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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秦走後,《靈器》很快殺青。蔚寧回到臨港,無所事事地休息了幾天,開始準備出國。
不同於蔚寧的清閑,司秦相當忙碌,等諸事辦妥,準時下班回到家中,已經是一周后。
司秦進門換了鞋子,停在玄關等了一會兒,罕見地沒等來任何動靜,帶着疑惑轉了幾圈,終於在衣帽間裏找到了人。
司秦踮着腳,艱難地跨過一地狼藉,走到蔚寧身後,偏偏對方渾然不覺,整個人埋在衣服堆里不知道在幹什麼。司秦抱着手臂站了一會兒,終於受不了地出聲:“你幹什麼?造反拆家?”
蔚寧“啊”了一聲,回頭見是司秦,顧不上回答,先嚷嚷起來,“我美容棒沒了,方景說在我這邊,叫我一定帶着的,我找了半天都沒找到,被他知道又要嘮叨半天,啊啊啊煩死了!”
蔚寧急得頭大,看來方景不正經歸不正經,關於護膚之類的敲打還是起了效果的。
司秦很是無語,“D國不是原產地么,你不會去了那邊再買一個?”
“誒,對哦。”蔚寧恍然,回頭親了司秦一下,“親愛的,你真聰明。”
頭疼了一天的事三兩下解決,蔚寧心情前所未有的愉快,叉腰環視一圈,這才發覺周圍亂得有些過分,乾脆一起把行李收拾一下。
司秦抱着手臂坐在沙發上,看蔚寧東摸西摸,最後拖了個行李箱出來,突然奇怪,“你什麼時候走?”
蔚寧頭也沒抬,“下周。”
“下周才走,用得着現在收拾行李?就這麼興奮?”司秦揶揄。
“才沒有!”蔚寧忿忿,“都怪方景整天羅里吧嗦,今天讓找這個,明天讓帶那個,煩死個人。反正都這麼亂了,就順手收拾了唄。”
“行,你收拾,我點外賣。”司秦掏出手機,用實際行動替飢餓的肚子發出抗議。
蔚寧搶過司秦的手機扔到一邊,拍拍司秦的臉頰安慰,“我煮了飯了,等一下嘛,很快就好。”
怕司秦等得急,蔚寧撈起地上的衣服隨便歸了一下類,挑出心儀的扔進箱子裏,想起跟賀寶冉約好要去海邊玩,又翻箱倒櫃扒出兩條泳褲塞進箱底。
雖然溫度一直居高不下,到底入了秋,司秦眯眼,“這個天?你想都別想。”
蔚寧抿唇,堅持了一會兒,見司秦的目光越來越嚴肅,脖子一縮,趕緊把泳褲拉出來扔回衣櫃。
“不去就不去。”蔚寧表面服軟,心裏卻想,美容棒可以現買,泳褲當然也可以,到時候出了國,他還管得着嗎?
看蔚寧消停下來,司秦拍拍身邊的座位,“整理完了?”
“完了,搞定。”蔚寧拍了兩下手,拽司秦起來吃飯,被司秦拉住。
司秦看着蔚寧,把之前的問題重複了一遍,“真完了?你確定?”
“確定啊。”蔚寧點頭,奇怪對方今天怎麼這麼啰嗦,就聽司秦問:“那我的呢?”
蔚寧愣了兩秒,大叫一聲撲到司秦身上,“你完事了?”
