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考驗
從哲和老太醫商議之後,決定哪怕是欺君,也要想辦法聯合太子讓皇上堅持老太醫等人調治之法,哪知道匆匆忙忙去東宮,得到的消息卻是太子去了乾清宮領罪,於是他立刻又急忙敢去乾清宮,結果在門口遇到了王安,也沒等王安開口,急忙道:“太子殿下可在乾清宮內?”
王安道:“是,現在正陪着皇上說這話呢。”
方從哲心裏一急,一提袍子,就要朝裏面闖,王安連忙攔住,道:“方大人,皇上和殿下父子可難得如今天這般親近,方大人還是別去打擾為好,若是有什麼事情想問的不如直說,或許下官知道。”
方從哲停了下來,看着王安,驚訝道:“王大人知道我為何而來?”
王安點頭道:“下官或許知道。”
依舊是這種有些模稜兩可的回答。
方從哲道:“那好,不知道太子殿下在皇上面前說了什麼?皇上又打算如何懲處太子?”
王安微微一笑,道:“太子殿下對皇上說了不少話,不過其中最重要的只有三個字:信良醫。不知道這三字,可否讓方大人滿意?”
“信良醫?”
方從哲回味這話,道:“可說這誰是良醫?”
王安道:“太子殿下說這話是他夢中老神仙所說,至於這誰是良醫,那自然誰能治好皇上的病誰就是良醫。不過被太子殿下打了的崔文升和李可灼自然便不是。”
方從哲接着問道:“太子是來領罪的,不知道皇上打算如何懲處太子殿下?”
此刻他多少也放下心來,雖然和自己所想的多多少少有些區別,可畢竟還是和自己的想法一致。
王安道:“原本皇上可沒打算要懲處太子,不過殿下自己堅持要自己懲處自己,說他打了人,那就是犯了本朝律法,若是不懲罰難以服眾。皇上不得已這才下旨,罰太子俸祿半年,閉門思過一月。”
方從哲連忙問道:“果真如此?”
王安道:“難道下官還會騙首輔大人不成,下官這就去準備聖旨,待太子殿下返回東宮,這聖旨也就回到了。”
方從哲聞言心裏突然有種送了一口氣的感覺,太子自願領罰,也正如聖人所言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如此一來,那些蠢蠢欲動之人想必也不敢在此事上面在做文章,而太子反應速度之快倒也完全出乎意料。
見方從哲面帶思索之色,王安也不多言,一拱手,道:“下官告退。”
…………
當莫非從乾清宮回到東宮的時候,這前腳剛到,後腳這聖旨也就來了,聖旨裏面的措辭語氣非常重,狠狠的把莫非責備了一頓,然而處罰也不過是之前說好的閉門思過一月,罰俸祿半年,對於莫非而言這完全就是不痛不癢。另外一方面,王安也安排人去給崔文升和李可灼兩人送去了禮物,說是皇上的心意,並囑咐他們好生修養,這種感覺就好像孩子打了人,當老子的去賠禮道歉一樣。
莫非現在雖然是太子,可是朱常洛可並不只有一個兒子,沒登基之前,誰是皇帝都說不清楚,因此在莫非早上打了人之後,立刻有人覺得機會來了,寫了摺子,打算狠狠的參一本。
這些奏摺在第二天的時候先是被送到了朱常洛的手裏。
朱常洛一一看了過來,緩緩放在桌子上,微微閉上眼睛想了想,道:“沒想到朝中居然有如此多人想要朕懲處太子以正國法,不過這裏面到底有多少人是別有用心?”
王安道:“皇上的意思是?”
朱常洛道:“朕萬曆二十九年被冊封為太子,至今已經十九個年頭,雖貴為太子,可那天不是過得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生怕做錯事,被群臣上書數落不是。”
剛剛從太子晉陞成皇帝,朱常洛對於自己當太子的時候那種日子可依舊曆歷在目。
說到這裏,朱常洛把手裏的奏摺桌子上一摔,有些生氣道:“這其中居然有人想要朕罷了太子。你自己看!”
