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皇帝的用意
“太子當真如此說?”
聽完魏朝回話之後,朱常洛問道。
旁邊燈光照射在他的臉上,這讓他的臉看上去有些忽明忽暗,而原本還有幾分虛弱的他問起這話來卻是中氣十足。
魏朝跪在地上,絲毫不敢抬頭看朱常洛,道:“臣不敢絲毫隱瞞,太子殿下的確如此說,當時劉時敏在場,他可以作證。”
魏朝輕哼一聲,道:“你可多言?”
魏朝身子一顫,道:“太子殿下問臣有何建議,臣……臣說應該嚴懲。”
“應當嚴懲?”
朱常洛眉頭一皺,不悅道:“多嘴的東西!”
魏朝啪啪給了自己兩個耳光,急忙道:“太子殿下問起,臣實在不知道應當如何說。”
朱常洛揮揮手,道:“好了,下去吧。”
魏朝哪裏敢逗留,急急忙忙退了出去。
王安瞟了一眼慌忙退下去魏朝,這才道:“皇上的意思是太子殿下之前或許並不知道魏朝為何把奏摺給他,就是因為魏朝一句嚴懲,讓太子殿下知道這摺子是皇上給太子殿下的?”
朱常洛表情看上去有幾分複雜,這才點頭道:“正是如此,魏朝一直伺候太子,太子沒了主意自然問他,本次是朕讓他把摺子送給他看,他若如平時一般指點的話那就違抗了朕的旨意,若是不說太子那邊也不好交代,這才折中說嚴懲兩字。”
自己的兒子居然懂得察言觀色,這點讓他多少有些意外。
王安道:“可如此說來,也足以看得出太子殿下聰慧,僅僅憑藉兩字便可以推斷出這事情的原委。另外讓人送禮給那幾位大人,一是說他們的意見他知道了,也虛心接受,二是說皇上已經對他處罰了,他知罪,幾位大人也該閉嘴了,第三,對於皇上這裏,他也有一個交代。如此說來,這豈不是一石三鳥?”
說完之後,王安眉頭一垂,道:“臣知罪,請皇上責罰!”
朱常洛道:“好了,你派人去把朝中那些彈劾熊廷弼的卷宗給他,就說朕讓他看。”
…………
就在莫非自己還在糾結的時候,王安讓人準備好了關於卷宗,親自前往東宮將這些東西送到莫非面前。
看着這些卷宗,莫非疑惑道:“王公公,這是?”
王安道:“皇上龍體欠安,已經好些天沒上朝,朝中大小事務等着皇上定奪也不少,其中之一便是關於朝中大人們彈劾熊廷弼的,現在遼東戰事吃緊,用什麼人坐鎮直接關係到京城安危,所以皇上的意思便是此事交由太子殿下定奪。”
擱下這段話,王安也就離開了東宮。
“交給我定奪?”
莫非心道,看着眼前這厚厚的一疊奏摺,原本心裏還在糾結自己在熊廷弼這件事情上面是否干涉,而還沒等自己下定決心,這卷宗都已經送了過來,如此一來,自己已經避無所避。
另外,自己明明知道熊廷弼被撤換上袁應泰的後果,還仍由發生?
一時間,莫非突然有種進退兩難的感覺,原來身為太子爺也並不見得有多風光。
劉時敏看着莫非一臉的愁容,小心翼翼的問道,“殿下是否因為這熊廷弼之事而煩惱?”
莫非點點頭,道:“對!”
劉時敏也有些苦惱道:“據小的所知,這熊將軍的事情爭執可有一些時日了。沒想到皇上把這事情交給太子殿下您了。”
對於之前朝堂上面的事情莫非一無所知,問道:“爭執?這是為何?”
之前的朱由校也不喜歡上朝,也不關心朝中之事,因此莫非現在腦海裏面對於此事那是一無所知。
劉時敏道:“朝廷上有人彈劾熊將軍,也有人舉薦袁應泰袁大人前往遼東主事,那是因為熊將軍是湖廣江夏人,是楚黨。而袁應泰大人則是前首輔葉大人的弟子,是東林黨人。”
明末黨派之爭莫非多少也有耳聞,在朱由校沒稱帝之前,朝廷之中便是東林黨、楚黨、浙黨之爭,後來魏忠賢勢力壯大,便是閹黨和東林黨之爭。
因此當劉時敏一說出來,莫非頓時會意,道:“東林黨和楚黨之爭?”
接着在奏摺裏面挑了挑,道:“難道這幾人都是東林黨的人?”
劉時敏笑道:“這些小的哪裏知道啊,這朝廷上的那些事小的也不敢多問。不過小的以為,熊將軍之事,說穿了還是得看皇上的意思,無論是太子殿下還是下面那些人,只要揣摩聖意便可。”
“揣摩聖意?”
