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鐵骨金心問貪狼 第二十九回 謀天機國舅隱兵

第一卷 鐵骨金心問貪狼 第二十九回 謀天機國舅隱兵

本以為這狄挽鳳會照常派人傳令,不料他卻招來左右,將那躺在右手掌心的聖旨在眾人眼前一晃,便吩咐道:“汝等自將這聖旨送往大將軍孟克府上,他自會領命。本丞還有要事,要親自走一趟。”

“不知何人讓大人如此費心,竟勞動大人您親自去見他?何不讓我等代勞?”身前親信雙手接過聖旨,又躬身恭敬地問道。狄挽鳳聞言冷笑一聲,背過手去,不屑一顧的昂着頭說道:“憑你們幾個,還不是他的對手。右將軍文權,一介武夫,不足為懼。周虔,堂堂從三品御史諫知郎,位高權重,資歷頗深,為人老道。如此這般的老狐狸,你們怎能對付?非要本丞親自去不可。”

兩親信相視一眼,皆心領神會,又將腰板向下壓了壓,點頭拜道:“原來如此。原來大人想要除掉的,是那周虔。”

“周虔雖說老奸巨猾,倒也不必本丞大動干戈。只是他背後的勢力乃是國舅爺,實在是棘手。”狄挽鳳徐徐轉身,輕嘆一口氣,忽地又想起什麼,微微皺眉,轉過頭來趕忙問道,“你們今日可曾見到那周虔上朝?”兩人齊聲答道:“未曾見到。大人莫不是忘了,那周虔已然託病不朝多時。”

狄挽鳳聞聽此言,眉頭舒展,頓覺心情大好,恨不得撫掌大笑,卻又不好在小輩面前喜形於色,只得強壓笑意,嘴角輕輕抽搐,徐徐說道:“好!那本丞就帶着御醫,親自去見一見這位膽大包天的御史諫知郎,周大人!”說罷,果派人去深宮請來御醫。此乃皇權特許,無須上報,御醫自然也不敢為坑狄挽鳳之命,便隨他一道匆匆趕往周虔府上。

而此時那周虔正扎着一條白頭巾,披着外袍,與當今國舅爺郭天毅對坐榻上,談笑風生,好不快活。那周虔目光灼灼,神采奕奕,全無半點病色,所謂有恙在身不便上朝,也只是一時託詞。只不過是不想奉那狄挽鳳之流的調派罷了。而今又與右將軍文權合謀,一同繞開了狄挽鳳,將前線戰報成功交到聖上手中,更是難得的幸事,兩人焉能不開懷。

故而盤着雙腿,契闊談,以茶代酒,好不爽快,雖無絲竹,更顯氣概。

而那周虔身後,則跪坐着一男子,身姿挺拔,形修長,着一領青藍錦緞底,刺繡滄瀾白浪袍。雪白的膚色與裏衣相襯,並無鬍鬚,狀貌如婦人好女,極為俊逸。束高冠,戴玉簪,腰間懸一柄夫子劍。有言道:奇偉魁梧多壯志,運籌帷幄最風流。真好似子房在世,真不愧幕僚第一。自始至終,面帶微笑,不發一言,目光在周虔與那郭天毅之間流轉,時不時為兩人添茶續水,小心侍候。

此人卻不是甚麼侍從下人,乃是這周虔府上的一位賓客幕僚,姓韓,單名追,字子求。雖年近三十,卻仍洒脫不羈,且不顯老態。原是前朝富貴人家子弟,歷百年,日衰。但自幼飽讀詩書,四書五經更是倒背如流,天賦異稟,卻沉默寡言。稍年長,橫遭變故,家道中落,遂棄文從武,從遊俠之事。奈何武功不高,最終淪落街頭,以他人施捨為生。衣不蔽體,食不果腹。

直至機緣巧合之下結識周虔,周虔極為欣賞他的才智,二人一見如故,結為忘年交。同時周虔還將韓追收在身旁,奉為上賓。自那時起,韓追便一直為周虔出謀劃策,已然成為其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周虔常贊其有勾踐之奇,蕭何之能,張良之智。而周虔不僅供應韓追的衣食花銷,還不止一次提出,要保舉韓追在朝中任職,使他滿懷抱負及才華得以施展,卻不想皆被韓追拒絕。

后每當周虔提起仕途一事,韓追總是一笑而過,表示自己無心從政,並委婉的表達了傾頹不可挽的想法。但周虔也並未放在心上,仍在朝堂之中,試圖與狄挽鳳之流抗衡,奈何人微言輕,孤軍奮戰,實在是回天無力。韓追每每見周虔為此苦惱,總想勸說他儘早辭官回鄉,全身而退,也不失為富家翁。免得最終難敵狄挽鳳之流,功敗垂成不說,就連性命也多半難以保全。

