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