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鐵骨金心問貪狼 第二十七回 截軍報中丞失策

第一卷 鐵骨金心問貪狼 第二十七回 截軍報中丞失策

“還有!“狄挽鳳的斬釘截鐵說道,似乎斷定了還有其他同謀。在他心中單憑一個頭腦簡單的右將軍文權,是萬萬不會膽大包天,刻意繞過他這一道關卡,將戰報擅自遞交給當今聖上的。

誰知那小太監被狄挽鳳這一吼,一時間六神無主,愈發手足無措。可在狄挽鳳的連番逼問下,雖然已是兩腿打顫,冷汗直出,無可奈何,也只得仔細回想。苦思一陣,終於想出個所以然來,緊蹙的眉頭終於舒展,激動的抬起頭來,正撞見狄挽鳳那要吃人似的眼神,驚得他倒吸一口涼氣,復又垂下頭,斷斷續續的對狄挽鳳說道:“回稟狄大人......早些時辰,確是那文將軍一人來見陛下。但,但小的在一旁伺候萬歲之時,也曾聽見隻言片語......”

“快快講來!”狄挽鳳已然猜想推測出大半,只求一個應證。

雖說兩頭都得罪不起,但當著狄挽鳳的面頂撞違抗他的命令,下場絕不會比死好到哪去。小太監斟酌之下,遂如實答道:“那文將軍說,這戰報之所以能直達聖聽,乃是那御史諫知郎周虔的注意,還......還藉助了國舅爺之手!”

果不出狄挽鳳所料,這一事牽扯甚廣,波及眾多,絕不是僅僅表面上一個武將文權所能掌控的。他的背後果然還有他人支持。御史諫知郎周虔,乃是御史監的二把手,平三品正官,佐御史大夫,監察軍國政要。但那御史大夫乃是狄挽鳳的黨羽同僚,兩人互通有無,狄挽鳳幾乎可以斷定,那御史大夫不可能做出背叛他的事來。且整個御史監都在掌控之中,區區一個周虔竟敢冒着身死殞命的風險,聯合文權越級上告,簡直荒唐。

回想起往昔舊事,這周虔似乎沒少和狄挽鳳等人作對。仗着自己乃是奉乾帝繼位之時任命的第一批官員,年過五旬,卻老當益壯,時常在朝堂之上怒斥狄挽鳳之流,但因各種原因遷延糾葛,狄挽鳳也不好處置他。前些時日尹溫烈回朝之時,周虔正抱病在家,未曾上朝。否則,多半也是從那裴子端,血濺朝堂。

可不想如今周虔竟暗地裏做出這等事來,幾乎是挑明了要和狄挽鳳對抗到底,事到如今,哪怕狄挽鳳不想收拾他,也沒有留他的理由了。

更令狄挽鳳意外的事,此事竟然還牽扯到了堂堂國舅爺。這國舅爺名喚郭天毅,年僅二十七,卻有豪情壯志,幾欲率兵出征,抵抗北軍,卻屢屢被狄挽鳳設法駁回,故而懷恨在心。在看透了狄挽鳳之流后,便一直暗中保護朝中的一些忠貞良士,府中有門客上千,雖亦有不少奇士異人,但大多濫竽充數。

外人常稱之為“小孟嘗”。因其乃是當今郭皇后親弟,而狄挽鳳與那郭皇后之間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故而狄挽鳳一直敬而遠之。但這郭天毅並不是尋常富貴子弟,更非紈絝,仗着羽翼豐滿,又有郭皇后這座鐵靠山,一直在暗地裏招兵買馬,豢養死士,意圖奪取兵權,先誅殺佞臣,肅清朝綱,再出兵北伐,驅逐胡馬。

但他的“野心”太大,雖說年少氣盛,血氣方剛,膽氣十足。但這既是優點,也是致命的缺點。從今日之事便可看出,準備不足,倉促行事,致使落下把柄,叫人算計。有些事狄挽鳳看在眼中,卻不想去管。可如今那郭天毅已然提起屠刀,狄挽鳳也不得不先下手為強。

“果然,果然......”狄挽鳳氣急反笑,點了點頭。這麼想來,便合理許多。若是沒有郭天毅在宮中接應,那戰報又如何闖過一道道關卡送到皇帝手中?只是千算萬算沒料到那粗手大腳的文權會落下話柄,狄挽鳳將袍袖一揮,便朝御書房大步走去。

身旁小太監頗不識趣的問道:“狄大人,現在該如何是好?”

“與你無關。”狄挽鳳頭也不回的朝前走,只留下那小太監木訥的站在原地,瑟瑟發抖,再不敢跟上前去。

而當面無表情的狄挽鳳來到緊閉的御書房門前時,左右太監頗有眼力見的上前替他將寬大的外袍脫下,露出裏邊的朝服,狄挽鳳便平舉雙臂任他們侍候,待即將收拾妥當,又開口問道:“方才隨本丞一同來此的那個小太監,進宮多久了。”

“回狄大人話,一年了。”左邊那老太監一面為他整理衣襟,一面謙恭的回答道。狄挽鳳冷哼一聲,瞪了那老太監一眼,嚇得他當場跪下,跪伏在狄挽鳳的腳邊,老臉煞白,抖似篩糠。狄挽鳳咬着牙陰陽怪氣的笑罵道:“進宮一年了還這麼不懂規矩,你們內務府是怎麼管教的。怎麼不去死阿?”

