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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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當朝皇子金口玉言答應“給用不盡的衣裳首飾,”這一句話到底有着怎麼樣的分量?

蘇妙之前還不太清楚,等她迷迷糊糊的回了鴛鴦館之後,緊隨而來的一幕,便叫她瞠目結舌的明白了,什麼是皇家的氣派。

之前李府十幾個人挨着進來,只在手上捧着的衣裳首飾算個什麼?眼下這鴛鴦館,是叫十幾個有力氣的粗使內監,兩人一抬,擔著裝得結結實實的樟木大箱,來回送了三趟!

便連展示,也不是李府那般,明晃晃的將成衣掛在手裏,而是由瀛洲台來的魏總管,親自奉上了兩張薄薄的金箋禮單子,第一頁開頭便寫的簡潔明了:

絲綢十匹,綢緞十匹,絹紗十匹,後頭又用小一些的字,仔細標出了什麼蘇綉蜀錦,綵綢錦綢、堆雲緞流金紗……甚至還有兩匹是上進的貢料,只宮裏娘娘才能用着的。

魏總管滿臉帶笑,格外殷勤:“雖是淮州,到底也不比京城,一時沒得那般周全,主子吩咐,這些先緊着給姑娘湊合用幾日,等往後回了府,還有冬日的各色好皮子,並旁的時興料子,再給姑娘添置,也省得路上周折。”

聽聽,這分量還只是個開頭!

衣裳料子說罷,後頭一頁,便是送來的首飾單,一套的嵌寶石金頭面,攢珠累絲玫瑰頭面……零散的珊瑚簪、青玉釵、點翠冠……

整整齊齊的鋪了一整頁,總之蘇妙走馬觀花瞧了一遍,竟是眼花的沒一個記進腦子裏,就估摸着這一整頁,她天天換一件,應當能換到她自個都不記得開頭戴的是什麼了!

魏總管卻還一副不值一提的模樣,口氣甚至有些謙卑:“後頭兩趟送的便是這些首飾,因不能壓擠着,外頭都套着匣子,單瞧着多,其實倒並不如前頭的料子結實,置辦的倉促,姑娘且將就些時日,待回了京,自有更好的來,”

這還未完,說罷,魏總管又叫了一個門口一個小內侍進來:“添了這許多瑣碎,想着姑娘也沒空看顧,這小子是從京裏帶出來的,年歲小,好在忠心聽話,也識幾個字,日後就跟着姑娘使喚,有事總能幫着跑個腿。”

蘇妙一看,倒也是熟人,就是昨晚送她回來的那個小公公,一進來,就五體投地的趴在了地上:“喜子給姑娘磕頭了!”

魏總管還在笑呵呵的介紹:“這孩子命苦,打小沒個名字,這喜子的賤名兒還是小人順口起的,姑娘聽不順耳,往後改了就是。”

“不,不必了,這名字就很好。”蘇妙都還有些暈乎乎的回不過神,愣愣開了口,才想起要先叫人起來。

可一旁早有人比她更快,穿着黃衫豆綠裙的蘇端娘上前將喜子扶起,滿面溫柔:“還是個孩子呢,快起來,都是苦命的,妙娘還能難為你不成?”

這行動話語,乍一瞧着,倒似是與她情同姐妹,關係極好的模樣。

旁的事兒蘇妙還能暈乎,可端娘這一副大好人的模樣就一根針似的,立時扎醒了她。

多熟悉啊,就是眼前這同樣的一張臉,在幾年後的京城王府里,對着她悲天憫人的嘆息:“妙娘你聽說了嗎,就是園子裏幹活的那木匠,對,那個淮州人,出事腿折了。”

“唉,大夫說不能挪動,不然肯定要瘸了腿,千求萬懇的,也就只叫在西邊倒座房裏湊合一夜,天亮了立馬就得送出去。”

“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憑手藝幹活的,這一倒下,上哪兒尋吃食呢?”

