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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哪個圈子、什麼領域,哪怕再高端,只要牽涉到娛樂圈,總是能迅速集結起令人瞠目的熱度,金融圈也不例外。原本只是財經報上很小的一篇報道,經吳彬這麼一鬧,搞得人盡皆知,又因為司秦身份特殊,報道中頻繁出現《雲雀》、雲雀影業、《墮真》系列包括黃家灣等等字眼,使得原本屬於金融圈的八卦在網絡上廣泛傳播。加上吳彬“懷才引狼”、“資本結黨”、“被逼讓位”、“受不明勢力迫害致精神崩潰數度自殺”等等駭人聽聞的控訴和南市小報記者不遺餘力的挖料,讓一向沉寂於幕后的司秦一夜之間走到台前。
謠言紛紛揚揚,越傳越誇張。而司易風投作為一家正當經營的企業,不像明星團隊那樣可以輕易出來表態、反駁或是洗白,更何況目前還處在接受審查的階段,並沒有完全擺脫違法的嫌疑,等於間接放任了輿論。好在風投類公司對於輿論的依賴程度也不像明星團隊那樣急需,這大概是遠在國外卻比誰都關注事件發展的蔚寧心裏唯一覺得安慰的一點。
將僅剩不多的工作收尾,蔚寧準備提前回國,臨時收到Hotaru總部的通知,邀請他前往D國西部地區的省會城市參加與當地文化局合作的一個旅遊推廣活動,同時接到了司秦的電話。
電話接通,兩人不約而同地靜默了幾秒,司秦率先開口,“工作怎麼樣?順利嗎?我有讓Alice給你發信息,收到了嗎?”
“工作很順利。信息收到了,我都看了。”蔚寧一字一句、認認真真地回答,末尾小心翼翼地吐出一個字:“你……”
“我沒事。”司秦很快回復,一貫的輕描淡寫。
蔚寧沉默。
司秦頓了頓,深深地嘆了口氣,“我向你保證,我司秦從來沒有做過任何違法的事情,我名下的每一分錢都是由合法的途徑賺取,你可以放心。”
“就算你不這樣說,我也相信你。不管外面的人怎麼說,我都相信你。”蔚寧咬住嘴唇,他只是擔心而已。
司秦笑了,“我知道。”
“那個旅遊活動是你安排的嗎?”蔚寧問。
“是的。”早就預料蔚寧會猜到,司秦爽快承認。
蔚寧很想問一句,都到這種地步了嗎?再三猶豫,終究沒有問出口。
儘管沒有透露半個字,司秦一眼看破蔚寧的心事,安慰道:“真的沒事,你別多想。我回臨港了,公司暫時關了,在接受審查。不嚴重,就是有點亂,你也幫不上什麼忙。與其回來看得心煩,不如在外面好好玩一玩。我知道臨時加行程是有一點倉促,我讓總部的人過去跟進了,你多等個幾天,跟他們一起商量商量,看看怎麼弄比較好。不想麻煩的話也不用多管,交給他們決定。就當放鬆,玩夠了再回來。”
這下可真是“玩夠了再回來”了,蔚寧苦笑,也明白司秦的苦心。如果直接讓他呆在國外暫時不要回去,他不會不答應,然而始終免不了心神不寧,找點事給他做無疑是最好的方法。
“知道了,我就在這邊。我看了策劃書,都是我想去的地方,和之前計劃的路線差不多,剛好公費旅遊了。”蔚寧故作輕快,而後沉下聲音,“我能不能問一下,吳彬究竟是怎麼回事?”
聽蔚寧談及吳彬語氣熟稔,司秦心底浮上一絲疑惑,“你認識他?”
蔚寧愣了一下,“不……我不認識,就聽人說過。他不是你們那邊的人嗎?”
司秦想了想,回答:“原本是的。他看我回國,覺得我會擠掉他的位子,倒到石茂那邊去了。這個人心術不正,我跟小姨聯手把他弄出了大恆。可能因為這個恨上我了。當時遣散費我私人補貼了十萬,對他不薄了。聽說他辭職后一直遊手好閒,還開始賭錢。這次被崔自明找到,打算用他當槍來攻擊我,順便爆一下大恆的料,看能不能一起把小姨拉下馬。估計是給足了好處,才這麼不怕死吧。”
一番說辭毫無破綻,可是蔚寧就是覺得有哪裏不對。先是嚴樂蓉的樂湛,然後是毫不相干的崔自明,現在又來一個吳彬,就真的這麼簡單?
“就因為這個?”
“就因為這個。”
“真的?”
“真的。”
蔚寧深吸一口氣,“你發誓。”
司秦遲疑了兩秒,“真的,我發誓。這也是我讓你留在那邊的原因。他精神不太正常,我怕他有什麼過激行為,我這邊忙,顧不到你……”
“我不會偷偷跑回來的,我又不是小孩子。”蔚寧抿唇,聽對方隱隱有結束對話的意思,連忙打斷,“等等,我還有一個問題,這件事你事先知道嗎?”
