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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行前一晚,蔚寧接到了鈞寶諾的電話。
鈞寶諾向來開門見山,不把蔚寧當外人,直接免掉寒暄,拉起電話就嘮叨,對着小紙條念了一大串面膜、眼霜等等護膚品的名稱,完了不忘叮囑:“別光顧着玩,東西記得幫我帶啊!特別提醒,那個什麼凍什麼玻尿酸的新品……哎呀我也不懂,我給你圈起來了,你看到了吧?那是我們曼總千叮萬囑一定要買的,你可別忘了,我下半生的幸福就靠你了兄弟……”
蔚寧瞥了一眼本子上助理幫他整理好的清單,別的不服,就服鈞寶諾這張嘴皮子,從經紀人到助理到相熟的女藝人加上最近認識的石大小姐,一人一件,一個不差,全都包括在內,真真婦女之友。只是好好一個大恆一哥,竟然叫雙頂流之一的他給人當代購,蔚寧也是無奈了,很想吐槽明明不缺錢,非要算來算去,麻煩當樂趣,然而預感話說出口,必定會引來一大波更為洶湧的廢話,於是只能夾着電話連連敷衍,“是是是,記住了記住了,鈞大媽。”
嘴貧過後,鈞寶諾一秒切入正經模式,煞有其事地問道:“回來準備干點什麼?繼續拍戲?有看中的本子沒有?還是說……?”
對鈞寶諾的意有所指,蔚寧一眼看穿,偏偏故意裝傻,“先休息一陣啊,你還能不知道?”
“你真是……唉!”鈞寶諾嘆氣,跟着喋喋不休地開始控訴,“你看看別人,紅了都拼死拼活巴不得多接點活,多賺點錢,保不定什麼時候就過氣了是吧。你倒好,干一個月休息半年,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拈輕怕重,挑三揀四的耍大牌。”
“哪有那麼誇張?我這剛殺青,也才休息了半個月呢。”蔚寧為自己辯駁。其實他也不想的,可是司秦不讓啊,三令五申不許連續高強度工作,不許過度疲勞,殺青后必須休息半個月以上。司秦說一不二,就差在劇組實施朝九晚五,蔚寧不敢不聽。要不這樣,他現在估計已經消失在娛樂圈了。
“有錢人就是不一樣,爽的嘞。”鈞寶諾嘟噥着,終於進入正題,“我這時候打電話給你,你懂的吧?”
檔期一空就給他打電話那是慣例了,除了葉文姚催得急,不作他想。蔚寧沉默了幾秒,回復:“行吧,等我回來再說。”
鈞寶諾不滿意了,挑着眉,慢條斯理地詰問:“你這句話的重點究竟是‘行’,還是‘再說’?”
蔚寧想了想,“再說。”
模稜兩可的回答讓鈞寶諾越發不滿,“你這過分了哈,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次過去是放了大假的,工作完了還打算周遊全國,什麼時候回來根本沒個准吧?有沒有這回事?我就搞不懂了,你究竟是排斥綜藝呢,還是排斥葉導?”
鈞寶諾這麼說不是沒有原因,不說葉文姚邀蔚寧之心不死,整天三請四催,三年來沒一次成功,就連讓葉文姚聲名鵲起的《邊逛邊吃》首播請雲雀劇組重聚那次蔚寧都沒有出席。說是拍戲實在忙,安排不過來,所以請不了假。這拙劣的託詞騙別人還可以,絕對騙不了鈞寶諾。要讓鈞寶諾說,整個劇組都可以算是蔚寧的,只要蔚寧想,抽空出來一、兩天不算難事,除非司秦不讓。而那時候司秦根本不知道葉文姚是哪根蔥,所以不存在讓不讓的。蔚寧的舉動讓鈞寶諾覺得對方本質從心底里抗拒綜藝這回事,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借口,趕緊拿出來填上,好堵住大家的嘴似的。
鈞寶諾猜得沒錯,雖然沒到排斥那麼嚴重,蔚寧的確對綜藝不太感冒,尤其是葉文姚擅長的談話類慢綜藝。蔚寧十分清楚葉文姚的主持風格,素來以辛辣犀利聞名,哪怕在鏡頭前也絲毫不知收斂,這是葉文姚的賣點之一,不可能因為他改變整個節目的風格,也免不了涉及到諸如“感情經歷”、“是否單身”之類的私隱問題。而工作之餘,他的生活除了司秦還是司秦。讓他撒謊他不是辦不到,只是不願意。
“我不太喜歡綜藝。”思考過後,蔚寧說出了實話,又在鈞寶諾開口之前做下承諾:“但葉導的節目我肯定會去一次的。我答應過她,不會食言。談話類的節目我不是太喜歡,我不騙你。類型和檔期還得再看,這也是實話。這樣吧,等我回來,我親自去電視台跟葉導談一次,OK嗎?”