“差不多吧。”司秦點頭,“外面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蔚寧笑得兩眼放光,捧着司秦的腦袋狠狠親了一口,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剛想跳下去替司秦收拾東西,又打消了念頭,“啊吃飯吃飯,等會兒回來弄。”
既然司秦也去,自然不能隨便敷衍一下就算完了。蔚寧美滋滋地想着,就是游泳那真是想都別想了,不過比起一個人出門,這點小犧牲完全不算什麼。
接下來的事情果然如司秦所說,很快有了消息,TDC起訴《墮真2:靈器》出品方包括樂湛影視、雲雀影業在內的數家公司不經同意擅用旗下藝人賀冉開展電視劇的拍攝工作,要求被告立即停止違法侵權的行為,即暫停《靈器》中與賀冉相關的後續工作,包括拍攝、宣傳等等,協同賀冉賠償原告損失兩百萬元並公開道歉,法院已經立案。
流程之外,TDC發佈千字長文,痛斥賀冉不顧契約精神,私接外戲,收取天價片酬,背離了為人應有的道德,將按合同約定暫停其一切演藝活動,哪怕魚死網破,勢必維權到底,肅清行業內的不正之風。
一紙訴狀如濺入沸油中的一滴清水,迅速在網上炸開了鍋。
直接鬧起來的自然是粉圈。賀冉粉忙着洗白和罵公司,同劇演員粉和劇粉擔憂電視劇因涉案不能如期播出,罕見地聯合到一起,一致對外痛罵賀冉,加上黑子渾水摸魚,一片混亂。而不同於粉圈熱議的焦點,由於牽涉到TDC、樂湛影視和雲雀影業三方巨頭,多了很多不同的聲音。
有人分析,TDC在《靈器》開拍時不見異議,偏偏在《靈器》殺青后、播出前掐準時間向法院遞交材料立案,主動挑起事端,卻只索賠兩百萬,明顯不是為了財,按其後續緊咬《靈器》不放的舉動來看,分明是要置電視劇於死地。單單為一個不聽話的賀冉就大動干戈到這種地步?絕不可能。更何況賀冉經微商、肇事、吸毒謠言一系列事件后,雖然得以殘喘,人氣卻大不如前。TDC如此行為,很可能背後還有更大的動作,或許東圈是時候該洗牌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事發后,很快有業內人士爆料,《靈器》自開拍伊始便廣受各方關注,一直是衛視爭搶的准劇王。由於前作合作愉快,兼之有同圈之宜,東省衛視再一次拔得頭籌,合同都擬得八九不離十了,由於主演一事立案,不僅省台避之不及,其他衛視亦是如此,一時竟無一方敢冒大不韙接下《靈器》這個燙手山芋。而牽扯到經紀約這種取證困難又向來扯掰不清的官司,結果反倒不是最重要的。娛樂圈更新換代迅速,不說三年五年,拖個一年半載,管你什麼劇王,免不了氣數已盡的下場。所以除非TDC肯撒手,《靈器》大概率是黃了。
開始誰都猜不到TDC為什麼要這麼做,畢竟TDC也參與了《靈器》的投資,隨着關注的深入,這個前東圈大佬才逐漸顯露出自身的意圖。關於《靈器》的巨額投資,說轟動一時不假,具體來看,TDC是出資最少的一個,樂湛和雲雀影業獨佔大頭。如果真的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對TDC的影響自然最小。雲雀影業則一如既往地貫徹了多年來安身立業的中心思想——清清白白只管做劇,俗事一概與我無關。換句話說,即裝死,可見損失一個《靈器》,完全不痛不癢。相比之下,樂湛就沒那麼好受了,甚至有傳言樂湛因《靈器》一事股價暴跌,資金周轉不靈,深陷停盤危機。
短短兩天時間,TDC公關部嚴陣以待,卻將矛頭對準自己人,絲毫不顧以往的情面,似乎要把賀冉樹成白眼狼的典型。外界關於行業整頓的呼聲不絕於耳,或許是在混亂中察覺出了可圖之利,又或許是真心義憤填膺,不約而同地將TDC捧成了清道夫的角色。業內看得很清楚,可憐的那個應該是賀冉,再一次被自己的公司推成了陰謀的導|火索與馬前卒。至於旋渦中心——賀寶冉本人則全然置身事外,只每天不遺餘力地為蔚寧安利D國絕不可錯過的景點和美食TOP10。
儘管賀寶冉沒當一回事,這場無妄之災終究因司秦而起。蔚寧想了想,還是抱着關心的意圖給賀寶冉打了個電話。
兩人聊了幾句,聽賀寶冉語氣無恙,蔚寧漸漸放心,笑道:“都說你提前收到了風聲,跑路躲去國外,也是蠻逗的。”
本來蔚寧只是開個玩笑,沒想到賀寶冉聽完后連連點頭,“是的,我就是這麼想的,眼不見為凈。”
蔚寧昏倒。其實走了也好,免得糟心。聽賀寶冉電話里嘻嘻哈哈的沒個正形,蔚寧好奇,“你就真的一點都不擔心?”
