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鐵骨金心問貪狼 第八回 獻血旗忠貞寒涼

第一卷 鐵骨金心問貪狼 第八回 獻血旗忠貞寒涼

王耕見奉乾皇帝的眼神心思皆被自己掌控,故而接著說道:“若尹溫烈接受封賞,則說明其心中坦蕩,並無反意,陛下又賜封賞,自然會安穩其心,使其愈發忠誠。若尹溫烈拒不受賞,則說明他做賊心虛,心中有鬼,分明是野心膨脹,聖上可在朝中暗伏甲士,將其當場誅殺,以除後患!”

此分明是王耕拿穩了尹溫烈的性子,料定以他的性格斷然不會接受封賞,為了除掉心腹大患而故意編造出來的幌子罷了。只是那偏信讒臣的奉乾帝並未察覺,反倒拍手叫好,誇讚王耕道:“愛卿不愧是臣的左膀右臂,才思如此迅捷。片刻之內,便為朕構思了如此周全的計策。若此事做成,朕定要封賞你,咳咳......”

說罷又咳嗽起來,一旁的仇宗業擺了擺拂塵,遣退宮女,親自為奉乾帝撫背,又對王耕使了個眼色。王耕當即會意,跪倒在皇帝跟前,五體投地,無比誠懇的說道:“臣非為權財富貴,公爵名祿。實是為了陛下,為了保我大姜江山!此計若成,只有兩個結果。若尹溫烈心無反意,則陛下得一心腹猛將,何愁漠北不平?若尹溫烈心存反意,則陛下除一心腹大患,實是國家之幸,社稷之幸!如此一舉兩得之計,乃是天授陛下也!”

奉乾帝聞聽此言,龍顏大悅,竟將貼身玉佩解下,賜予王耕。王耕受賞不辭。正當決策之時,眼看着尹溫烈就要進入皇宮,優柔寡斷的奉乾帝卻又猶豫起來,面露難色,左右不安,對王耕與仇宗業說道:“可尹溫烈頗有威望,又是貴妃的親弟,乃是貴妃唯一的親人,如今貴妃離朕而去,朕豈可殺其兄弟?”

王耕聞言當即便要勸諫奉乾帝不可心軟,卻被仇宗業攔住。滿臉狐疑,一頭霧水的王耕望着仇宗業,只見他徐徐搖頭,又攙扶着奉乾帝說道:“陛下不必擔憂,若陛下於心不忍,將尹溫烈貶為庶人亦可。”奉乾帝大喜,便決定依仇宗業所言準備。王耕見奉乾帝已然決斷,不好再多言,也值得告退。而仇宗業也依計行事,為皇帝草擬了兩道聖旨,安排諸事。

文物百官俱在天明殿前等候多時,嘰嘰喳喳,爭論不休,嘈雜聲不絕於耳。眼看着烈陽當頭,終於等到那仇宗業來到殿前,將手中拂塵一甩,搭在左臂之上,清了清嗓子便用尖細嘹亮的聲音喊道:“聖上有旨,百官入殿——”百官皆大喜,當即卸下佩劍,脫去鞋履,躬身低頭,五品以上官員手執象牙笏板,五品以下須上朝者,則垂着雙手,皆小步快走,分為兩列,不敢仰視,趨入殿中。

皇帝的左手邊為文臣,皆着玄青團領衫為朝服,頭戴四方烏紗帽,雙翅背耳,朝服上以銀白絲線綉滿襟三類飛禽:上三品綉仙鶴,中三品官員綉孔雀,下三品官員則綉雲雁。朝服質地極佳,花紋精緻,若非賞賜新衣則終生不換,非上朝不可着。文官現以一品宰輔曹庚為首。

曹庚其人,年逾七旬,老態龍鍾,微微駝背,乾瘦蒼老,滿面皺紋。心胸狹窄,膽小如鼠,尤擅見風使舵,首鼠兩端,左右搖擺。偏偏此人卻胸懷濟世經略,天下政務,皆繫於心間,錢糧賦稅等事,無論繁瑣細雜,皆了如指掌。自先帝在位之時便從宰輔事,至今已然四十餘年,連當今聖上都要讓他三分。

皇帝的右手邊則為武官,皆內穿銀白鎖子鎧,外罩赤紅文物袖袍,頭戴鳳翅盔,兩翼朝天,錦袍上亦用銀白四線綉滿背三類走獸:上三品綉麒麟,中三品綉虎豹,下三品綉雄牛。鎧甲精良,萬里挑一,錦袍大氣,威壯山河,亦是朝服所用,同文官般事。武官現以一品大將軍孟克為首。

孟克其人,未及花甲,身高八尺,燕頷虎鬚,豹頭環眼,虎背熊腰,平日裏走路生風。頗有精神,與曹庚截然不同。聖上特許他上朝挎劍,隨侍身旁。孟克因作戰極為勇猛,號稱姜國第一將,為姜國征戰半生,立下赫赫戰功,故而驕橫跋扈,目中無人。不貪名利,直爽豁達,待士卒若親子,卻極為厭惡氏族文人,認為他們迂腐不堪。直來直往,不懼權貴,因其四肢發達,有勇無謀,因其性格剛毅得罪了不少人,故而常遭文人戲弄。

待百官站定,仇宗業也來到龍椅前,對百官言道:“聖上駕到,忠臣朝拜。”百官一齊下跪,齊聲拜伏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震天的聲響回蕩在偌大的天明殿中,話音剛落,年事已高,行動不便的奉乾帝便在兩個小太監的攙扶下來到龍椅前坐下。眯着雙眼,身子微微前傾,言道:“眾卿平身......”