不想一貫溫和的周虔竟勃然大怒,推翻書案,拔劍怒斥韓追,言道:“行大事,扶國難,匹夫有責,豈能因惜一人之命而退縮?今若能剷除佞臣,重振朝綱,鞏固山河社稷,青史流芳,雖萬死猶未悔也!”韓追愕然,面羞慚,遂跪拜以謝罪。二人和好后,周虔復問其志,仍對曰:“無有大志。但為公帳下一賓客,此生足矣。”周虔大笑,遂不再多問。

而今日周虔與郭天毅在府中商議大事,自然要遣退左右。而作為周虔心腹的韓追,便應請求留在一旁,做些閑雜之事。

且聽那周虔舉杯迎道:“今日能繞過那豺狼將前線軍報遞交至聖上手中,全憑國舅爺鼎力相助,臣下在此謝過。”身着藍金袞龍袍,頭戴五鳳朝天冠的皇親國戚,紫陽侯郭天毅也舉起面前的茶杯,拱手笑道:“周大人客氣了。此行雖有風險,卻是不得不為。想來此時那狄挽鳳已被聖上招致宮中盤問拷訊。待喜訊傳來,本侯一定要宴請諸位肱骨之臣,共同慶祝。”

說罷,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請恕臣下冒犯,國舅爺此心雖好,但卻會惹禍上身。”周虔聞言眉頭深鎖,輕咳一聲,直截了當,如實說道,“狄挽鳳樹大根深,臣下料想今日之事哪怕他難以推卸責任,也極難除去此人。更何況還有仇宗業,王耕等黨羽。奸佞一日不出盡,我等時時刻刻都不得安寧。到那時,社稷不保,山河不復,又當如何?”

郭天毅深有同感,點頭稱是道:“的確如此,周大人說的在理。周大人如今是朝中少有的忠良肱骨,顧慮深遠,思想周道,本侯真是望塵莫及呀。如今還能有周大人這般的架海紫金梁,擎天白玉柱,真乃朝廷之福,社稷之幸。”

“哎,此事說來慚愧。憑老臣一己之力,又能如何?”周虔滿腹愁苦,心中惴惴不安,總覺得將有大事發生,“如今當務之急,還是得想出應對之策。北軍來勢洶洶,長驅直入,距離承天府不過八百多里,若再不設法阻攔,祖宗基業不保。老臣又有何面目存活於世?”

只見那郭天毅噌的站起身來,掣出腰間長劍,指天怒斥道:“那狄挽鳳,腌臢閹貨,小人得志!其所依仗,不過我姐。但憑本侯一句話,哪叫他如此囂張?”說罷,又將劍身調轉,面朝周虔振衣一拜。驚的那周虔急忙站起身來,身旁韓追也慢悠悠起身,二人一同上前將郭天毅扶住。周虔面露難色,不禁感嘆道:“國舅爺莫不是要折煞老臣,臣何德何能受此一拜?國舅爺快快起身!”

“不,此拜,周大人當受!本侯非是為自己而拜,而是為了這天下的百姓與祖宗的基業而拜!周大人為國謀事,捨生忘死,本侯佩服萬分!若滿朝文武皆如周大人,裴子端等,何愁奸黨作亂,北族來犯?”郭天毅直起身來慷慨激昂的說道,又一把攥住周虔的手,兩人感嘆良多,嘆息不已。

但郭天毅忽地又湊上前來,擠眉弄眼,頗為神秘的說道:“不過,本侯早有對策。一勞永逸,管叫周大人心中愁緒永不復存。”“國舅爺有何良策?”周虔聞言甚是驚喜,趕忙小聲問道。郭天毅卻不肯說,只是回頭望了一眼那緊跟在周虔身旁的韓追。郭天毅並非不知曉他二人的身份與關係,只是此事事關重大,少一個人知道,便多一分安全。

機智聰敏的韓追與郭天毅相視一眼,不待周虔開口,便知趣的退到門邊,為二人望風把關。

郭天毅還是不肯放心,又扯住周虔衣角,將他拉到內堂。周虔大為震驚,不解其意,慌忙問道:“究竟是何大事,為何如此小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走漏了半點風聲,你我一個也活不了。”郭天毅一臉嚴肅,咬牙切齒的說道。周虔也被他所感染,深感此事非同尋常,一旦事敗,便會惹來殺身之禍,死無葬身之地。

“不瞞周大人,本侯已然暗地詢問過多位朝中老臣的意思,他們皆願堵上性命,拚死一搏。此事關乎我大姜國祚,危難當頭,萬不可猶豫!”說罷,郭天毅又左顧右盼一陣,確定隔牆無耳,這才小心翼翼的從懷中取出一卷敗絹。那絹布尚未展開,便能從中看出斑點暗紅。

周虔見狀大驚,身子止不住的顫動,瞳孔急劇收縮,舌橋不下,汗如雨出,咽了口唾沫,才死盯着郭天毅的雙眼,顫聲說道:“國舅爺莫不想效衣帶詔之事耶?”“本侯正有此意!”郭天毅毫不遮掩,斬釘截鐵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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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辭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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