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鐵骨金心問貪狼 第二十八回 圓舊謊府令催魂

第一卷 鐵骨金心問貪狼 第二十八回 圓舊謊府令催魂

奉乾帝無力的癱軟在龍椅之上,顫顫巍巍的抬起手來,卻又顫抖着落下,雙目噙滿了淚水,轉頭望向那姜朝開國先祖的龍像,狼狽的扶着椅背與把手站起身來,一個踉蹌又險些栽倒在地,剛想邁出一步偏偏又踩中龍袍下擺,跌坐在地,那狼狽模樣,實在不像是一國之君。但這也怪不得病入膏肓的奉乾帝。

他本想將江山平安無恙的傳給太子,延續國祚,不想如今橫遭變故,國將不國,他已命不久矣,又如何能含笑歸於九泉,安心離去?

而那狄挽鳳又垂着腦袋在一旁默默看着,那垂在腹前,交疊一處的雙手,並沒有絲毫的想要上前攙扶的意思。劍眉凝結,目光冷峻,一言不發之時,最顯鷹視狼顧之相。

那跌坐在地的奉乾帝大失體統,竟依靠雙手,匍匐緩步向前,至爬到那龍像之下,扯住畫卷一角,竟發聲嚎哭起來,絲毫不顧君臣之禮,也不顧那狄挽鳳還在一旁,涕泗橫流,好不可笑。那撕心裂肺的哭聲甚至還傳出御書房,那門前侍候的太監驚落了手中拂塵,瑟瑟發抖,不敢作聲。

“先帝爺將基業交到朕手中,朕......朕本當盡心竭力,保祖宗基業......而今,朽木登殿宇,豺狼環伺京。國將不國,社稷難存!咳咳......朕竟無還手之力......任憑那北族虎豹豺狼踐踏我大姜的國土,莫非朕這朝中,就無一人可用么......咳咳,嗚呼哀哉,朕恨不得一頭撞死在祖宗腳下!但又恐,恐祖宗怪罪......事到如今,朕有何面目再見九泉之下的一十二代先帝呀!”

眼看那奉乾帝捶胸頓足,痛心疾首,似真要撞死在祖宗龍像之下,驚的那狄挽鳳急忙上前將其攔住,擋在奉乾帝身前,也擺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跪坐在地,振衣而拜,連連叩首。奉乾帝卻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指着那同樣淚流滿面的狄挽鳳笑罵道:“事到如今......你還如此惺惺作態,又有何用!咳咳......如今成了這般氣候,還不是爾等從中阻攔!”

聞聽此言,那狄挽鳳微微抬起頭來,眼眸之中閃過一絲殺氣,冷笑一聲,心裏想的卻是,這老糊塗竟然沒有完全糊塗,故而他鎮定自若的沉吟片刻,便放聲哭號。奉乾帝實在聽不下去,愈發心煩,斜倚在龍椅旁,不耐煩的問道:“朕乃是為了天下黎民與祖宗社稷而哭,你又為何嚎哭......”

“臣難有陛下之志,臣乃是為自己而哭!”狄挽鳳直起身子,抹着眼淚如此說道。奉乾帝聞言怒極反笑,抬手指着狄挽鳳眉心遂問道:“為自己而哭......卿莫非知曉汝之罪責而畏死耶?”

誰知那狄挽鳳卻又五體投地,大禮參拜,哭的愈發傷心,連連頓首,抽泣了好一陣子,才直起身子拱手回答道:“臣之性命,繫於朝堂,何堪生死而心懼?臣所為者,乃心也!嘆忠良心屈作豺狼,恨錚臣骨折反被枉。陛下——臣不懼死,但懼臣之心不為陛下所知。倘若陛下知曉臣之主張,臣雖九死,猶未悔也!”

只因狄挽鳳聲淚俱下,實在真誠,奉乾帝也不得不相信,故而輕嘆一口氣問道:“既然如此,朕也不怪你......咳咳,你且與朕說說,你心若何?為何要攔截那軍報,致使釀成大禍!”說罷,奉乾帝又跌坐在龍椅之上,似乎方才的那一切都是迴光返照,用盡了全部氣力。狄挽鳳便看似誠懇的跪在他身前,徐徐說道:“陛下龍體有恙,而前方戰線幾多失利,皆因北族進攻急促,我軍不曾防備,籌備不足,軍心不齊所致。故而叫北軍一時得利。依臣所想,戰局雖如此,卻非不可逆轉。”

好一個狄挽鳳,三言兩語便將那責任推卸的乾淨,又編出一手好謊言來,半真半假,哄騙那並不知曉真實情況的奉乾帝。北族進軍急速不假,初始之時,姜軍連遭數敗,損兵折將,也的確毫無防備,致使軍心渙散。但北軍一路長驅直入,直搗黃龍,已近一月,期間姜軍也組織了不少次攔截與反攻,在軍械糧草皆充足的情況下與北軍正面交鋒,不知是因為久疏戰陣,還是因為統兵失策,又或是人人皆無戰心,致使姜軍敗多勝少。

一敗再敗,士氣愈發低落,便有了那見風使舵,望風而降之人。

可奉乾帝卻信以為真,催問道:“可這與你攔截軍情有何關係......”