朱常洛生氣並非這些人摺子裏面說太子打了人應該受到懲罰,而且生氣有人因為此事就要罷了莫非太子之職,這就好比用了一把刀狠狠的捅了一下朱常洛的痛處。
王安拿起摺子,翻了一下,道:“寫這摺子之人是禮部侍郎黃立極,為人嚴謹,做事也謹慎,也不愛出風頭,如此嚴厲指責還是第一次。而且他身為禮部侍郎,太子殿下打人他上摺子訓斥也並無不妥,就是措辭嚴厲了些。”
朱常洛點點頭,想了想,道:“讓把這些摺子交給太子,看他怎麼處置。”
王安驚訝道:“皇上這是?”
朱常洛揮揮手,並未回答,道:“去吧!”
“臣遵旨!”
王安答應道,彎着腰退出了乾清宮,他心裏非常清楚,這是皇上對於太子的一個考驗,而這個考驗便是正是來自太子負荊請罪,可至於如何才能皇上滿意,估計也只有皇上自己才知道。
王安派去的人叫魏朝,王安的心腹之一。
半個時辰之後,魏朝帶着摺子來到了東宮前。
“魏朝?”
莫非心裏想了想,這才想起來,道:“讓他進來吧”
魏朝之前也侍奉過朱由校一段時間,不過現在被調去了司禮監,李進忠能進入皇宮也是由他引薦,他也多次向王安推薦李進忠,現在李進忠能伺候在李選侍的身邊也王安安排。
太監的晉陞方式和朝廷官員有很大區別,跟對了主子,自然就升遷得快,比如說王安,他很早之前就是朱常洛的伴讀,後來又在國本之爭和廷擊案中出過大力氣,這才有了今天權勢和地位。
不一會,劉時敏便領着一人進來,此人已經中年,見了莫非連忙跪下,道:“臣魏朝見過太子殿下!”
“好了,起來吧!”
莫非說到,端坐在椅子之上,問道:“起身說話。”
魏朝站了起來,從衣袖裏面取出幾本摺子,雙手捧着遞上,道:“昨天之事朝中有大臣妄做非議,這摺子已經被臣扣了下來,請殿下過目。”
“扣了下來!”
莫非心裏疑惑道,不過細細一想,之前朱由校還是皇長孫的時候,這魏朝也伺候在身邊,站在自己一邊把對於自己不利的摺子給扣了下來彷彿也是很正常的事。
然而,這個時候他是在幫自己?心裏思索片刻,莫非道:“遞上來吧。”
魏朝把摺子遞了上去,莫非也就一一翻看,實際上幾本摺子內容也差不多,就是數落自己身為太子言行不端之類的。
摺子一一看完,在看看上摺子人的名字,黃立極、姚宗文、張修德等等。
莫非合上摺子,抬頭問道:“那麼你說我現在應該怎麼做?”
之前這朱由校遇到問題就率先問自己,魏朝也已經習慣,然而這次卻不一樣,皇上讓自己把奏摺帶來,可沒有讓自己多嘴的意思。而這慈慶宮裏面到底有多少耳目誰也說不清,若是自己貿然開口,很有可能讓皇上龍顏大怒,到時候吃不完兜着走的可是自己,自己好不容易才混到如今這個地位豈不是毀於一旦?
可要是他問自己若是不說的話,這也太反常,會讓他懷疑,心裏盤算片刻,魏朝道:“太子殿下雖然打了崔文生兩人,可皇上已經下旨處罰,這些人卻依舊抓着不放做事可惡,下官以為要嚴懲!”
說罷,略微有些心虛的魏朝抬起眼皮瞟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莫非。
映入眼帘卻是莫非眉頭一皺,這讓魏朝心裏一驚,難道說這太子殿下覺察到了什麼?
莫非此刻心裏的確有幾分疑惑,疑惑的時候也就習慣一皺眉。
疑惑的是魏朝所謂的嚴懲,總覺得有些不對。
為什麼不對?