誰讓人家現在是老闆,做什麼、怎麼安排全憑自己的喜好做主,不懂也不需要懂“身不由己”四個字的含義呢?鈞寶諾爽快妥協,“行行行,這樣最好。不過你可別樂不思蜀,跟着賀寶冉待在那邊不回來了啊。”
蔚寧失笑,“怎麼會,還得回來給葉導一個交代呢。”
“你記得就好,反正司總在國內,不怕你不回來。”鈞寶諾貧完最後一句,掛了電話。
還好鈞寶諾不知道司秦也要出國,蔚寧偷偷替自己捏了把汗,想到葉文姚那張嘴,又突然頭大,有點後悔剛才輕易答應了鈞寶諾,卻不知道很快就到了他求葉文姚的時候。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準時來到機場候機。由於行程半公開,為避免粉絲送機暴露,蔚寧和司秦分了兩輛車走,最後在貴賓廳匯合,又因為不知道會不會有私生粉跟進來偷拍,兩人沒有坐在一起,隔着老遠挑了兩張背對着的座位,假裝互不相干。
不同於公事性質的出差,今天的司秦很不一樣,難得沒有西裝革履,而是聽從蔚寧的安排穿了一件淺藍色的寬鬆版T恤配牛仔褲旅遊鞋,下擺隨意地塞在褲子裏,顯得腰瘦腿長的,總算有了一點年輕人該有的模樣,讓蔚寧更加確信這人在南市的時候頻登娛樂小報頭版不是沒有道理的。
蔚寧轉回腦袋,美滋滋地想了一會兒,忍不住再次轉頭,偷偷瞥一眼,又瞥一眼,等轉回來,還沒坐穩,猛地對上一面鏡子,只有手掌大小,一看就是女孩子用的便捷式外帶化妝鏡,奇怪地側着,顯然不是給他照的,等湊近了一看,才發現角度出奇精準,越過大半個包廂,將司秦的側臉照得清清楚楚。
“你夠了哈。”蔚寧面色微紅,瞪了田甜一眼。田甜只當沒聽見,還好心地把鏡子塞到蔚寧手裏,讓他看個夠。
聽到助理和方景的笑聲,蔚寧哪裏好意思再看,抓着鏡子塞進包里,打算留着下次偷偷用,無聊地看了一會兒雜誌,腦袋又一次不由自主地轉到了後面,只是這次非但沒有看到想看的人,連周圍的保鏢和助理都不見了蹤影,桌邊空空如也,只留下一杯喝剩的咖啡。
人呢?剛才還在,怎麼一會兒的功夫,全消失了?蔚寧心裏一緊,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與此同時,電話響了起來,是司秦。
電話接通,不等司秦說話,蔚寧劈頭蓋臉道:“你去哪了?馬上登機了,你人呢?又要爽約?”
相比疑惑中帶着火氣的蔚寧,司秦異常沉默。氣氛罕見的凝重,只有呼吸聲清晰可聞。蔚寧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忍不住緊張起來。
許久,司秦開口:“對不起,不能跟你一起去旅行了。”
蔚寧抿了抿唇,收起起伏的心情,冷靜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司秦沒有回答,只說:“我得轉機去南市。”
“南市?”蔚寧頓了頓,很快明白過來,“難道是裕升?”
“可能……”以免蔚寧擔心,司秦本想含糊過去,猶豫了兩秒,最後選擇了坦白,“是的,別擔心,沒什麼大事。”
關於司秦的忙碌蔚寧很清楚,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一個招呼都不打直接走人,只來得及過後致電告知,尤其是現在,他連具體情況都還沒問上一句,先一步關照他不必擔心,可見事態嚴重。
可能司秦也不知道這句格外的叮囑無意中透露了內心真實的想法,蔚寧心知肚明,無意說破,只默默舒了一口氣,讓語氣聽起來盡量輕快,“我不擔心,我相信你可以處理的。”
司秦仍舊沒有回答,只是再次道歉,“對不起。”
蔚寧搖頭,“沒關係,你好好的就行。”
“好好工作。”司秦囑咐,“我也是。”
“我會的。我登機了,你去吧,記得打電話給我。”
蔚寧掛了電話,始終心神不寧,直到抵達D國都還惴惴不安,好在工作質素極佳,沒有讓心底的擔憂影響到與品牌方的接洽。都是熟人,合作沒什麼問題,賀寶冉則由謝宇昭陪着直奔景點撒歡去了,多少讓蔚寧免去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晚上回到酒店,蔚寧忍不住給司秦打了個電話,半天沒人接聽,忙音過後直接轉接了語音信箱。蔚寧嘆了口氣,放棄了聯繫對方的想法,開始考慮是否應該更改計劃,工作結束后直接回國,又怕臨時變更行程令司秦分心。
蔚寧不敢貿然打擾,全心投入工作,卻沒想到無論是司秦本人還是司易風投又或是樂湛、裕升娛樂……整整兩天杳無音訊。直到拍攝大致結束,蔚寧才從網上知道了關於司秦的些許消息——業內知名製片人、前大恆時代副總裁兼影業部總經理吳彬實名舉報司易風投董事會主席兼CEO司秦參與不正當競爭,傾軋、欺詐同行,非法操縱證券市場,與政府部門勾結牟取暴利,監管部門已經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