“陛下龍體有恙,托臣以大事。臣當效管仲,諸葛孔明等輩,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如今國遭大難,而陛下無力處置國事,我等理應為陛下分憂。臣冒死攔截軍報,就是為了不讓陛下知曉此事,避免病情加重。若陛下見了軍報,終日記掛在懷,豈不是臣子之過失?真到那時,臣雖粉身碎骨,亦難辭其咎!”

在狄挽鳳一番花言巧語之下,奉乾帝也不禁覺得此言有些道理,再三斟酌之下,只得說道:“卻也有幾分道理......此事就此作罷,狄卿,你且起身罷......”誰知那狄挽鳳又耍起花樣來,先前將責任盡皆推開,可真當那奉乾帝不再計較之時,卻又將所有罪責包攬一身,似乎顯得極有擔當。為人臣子,將帝王心思琢磨的一清二楚,便是如此這般。

“臣有罪,臣愧對陛下重託......臣雖一心為陛下排憂解難,不想一時疏忽,竟貽誤軍機,致使戰局成了這般氣候。臣罪該萬死!請陛下治臣之罪......”狄挽鳳與拜倒在地,低聲抽噎。奉乾帝見狀大為驚奇,竟真將狄挽鳳當作忠良肱骨,只當是錯怪了他,心裏還有些自責,便起身將狄挽鳳扶起,拍了拍他的手背說道:“此乃前線不利,非卿等肱骨之罪也。也卿亦是為朕分憂......咳咳,如今這般,也只能說是狄卿好心辦了壞事,莫要再提......”

狄挽鳳道了聲遵命,抹去滿臉淚水,便邊無表情的侍候一旁,沉默不言。可奉乾帝左思右想,總覺不是辦法,只得再度詢問狄挽鳳退兵之策:“北軍來勢洶洶,若再不加以阻止,想來短則七日,長則一月,定會攻破承天府,如之奈何,咳咳......如之奈何?”狄挽鳳聞言,轉步上前,躬身拱手道:“我朝土地遼闊,物產豐富,進可攻,退可守。哪怕承天府被攻破,亦有可退之地。我朝亦人傑地靈,能征慣戰者眾多。錢糧軍械更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皆是北軍難以比擬。故而依臣所見,北軍不可速勝,可派一大將挫其鋒銳,以謀長久之計。”

說罷,狄挽鳳的嘴角微微上揚,對他而言,最好的結果便是兩軍兩敗俱傷。北軍不可攻破姜朝,使狄挽鳳無處容身,亦不可輕易退軍。如此這般,他便能於朝堂之中縱橫捭闔,掌握大權,以足一幾之私慾。

“話雖如此,但承天府畢竟是祖宗所立之國都,絕不能讓與胡馬......咳咳,朕只要還有一口氣,他們就別想攻破承天府......只是,只是這何人方能領將統兵,迎戰北軍,挫其鋒銳?”奉乾帝撫須問道。狄挽鳳不假思索,直截了當的回答道:“啟稟陛下,雖說朝中大將或死,或降。但如今尚有擎天之柱,陛下若妥善用之,定可保山河社稷無憂。”

奉乾帝聞言狂喜,急忙問道:“卿之所言,何人也?”

“大將軍孟克。臣聞孟家三代為將,滿門忠烈,且英勇善戰,常思報國而不得志。如今報國有門,臣願以全家性命保舉孟克父子三人。正所謂上陣親兄弟,打虎父子兵。大將軍父子定能力克北軍,收復失地!”狄挽鳳俯首說道。奉乾帝連連叫好,撫掌大笑,似乎很是滿意,當即便吩咐狄挽鳳起草詔書,傳令孟克及其二子,點齊兵馬,上陣殺敵。

可不料此一招正中狄挽鳳下懷。這孟克乃是出了名的牛脾氣,因其三代為將,且屢立戰功而官居大將軍,享武將之極。也因他功勛卓著,位高權重,故而目中無人。就連狄挽鳳等輩他也不放在眼中,時常與狄挽鳳等人暗自較勁。狄挽鳳欲除之心已久,卻苦於無有借口。如今正好趁着大好時機,將他一家大小送上戰場。若其敗於北軍,則必然身敗名裂,死無全屍。若其勝,狄挽鳳也能以此為由,編織罪名,置他於死地。

故而在心中竊喜,笑那孟克頭腦簡單,有勇無謀,定看不出這其中端倪。待寫好的詔書,按照慣例該呈交於奉乾帝過目。皇帝卻不肯看,執意相信狄挽鳳,吩咐他全權行事。不料卻叫狄挽鳳愈發囂張跋扈,領了聖旨,拜辭天子,便雙手捧着聖旨畢恭畢敬的退出御書房,在那一剎那,又直起腰板,依舊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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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辭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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