“不擔心啊,我相信你們。”看蔚寧擔憂的樣子不像作假,賀寶冉認認真真地回了一句,還反過來安慰蔚寧,“怕什麼啊?還能比之前更壞?沒什麼好擔心的。”
“這倒也是。”蔚寧承認。
“你怎麼跟謝宇昭一樣啊,比我還急。”賀寶冉嘟嘟噥噥,聽筒里似乎傳來了謝宇昭微弱的抗議聲。
蔚寧笑了一聲,“以為都像你一樣小屁孩一個什麼都不用管?我們大人要愁的事多着呢。”
“你大你大,你是我爸,嘿嘿。”面對蔚寧時不時的“倚老賣老”,賀寶冉似乎發現了絕妙的回擊方法,即“就地認爸”,果真懟得蔚寧無言以對,趕在蔚寧發火之前飛快掛了電話。
《靈器》出事後,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司秦仍舊不算清閑,一度讓蔚寧預感D國之行將再一次告吹。然而蔚寧發現司秦忙歸忙,心情倒是一天比一天好了起來。
出發前某天傍晚,司秦接到一個電話,瞥了一眼來電信息,臉色微變,接通后卻是客客氣氣,絲毫不見冷淡,也沒有提前掛斷,耐心地跟對方聊到了最後,似乎相談甚歡。
很少見到司秦心情愉悅地跟人周旋這麼久,等電話掛斷,蔚寧隨口問道:“誰啊?”
“嚴樂蓉。”司秦笑了一聲,看樣子好心情蔓延到了電話之外。
“哈?”蔚寧意外極了,“她還給你打電話?她想幹嘛?”
司秦笑意更深,“找我借錢。”
“哈?!”蔚寧再一次驚掉了下巴,“她,嚴樂蓉,找你借錢?她什麼都不知道?不是,你們竟然還沒撕破臉?”
“為什麼要撕破臉?”司秦反問,“這樣不是更有趣?”
“呵呵,你開心就好。”蔚寧乾笑兩聲,偷偷替嚴樂蓉捏了把汗,開始關心後續:“那你怎麼說?”
司秦聳肩,“我說我沒錢。”
蔚寧失笑,“你還會沒錢?”
“理論上來講,不會有任何公司、個人一直處在富餘的狀態。其實大部分企業都是負債經營,只是多少的問題。所以我說出這樣的話完全可信,只有你這種什麼都不懂的人才不信。”司秦正襟危坐,一副給蔚寧上課的口吻,唬得蔚寧兩眼發直,最後話鋒一轉,指着蔚寧認真道:“但你說的是實話。”
蔚寧一怔,才明白過來又被耍了,狠狠翻了個白眼,真是夠了!然而抵不住好奇,很快湊過去問:“那你說說,你到底有多少錢啊?”
司秦摟住蔚寧,表情可疑地誘哄:“想知道?下次做財產公證帶你一起。”
“帶我幹嘛?關我什麼事。”蔚寧皺眉,他只是隨口八卦,他還當真了?
沒想到司秦一本正經,“婚前。”
“你想得美啊。”蔚寧哼了一聲,想想不對,“你竟然要跟我做財產公證?”
“那當然。”司秦頷首,“那是必須要做的。很多東西你不懂,如果我出了意外……”
聽到“意外”兩個字,蔚寧想也沒想,眼裏冒火,“我呸!你瞎說什麼呢,我呸呸呸呸呸!”
司秦卻不停,“很多事情你不懂。如果我出了意外,我希望能夠藉助法律的形式保障你一生衣食無憂,所以……”
蔚寧指住司秦,神情罕見的嚴肅,“你給我閉嘴。”
司秦瞥了蔚寧一眼,識相地不再深談,然而念頭已起,絕無可能就此打消。
司秦承認,這一世太過順遂,斂財速度着實快了一點,已經積累到了一個令任何人都不可忽視的數目,出乎他的意料,同時也給他帶來一絲隱約的不安。
重活一世,他並非如表面上看起來那樣年輕。到了已近半百的年紀,比起享受鮮活的當下,他更多的開始考慮未知的未來。上一世的他事業有成,於各行各業舉足輕重,有幹練可靠的下屬,也有聰慧優秀的繼承人,可以讓他稍稍喘息,來考慮一下自己的事,否則也不會接受諸如“相親”之類可笑的提議,去尋求一些精神層面或是生活方式上的改變。同時他也始終記得弟弟因病早逝、父親又常年纏綿病榻的事實,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世事無常”所代表的含義。這樣的心態一直延續到了重生之後。而在與蔚寧重逢、度過磨合期后,安定下來的想法愈演愈烈。
他說很多事情蔚寧不懂,他不是貶低對方,而是他清楚地知道對蔚寧這樣的人來說,巨額的財富絕非什麼善果。當然,哪怕沒有法律上的約束,他也願意將自己的所有與對方分享,但願意不代表正確。他不可能永遠和誰在一起,如果他先離開,他必須保證自己給予對方的財富不會變成傷害對方的利劍。
公證只是隨口說說。這樣的方法有很多,他也想了很多,就算對方避之不談,他也必須要做,因為這是他自己的事,是他自己想要主動背負起的負擔,與對方意願如何並無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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