“都是淮州來的,我倒是有心給送些錢去,可惜……”

“倒不是差你這半吊錢,只府里的丫鬟你也知道,叫她們去送,指不定出門就自個吞了,回頭還要笑咱們傻呢!”

“你去給……這,這怎麼成?”

“那也好,那你千萬小心些!”

一字一句,就是擺着這菩薩似的好人臉,生生的將她推進了地獄!

這教訓實在是太深了,深到蘇妙現在記起,都恨的咬牙切齒:“沒錯,我們都是苦命的,可你蘇端娘可不是,你聰明的很呢,再苦也能活得好好的!”

端娘不妨她當著這許多人的面,都一點情面不留,面色一時間僵硬至極。

可蘇妙哪裏只會滿足於此?她一聲冷笑,又看向一旁的小內監喜子:“你既是分給我的,是我的人,就先記着一條,這個蘇端娘,往後不許搭理她一個字!”

哼,當我不知道你蘇端打的什麼主意不成?想從我這兒探聽瀛洲台與七皇子的信兒,做夢!

喜子雖年幼,但從宮裏出來的,最起碼的認主二字還是知道的,聽着這話,立即乾脆利落的應一句“是!”

之後便也只是侍立在了蘇妙身後,端娘待他再是溫柔照顧,也是再不肯多瞧一眼了,

魏總管臉上的笑刻上去一樣紋絲不動,耐心等着蘇妙這廂說罷,才又繼續:“宮女與咱們內侍不同,不好帶出來的,外頭的又怕不懂規矩,主子吩咐,姑娘貼身伺候的宮女,也等着回府里后一併分派。”

若說之前的等回京回府,還可能只是敷衍奉承,這一番話的意思,就已很是明白。

七殿下待這送上來的美人蘇妙,絕不只是一時興趣的露水情緣,更不會在離開淮州時將她撂下不顧。

皇子身邊的女人,且還能有專門的宮女內監伺候的,怎麼也得是有名有份的正經主子。

這已是擺明了要帶蘇妙回去,給她一個將來。

十幾台的箱籠來來回回,又是瀛洲台皇子身邊的大總管親自傳話,這麼大的動靜,鴛鴦館附近的丫鬟婆子早已或明或暗的圍了過來,將這一句句都聽得清楚,個個都忍不住心驚。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李府也不例外。

等得魏總管告退離去,不到一盞茶功夫,鴛鴦館裏圍過來的人便越來越多,除了真正當差收拾、裡外伺候的,更多還是有幾分的體面下人湊熱鬧一樣,話里話外,除了道喜巴結,更多的還是想親眼瞧瞧她。

上上下下都想知道,這老爺買下的,到底是個什麼狐狸精?使了什麼手段,只一頓午膳的功夫,就能將堂堂皇子勾引成這樣?

就連剛丟了臉面的蘇端娘,都捂着傷口、咬着牙關,硬是戳在屋裏沒有動彈,就為了等着蘇妙得意忘形,萬一透出幾分,好歹能得個明白!

可這個明白,蘇妙卻是註定給不了。

使了什麼手段?她自個也是一團懵呢!

將屋裏亂七八糟的閑人,包括端娘都一併趕了,蘇妙靠在美人榻上,開始一點點回憶自個在七皇子面前的言行。

思來想去,她去瀛洲台這兩次,七皇子一開始待她都只是平平——

直到因為失言說出虎大人,之後機緣巧合,摔進了七皇子的懷裏,這才得了這般叫人眼熱的盛寵?

所以說,是她看錯了,七皇子竟不是那等傷春悲秋的講究少爺,而是直來直去,就喜歡女人乾乾脆脆,投懷送抱的人?

這種手段……她會啊!