“不知道。”儘管知道這麼說蔚寧會擔心,司秦還是選擇了坦白。
蔚寧心裏一沉。他眼中的司秦未雨綢繆,無所不能,什麼都知道,什麼都能解決,可是這次不同了,他竟然不知道。從來沒有過的情形讓蔚寧感覺心口像被鋒利的鉤子狠狠扯了一下,突然控制不住情緒,激動道:“我很擔心!我真的很擔心!我……”
“對不起,但那真的沒有必要。”司秦打斷蔚寧,作出承諾,“給我十天,我保證,什麼事都沒有。”
蔚寧不說話。他從來不覺得司秦是個信口開河的人,相反還讓人感覺十分可靠、言出必達。可笑的是一旦把過去的事一樁樁拎出來細數,似乎這人就是個言而無信的人,甚至在上一世那個時候,通過別人的口告訴他會從千里之外趕來見他一面,見是見了,卻是最後一面。
或許自己是個悲觀主義者吧,蔚寧想。每當這時,過往無數次爽約的經歷都會跳出來作怪,一會兒像個小丑嘲笑他沒腦子,總是對同一個人毫無底線地輕信,一會兒又像個小可憐,哭哭啼啼地說著喪氣的話:“慘啦,慘啦,又准沒好事啦。”
司秦放低聲音,語氣和緩,十足的溫柔,“你相信我嗎?”
他總是知道怎麼對付自己才有效,從來都是。蔚寧仰頭,稍稍克制了一下情緒,篤定道:“我信。”
司秦重複,“十天。”
“好。”蔚寧抿唇,重重點了一下腦袋,“我算好時間了,十天。這次你不能再說話不算話了。”
接下來的日子,蔚寧一天天數着日期,倍感煎熬。
為了不讓司秦擔心,蔚寧全力配合Hotaru開展宣傳活動,並且一反常態,開始勤快地更新微博和朋友圈,九宮格照片一堆堆往上傳,更是親自撰寫博文,分享旅行見聞、感想等等。蔚寧心裏清楚按司秦的忙碌程度肯定沒有多餘的時間來關注他的動態,他不在乎,似乎這麼做只是為了自己安心。
司易風投會議室,司秦結束冗長的會議,回到辦公室打算稍作休息,才剛關上門,手機響了起來。
程溯癱在沙發上,抬手蓋住滿臉的疲憊,聽到鈴聲,猛地一個激靈,受不了地嚷嚷:“媽呀,這回又是誰?”
“鬧鐘。”司秦關掉聲音,剛切過頁面,被程溯的噪音打斷。
“唉~”程溯打了個哈欠,又狠狠伸了個懶腰,嘴裏一刻不停,“雖然這幾天破事不少,可比平時閑得多了。主要是不用工作也有錢拿,真爽!不如多來幾次,哈哈哈!”
竟然在老闆面前公開幸災樂禍,似乎出事的不是自己公司似的,司秦挑眉,“誰跟你說有錢拿?”
程溯怪叫一聲,“哈?!你不會小氣到這種程度吧?”
司秦斜眼,“別人有,你沒有。”
“艹!”程溯罵了一句,真想扇自己兩巴掌。
司秦坐下喝了口水,吩咐程溯:“等會兒去TDC見池莫澤,替我敲打敲打他。告訴他,敢動我身邊任何一個人,先做好魚死網破的準備。想渾水摸魚,還嫩點。”
程溯拍拍胸口,“魚死網破?有這麼嚴重?說得我都怕了。”
“是他魚死網破,不是我們。”司秦冷笑,“你們不是很熟嗎?跟他說,現在不動他,不是我騰不出手。不能讓利益最大化的事我不想做。如果再敢繼續下去,妄想扯不相干的人下水,等着給嚴樂蓉陪葬。”
“哪有很熟?我根本不認識他!你別讓我一個人應付變態啊,饒了我吧,求你了。”程溯睜眼說瞎話,完全忘了自兩年前兩人各自放大假在同一個城市遇見后,池莫澤就纏上了他,總是有意無意從他這裏探聽司秦的消息,他當然也沒安好心,互坑互害、時不時打個嘴炮什麼的,這會兒一看司秦神色不對,二話不說,立即將相愛相殺的情份撇得一乾二淨。
司秦不說話,似乎態度堅決。程溯摸了摸下巴,提議道:“不如這樣,給他發個短訊,不僅一目了然,還能充分表達我們的輕蔑,你覺得怎麼樣?”
司秦眯起眼睛。可惜程溯絲毫不受威脅,更是進一步挑釁道:“推我出去對付那變態,夠狠的啊!你自己呢?不管啦,準備吃乾飯啦?”
司秦看了程溯一眼,將公文包拎到桌上,“那你替我出差。”
程溯頂嘴:“你不會去TDC見完池莫澤再走?”
“沒空。”司秦指了一下門口,轉過辦公椅背對程溯,示意他可以走了,自己沒工夫聽他廢話。
難得空閑的時間,怎麼能浪費在程溯這樣無聊的人身上呢?司秦拿出手機長按快捷鍵,電話接通,對面很快傳來熟悉的聲音,關切中帶着一點期盼,似乎等了很久。
“沒有在忙嗎?”蔚寧問。
“很忙。”司秦看了下手錶,“十分鐘,馬上要去趕飛機。”
對於來電出奇準時這件事,蔚寧十分好奇,“你們每天都是這個時候休息嗎?”
司秦搖頭,“不是,我定了鬧鐘的。”
原來定了鬧鐘。肯定是知道自己會擔心,又不好意思打攪,所以才提前定好時間,抽空給他打電話。蔚寧抬頭捂住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一時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那不說了,我掛了,你忙你的。好好準備一下,東西記得帶齊了,照顧好自己。”
說了要掛斷,卻一句接一句,啰嗦個沒完。司秦失笑,點了一下手機放到桌上,“是要準備一下,不用掛,我開免提。”
“好啊。”蔚寧雀躍,翻開記事本,像往常一樣對着本子裏記下的要點提示開始講述旅行中遇到的趣事。
司秦默默聽着,笑意漸深。有些一聽就是從景點的簡介牌上抄的,講解水平也不怎麼樣,乾巴巴的,卻莫名讓人覺得有趣,似乎聽着聽着,煩躁的心情也跟着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