很簡單,魏朝伺候在王安身邊多年,能在這後宮之中得到王安賞識,混得風生水起可不是靠匹夫之勇,那還是得要腦子才行,自己現在不過是個太子,根本就沒權處置這些人,在宮中混了這麼多年的魏朝難道不知道?
既然知道的話,他為何如此說?那麼很有可能便是他害怕,不得不如此。
而讓他害怕的這宮中大概也沒幾位,其中一位便是當今的皇上朱常洛。
換句話說,這些摺子不是他魏朝扣下來的,完全可能是朱常洛讓他故意拿給自己看的,目的也即是想看看知道有人在背後參自己的時候自己的態度,頗有試探之意啊。
想到這些,莫非心裏頓時透亮,拿着手裏的摺子起身,直接交到了魏朝手裏,嘆口氣,道:“忠言啊,特別是這位禮部侍郎黃立極黃大人,言辭雖然犀利,可忠言逆耳,本宮也是知道的。”
接着看向了劉時敏,道:“去準備幾份禮物,給這些大人們一一送去,就說他們所諫之言本宮知道了,父皇命本宮閉門思過,這些天本宮定多讀聖賢之書,反思自己的魯莽之舉,也請諸位大人多多監督,以正舉止言行。”
說完這些,莫非都覺得自己真是假得不得了,明明心裏不高興,還得裝出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來。
至於這送禮,表面上是感謝,實際上還有幾分警告的意思,換句話說:你們在背後說本宮的壞話,本宮可都知道了。
劉時敏答應道:“是。”
魏朝感覺自己好像聽錯了一樣,問道:“那這些摺子?”
莫非道:“不可扣留,如實上奏。”
“是!”
魏朝答道,接着行禮道:“下官告退!”
“慢着!”
莫非叫住了他,道:“對了,熊廷弼這人你可知道?”
魏朝道:“知道!”
莫非道:“他現在可否還是坐鎮遼東?”
朱常洛駕崩之後朱由校登基,因有人構陷熊廷弼,他被朱由校革職,換成了袁應泰,結果最後瀋陽遼陽相繼失陷,袁應泰自殺。
現在朱常洛不會死,自己也依舊是太子之身,那麼熊廷弼應該也不會被革職才對。
莫非如此一問,也就是想要確定一下。
沒想到魏朝卻一臉的猶豫之色。
莫非心裏不由咯噔了一下,連忙問道:“難道熊廷弼已經被革職調離了遼東?”
魏朝道:“這倒還沒有,不過……據下官所知,朝中不少人都上摺子彈劾熊廷弼,但這些事情都發生兩月之前,當時先帝在位,下官並未在司禮監任職,具體情況還需要在打聽一下。”
莫非道:“速速打聽,儘快回話。”、
魏朝答應道:“是,下官立刻去打聽,下官告退。”
等魏朝離開之後,莫非朝椅子背後一靠,事情發展遠遠出乎了自己想像,原本還以為熊廷弼是被朱由校給革職的,現在事情居然好像提前了。
若由袁應泰替換熊廷弼鎮守瀋陽、遼陽,結果很可能依舊是瀋陽、遼陽相聚被攻破,袁應泰最後自殺。
那自己明明知道是這個結果,還仍由事情發生?那自己穿越來到這明朝,目的難道僅僅是為見證歷史的發生?還是以太子之身?若正是如此,以一普通人身份便可,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朱常洛自己都可以救,那麼這熊廷弼自己是不是也能讓他不被革職?依舊鎮守瀋陽遼陽,這結果會不會有所改變?
莫非腦子裏面現在充滿了無數的問號,就好像擺在自己面前有很多條路,其中一天自己知道結果,而其他那些路都充滿了未知,自己一旦選擇了那些路,歷史若是發生改變,自己也不知道是衝著好的方向還是壞的方向。
一時間,莫非自己都有幾分迷茫。
另外一方面,魏朝離開了東宮之後並沒有返回司禮監,而是帶着摺子來到了乾清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