蘇妙倒吸一口氣,眸子亮的嚇人,彷彿發現了天大的秘密。

瞧她猛然坐起,門口喜子以為自個的新主子有什麼吩咐,連忙低頭靠了上來。

可低着頭等了半晌,蘇妙除了攝人的桃花眸子越來越亮之外,卻是一句吩咐也無。

這位蘇主子,脾氣行事都有些怪啊……

年歲還小的喜子為難半晌,也只能小心翼翼的起了話頭:“要到晚膳的時辰了,主子可有什麼要吃的?”

“吃的?”蘇妙跟着抬頭,這才忽的意識到,沒錯,她現在得寵了,可以在李府里隨意點膳食吃!

她能吃飽了,還能吃肉!

意識到這個,蘇妙高興的連七皇子的秘密都顧不得,捂着嘴,聲音斷然:“給我上一道蓮花豬腳,再來一碗紅棗豬腳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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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相隔不遠的瀛洲台內,魏總管則是躬身立在沈瑢面前,稟報起了方才的差事。

若是之前,他總會揣度着主子的心意,順着挑着說,可近些日子,殿下身上總有一股說不出的威嚴氣勢,他雖也沒有真的受過責罰訓斥,卻也再不敢起底下人特有的小心思,這會兒也是老老實實,將鴛鴦館裏蘇妙的一言一句,都細細說了個清楚。

聽到蘇妙為難端娘時,沈瑢面上不為所動,只是早有預料般微微點頭:“往後留意着蘇氏,她想幹什麼,想要什麼,都不必攔着。”

這話里含着的縱容,只叫魏總管也聽的暗暗心驚,娘娘管教的嚴,殿下還未大婚,素日又一向自持,這十幾年,府里一個侍妾通房都沒有過。

這般放縱行事,還是這樣的恩典,這蘇妙蘇姑娘,可是開天闢地的頭一份!

等回了宮裏,還不知娘娘要怎麼說……

魏總管心內憂愁,卻一句勸誡都不敢有,只是恭恭敬敬應了一句是,甚至還為蘇妙說了一句好話:“蘇姑娘得殿下恩典,很是歡喜,臨走時還特意囑咐,待您有空,定要親自與殿下道謝。”

說罷,又提起了另一個人:“還有另一位蘇端姑娘,私下塞了小人一枚玉佩,托小人若有機會,在主子面前提攜一二。”

對於這些慣常的私心謀算,沈瑢便只是擺擺手,並不耐煩多聽。

他還是沈瑢,卻也並非從前單純坦蕩的少年皇子。

此次奉旨南下,原本再尋常不過的一樁差事,但他自從出京的第一日起,便整夜裏噩夢不絕。

說是噩夢倒也不太對,因為夢中並沒有什麼嚇人的妖魔鬼怪,而是走馬燈般走過的,他的一生。

一夢十年,盡知後事。

子不語怪力亂神,他也想勸說自己這一切都不過是場無稽的荒唐夢。

但偏偏從路上到淮州,期間發生的樁樁件件,都明證着他夢中所見絲毫無誤——

只除了一個送上門的蘇妙。

沒錯,之前還只是三分懷疑,可等到蘇妙脫口而出“虎大人”后,他便立時能肯定了,蘇妙是一個與他境遇相同的人。

分明是個天真無知的妖媚皮囊,那眸子裏,卻如他一般,燃着想要燒透一切的火。

沈瑢緩緩閉眼,分明已不是第一日了,但想到自己最後的下場,身上仍是忍不住泄出滿滿陰鷙。

但意識到這一點后,他又放鬆脊樑,強逼着自己從無用的憤懣情緒中掙脫出來,刻意將心緒轉去唯一不同的蘇妙身上。

這樣的人,他自然要好好看在眼前——

順道也瞧瞧,這與他一樣,曾都不得善終的同路人,這一次,又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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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瑢(面色深沉):這與他一樣的同路人,這次將會怎樣?

蘇妙(恍然大悟):原來七皇子好的是這一口!那我……我先啃兩個豬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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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艷撩人(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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