莫非心裏嘀咕着劉時敏這句話,看診眼前這一對奏摺,以“朱由校”為人,按理說這當皇帝的朱常洛對於自己兒子那是非常了解才對,應該不會給“自己”如此重的任務才對,對於一個不愛讀書、不喜歡政務的廢柴太子而言,如此多的奏摺讀完都是一個相當浩大的工程,更何況還要提出自己意見來。熊廷弼可是朝中重臣,如此是不是有些兒戲?
難道說這朱常洛別有深意?
莫非的眉頭不由的皺了起來,腦子這開始思索起來。
首先要確定的一點,就是這朱常洛到底好想換還是不想撤換熊廷弼,就目前的情況而言,兩種可能,第一,他不想,第二,他還在猶豫。
朝廷大臣無論怎麼爭怎麼斗,最後做決定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皇上。
這彈劾的奏摺是一道接着一道,保他的同樣也不甘示弱,一個要撤換、一個要保,這朝堂之上就是雙方廝殺的戰場。可目前為止,作為這場廝殺的裁判朱常洛卻一言不發,難道說他不知道這是楚黨和東林黨的權勢之爭?或者說,因為身體虛弱,他暫時沒精力來過問此事?之所有不決斷而交給自己,難道是因為自己問起過袁應泰?
想到這裏,莫非突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之前自己覺認為李進忠送摺子過來是朱常洛授意,那麼他定然會回去稟告,順帶說起自己過問熊廷弼之事,這才把卷宗給送了來,看樣子是想藉此來考驗一下自己。
而歷史上正是因為朱常洛駕崩,不理朝政的朱由校登基稱帝,這才撤換了熊廷弼,換上了袁應泰,結果便是明軍慘敗,痛失關外之地,袁應泰也自殺殉城。
之前自己還在猶豫是否要過問此事,現在看來自己根本就沒有這個選擇的權利。
既然如此,那麼自己就來過問看看,這朱常洛本是將死之人自己都能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那麼這熊廷弼呢?看自己能否把他安安穩穩的留在遼東之地!
莫非心裏頓時有種豪氣萬丈的感覺,一拂衣袖,盤腳而坐,翻開了這些摺子。
然而這一看,卻發現很大的問題,這些奏摺上面是列舉了熊廷弼不少的罪狀,比如說這姚宗文的摺子上說遼東疆土日益減少,軍馬也不訓練,將領未加部署,人心既不親附,刑罰有時並無作用,只是軍民的勞務沒有停止的時候等等,卻沒有證據之類的來支撐這些摺子上面的罪狀。
不僅僅是姚宗文,其餘上面馮三元、魏應嘉等等都是同樣的問題。
“又是姚宗文!”
莫非心道,這當御史的手可伸得長,自己的事情他要上摺子,熊廷弼的事情他也首當其衝要插一腳。
把所有的摺子都看完之後,看向劉時敏,想了想,道:“你去問問王公公,這些摺子上面的說列舉罪狀的證據在哪裏?是否沒送來。”
莫非可不是學法律的,可也知道證據二字。眼前摺子上面的罪狀缺乏證據作為支撐,就如當初秦檜陷害岳飛的莫須有一般。
劉時敏很快就派人去詢問,沒多久也就得到消息,關於彈劾熊廷弼的宗卷已經全部送來,並無遺漏。
“並無遺漏啊?”
莫非看着眼前的這些摺子,輕哼一聲,心裏不由的輕鬆了幾分,自己或許找到了這件事情的突破口,而突破口的關鍵也就是這些摺子的漏洞,那就是證據。
劉時敏還說聖意難測,實際上自己現在也搞不清楚朱常洛心裏有什麼打算,可自己現在是太子,東宮之首,也不能睜着眼睛說瞎話。
猶豫了一下,又道:“去把關於遼東局勢的摺子之類的給本宮找來。”
遼東已經是整個朝廷最重要的事情,關於遼東的摺子也不少,可光看摺子卻也看不出什麼來,莫非又讓劉時敏找來了地圖,然後對照着地圖看摺子。
對於莫非而言,這可是一個苦差事,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搞明白的。
倒是朱常洛那邊,這摺子都交給莫非快三天了,這都還沒一點動靜,他反而有些安耐不住,找來了王安,有些生氣的問道:“太子在幹什麼?讓他看個摺子看了好幾天還沒看完?”
王安道:“太子殿下的摺子已經看完,不過現在他在看關於遼東局勢的摺子,然後還讓人準備了地圖,除此之外,還讓劉時敏召集了孫承宗前往慈慶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