百官遂起身垂頭,將這幾日因皇帝未臨朝聽政擠壓的奏本一一呈上,可奉乾帝此時一心想着尹溫烈之事,無心處理奏本,百官所言,皆左耳進右耳出,雙眼不停的瞥向一旁的仇宗業。仇宗業卻佯裝不知,實際上早已做好準備,只等那尹溫烈上朝。

且說那尹溫烈快馬來到皇宮大門正陽門前,卻被門前金戈鐵衛攔下:“禁宮大門,豈敢擅闖?皇宮重地,不得馳騁!”尹溫烈遂下馬拜道:“鎮北將軍尹溫烈,奉命回京,上朝議事。請二位通融。”兩名金戈鐵衛相視一眼,心領神會,故而說道:“尹將軍,你常年鎮守邊關,怕是忘了宮中規矩。無有聖上旨意,任何人擅長正陽門都是死罪。我等擅自放人,亦是同罪。還請將軍不要為難我們。此時已然錯過了百官入門的時間,若是回朝議事,請走紫陽門。”

尹溫烈無奈,只得從命。遂牽馬來到西邊紫陽門入宮,此地正有小太監來迎,接過韁繩,將玉龍牽入馬廄安置。又有一名小太監引着他往天明殿走去,尹溫烈摘了頭盔,丟給身旁的小太監,大步流星,面色嚴峻。而小太監為了跟上他的腳步,只得抱着頭盔小步快走,那模樣十分滑稽。

“尹將軍莫不知朝禮?身着帶血盔甲,乃是對聖上之大不敬。不如回府更換朝服,再來不遲。”小太監建議道。誰知那尹溫烈聞聽此言竟停下腳步,衝出幾尺的小太監只得退了回來,一臉木訥的望着怒氣沖沖的尹溫烈,見他說道:“本帥自沙場歸來,尚不得一絲喘息,便要上朝。哪裏還有功夫管那許多!”

說罷便不再等候小太監,而是快步來到天明殿前,屈膝下跪,等候宣調。殿前太監見狀,遂衝著殿內喊道:“鎮北將軍,領軍大帥尹溫烈,於殿前求見——”百官聞言皆緘口不語,站直了身子。奉乾帝大喜,忙令宣召尹溫烈上殿。“宣,鎮北將軍上殿——”聞聽那殿內傳出此聲,尹溫烈遂站起身來,弓着身子,雙掌疊於身前兩尺,低着頭緩步入殿。

當文武百官看見那走入殿中,朝見天子的尹溫烈身着血衣血甲,蓬頭垢面,狼狽不堪之時,文臣皆道其無禮,不知禮節,目無天子。武官們則是幸災樂禍,嘲諷不休。曹庚並不言語,孟克亦目不斜視,只因他二人皆看不起尹溫烈,認為他是奴僕出身,地位卑賤,以姊富貴。而尹溫烈卻不在意那許多目光和議論,跪在殿中,垂頭拜道:“罪將尹溫烈,叩見聖上。”

“尹將軍,真想煞朕也!”奉乾帝終於盼來了,激動的站起身來。骨子裏他並不厭惡尹溫烈,甚至愛屋及烏,對他年少有為頗為讚賞。但如今尹溫烈今非昔比,手握重權,功高蓋主,自然令奉乾帝忌憚,“回想十年之前,朕封你為鎮北將軍之時,你才十七歲。轉眼十年,白駒過隙。尹將軍,你叫朕整整牽挂了十年啊。尹將軍,快快請起!”

言語之間,思念與讚賞難以遮掩,更非刻意表現,叫滿朝文武心生妒忌。尹溫烈卻不敢領情,亦不起身,而是五體投地,跪倒在龍階之下,語氣中略帶哽咽,斷續說道:“末將有罪......辜負了聖上重託,不敢起身,無顏見陛下......亦不敢叫聖上牽挂......”

“大膽尹溫烈,竟敢違抗聖意!你知罪么?”身為大將軍的孟克拔出寶劍,當著當今聖上與文武百官之面,劍指尹溫烈。尹溫烈卻不卑不亢,不慌不忙,毫無懼色,應聲答曰:“末將知罪,請聖上責罰。”

奉乾帝見他如此執着,迫於無奈,先是擺了擺手,示意孟克將寶劍收回,站回原位,后又開口問道:“尹卿何罪之有?”尹溫烈遂說道:“臣率十萬大軍鎮守貪狼關,與北軍兵魁盧參戎對峙多年,交戰大小百餘場,各有勝負。不想臨近班師回朝的前一夜,遭遇北軍夜襲,致使中軍營寨,兩萬大軍死傷慘重。臣有罪。”

“此事,中樞丞狄挽鳳已然先向朕稟明經過了。”奉乾帝長嘆一口氣,徐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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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辭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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