只聽得一個死字,便驚的那老太監險些當場歸西,兩眼瞪圓,大汗淋漓,只敢連連稱是,應承附和。右邊的太監也嚇得半死,卻還強裝鎮定,為狄挽鳳整理衣衫。

狄挽鳳輕哼一聲,並未多言,只是吩咐道:“本丞不想再在宮中見到那小崽子,你們處理一下。記住,手腳麻利些。都處理乾淨咯,再找本丞來領賞。聽清楚沒有?”狄挽鳳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便叫二人點頭連連:“是,老奴這便去吩咐,一定不讓狄大人費心......”兩人侍候的那小心模樣,竟比伺候當今聖上還要虔誠小心許多。好似他狄挽鳳才是這大姜國的皇帝一般。

可用狄挽鳳的話來說,皇帝之位,看上去風光無限。可萬一有朝一日天下有變,那皇帝便會成為眾矢之的,即便能保住性命,也難免成為他人掌上之傀儡。僧多粥少,狼多肉少。試問這天下能有幾人不貪圖這九五至尊之位?殊不知隱匿於那龍椅之後的人,才是真正的贏家。

他不願做皇帝,不做萬歲爺。要做,便做九千歲。表面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卻能擁有皇帝之所有,亦能擁有皇帝所未有。如今他已是位極人臣,離他的目標只差一步。他自認為誰也阻攔不能,無論是命不久矣的奉乾帝,還是虎視眈眈的北族聯軍。

皆收拾妥當,足以面見聖上。那老太監便起身朝御書房內喊道:“啟稟陛下,中樞丞兼龍騰府令,狄挽鳳狄大人奉旨覲見。”但聞一陣劇烈刺耳的咳嗽聲過後,御書房的大門便從內打開,里裡外外四個侍候的小太監便退到一旁,那狄挽鳳稍整衣冠,邁步走入房內,垂着腦袋,振衣跪拜道:“臣,狄挽鳳,拜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五體投地,長跪不起,奉乾帝也並未允他起身,而是已眼神示意左右退下。待御書房內只剩下狄挽鳳與奉乾帝兩人之時,那奉乾帝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噴薄而出的怒火,拍案而起,將那沾染着斑駁血跡的戰報丟在狄挽鳳身前,歇斯底里的咆哮道:“為何前線成了這般氣候,才來報予朕!咳咳咳......”話音剛落,牽動病痛,又劇烈咳嗽起來,殷紅的鮮血沿着嘴角滴落在鮮紅的龍袍之上。那奉乾帝再也支撐不住殘破蒼老的軀殼,單薄的身軀站立不穩,搖晃幾下便癱軟在龍椅之上。

“請陛下息怒......”狄挽鳳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輕抬眉眼,一面應付奉乾帝問話,一面小心翼翼的觀察着他的氣色。但見這奉乾帝,烏雲蓋頂,愁雲滿面,雙眼無神,臉色蠟黃,已然乾瘦的不成人形,只剩下薄薄一層乾癟的皮膚附着在骨骼之上,雖然書法戴冠,卻藏不住那凌亂的白髮。若不是穿着大紅龍袍,遠遠望去,真好似一具骷髏,無力的倚靠在案邊。

“朕......朕見此戰報,恨不得將爾等,將爾等盡皆罷免!恨不得......恨不得降罪於己以謝天下......恨不得,恨不得......”奉乾帝的五官皆因痛苦與自責扭曲在一起,喘息愈發急促,險些一口氣沒能續上,駕鶴西去。幸得那頗有眼力見的狄挽鳳見狀再顧不得抗命失禮之罪,急忙起身,三步並作兩步,趕到那奉乾帝身旁,小心翼翼的替他撫着胸口,理順氣息。

待奉乾帝逐漸平靜下來,心情卻依舊躁動不安,憤懣難平:“距離新任護軍將軍率軍出征不到一月光景,貪狼關大破!各處烽火台接連失守!北族聯軍長驅直入,一連攻克十三座城池,各地守軍望風而降!左將軍魯玄投敵,士氣大損,撫軍將軍黃昊、蕩寇將軍何志、驃騎將軍蔣當接連陣亡,丟棄糧草輜重無數,傷亡兵馬近二十萬!如今那北軍已然奪得北面大片疆土,先鋒軍已過鼓山關,距離承天府不過八百里!眼看着國將不國,爾等還要期滿朕到何時?!”

狄挽鳳聞言大驚失色,急忙退到龍案之後,撩起衣袍下擺,叩頭請罪道:“臣有罪,臣罪該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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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辭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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