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策
第八章
蘇妙自覺發現了七皇子在女色上不為人知的喜好,原本是想着一鼓作氣,好好的去瀛洲台里再獻幾回殷勤的。
只很可惜,她當晚便吐得厲害,險些連床都下不去,就更別更去起身求寵。
吐的緣故也十分簡單,蓮花豬腳吃多了,積食不克,脾胃失和。
紅棗豬腳湯雖也是肉,但湯這東西,燉的久了必然偏於清淡,再加上油花兒都撇的乾乾淨淨,那棗兒味都要比肉味大些。
蓮花豬腳就不同了,一塊塊的晶瑩剔透,沾着李府廚子家傳的秘方醬汁,咸香軟糯,入口一抿就化在滿口,香的人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了!
蘇妙一嘗之下,就驚為天人,曾經噴香滿口的豬腳湯再入不得她的眼,只叫喜子給她再要了五份蓮花肉塔,原本打算一口氣吃個飽。
誰知道,才吃到第三碟,就忽的吐了。
太可惜了……
蘇妙吐得眼淚汪汪,能抬起頭后,心下第一個閃過的,便是這樣的念頭,
還不如瀉肚子呢,這麼好的東西,竟是壓根連腸子都沒進去,在胃裏就吐的乾乾淨淨,豈不是全都白費?
而等到鴛鴦館下人匆匆忙忙尋了大夫,為她開了消食緩解的丸藥之後,她第二件關心的,就是叫着老大夫追問:“這毛病能不能治好,往後還能不能再吃葷?”
老大夫也沒想到李府這樣的門第里,也會有為了吃肉生生把自個的吃病的,說了一串兒蘇妙聽不懂的晦澀醫術,扯了半天,也終於叫蘇妙明白。
吃穀粒兒的鳥雀被養久了,早已不適應葷腥,非得吃也不是不成,一日至多能吃小茶盅那麼大的一口,還得是燉的熱熱爛爛的那種,連湯帶水,慢慢兒的養起來。
蘇妙一琢磨,大約就是先前媽媽給她吃紅棗豬腳湯時的吃法兒,怪不得了,她原先還只以為是樓里捨不得吃肉的銀錢。
只明白之後,蘇妙仍是難免失望。
出了這樣的事兒,李府的下人再不敢叫她隨心點菜,每日裏除了清粥便是清湯,竟是比先前還來的更無味些。
許多事兒原就如此,若是從未見過從不知道,便也不覺着眼下的境遇有多難過,可吃過了真正的珍饈美味,再回頭去吃谷咽草,便越發只覺難熬,加上大吐一回到底傷胃,蘇妙連着幾日,都沒什麼食慾。
她們每日裏吃的原本就是少少的一口,再咽不下去,整個人就愈發顯得沒什麼精神。
等到了第三天,莫說去瀛洲台里伺候殿下,蘇妙甚至連地都不下,只懨懨的在美人榻上靠着,什麼都不幹了。
剛來的小內監喜子急的腦門冒汗,連之前師父的暗示都明白白說出來了:“姑娘,魏總管魏公公是小人的師父,姑娘若是有什麼話或是物件要往殿下跟前的,小人都可代您往瀛洲台傳去!”
蘇妙仰頭用帕子蓋住臉,聲音都微弱起來:“緩緩吧,太累了,且叫我歇歇。”
自打從白綾賜死的噩夢裏醒來,她的心中便一直像是燃着一把不滅的火,燒的她一刻也不能安歇。
直到眼下,或許是因為得了七皇子給她日後的承諾,也或許是因為小病這一場,看似只是在急行途中頓了那麼一瞬,但這一頓,卻像是連她渾身的精氣神都一併耗去了一般,叫她這會兒提不起一絲的力氣。
再歇這一日吧,蘇妙這樣勸慰着自己,媽媽都說了,男人這個東西,有時候也不能太上趕着。
正巧,衣裳也得夜裏才能做好呢,她就再歇這一日,就一日,等到明天,她再去好好勾引七殿下!
可不知內情的喜子卻仍不肯放棄,他原本跟在師父伺候殿下,大好的前程,偏偏到了淮州卻被送到了蘇氏一個還沒名沒分的姑娘身邊,從此與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才哪到哪啊,姑娘才與殿下見了兩回,也沒身份,也沒子嗣,就算他年紀小,也知道眼下遠遠沒到能懶散歇息的時候!
小內監人小鬼大,最後甚至不顧禁令,問到了與姑娘關係最久的端娘那去,想要求個法子叫她開口,不過勸說還是刺-激,哪怕是將人氣的跳腳呢。
憑之後有什麼責罰他都認了,只要能叫蘇姑娘有個活泛勁兒就成!
八面圓滑的端娘對於喜子的委託,自然不會拒絕,但她卻也不會真心相勸,只是隨意敷衍了兩句,叫蘇妙好好用膳,否則怎麼怎麼會有精神云云,實則丁點兒沒有叫人聽在心裏的意思。
事實上,要不是因為剛剛兩人才出了齟齬,不好做的太明顯,她甚至都想教唆着蘇妙越發挑剔猖狂些。
把自個餓的沒精神些算什麼?你再嬌狂些,就拿自個當公主一樣耍脾氣,衣食住行,處處挑剔着,絲毫都別湊合!
能早點將把自個的狐媚絕色都耗盡了,惹的七皇子早日厭煩了才更好!
蘇妙沒有再指着鼻子對端娘撕咬咒罵、啐她一臉,都是因着實在是心累,一個字都懶得開口的緣故。
對於這樣的裝腔作勢,蘇妙當然也不會有心思配合,當下便又抱着長引枕扭身靠回榻上,壓根沒聽見一般。
端娘見蘇妙果然不聽,心下暗喜,又假意勸了勸,等着蘇妙不耐煩了開口趕人,便立即躲了出去。
但還沒能高興太久,蘇端娘就又失望了。
蘇妙都已是這樣輕狂得意,連着兩三日只顧着挑剔膳食,壓根都沒搭理瀛洲台,七皇子竟也沒有忘了她,反而就在當日的夜裏,李府上下都已躺下歇息時,魏總管親自帶人瞧向敲響了鴛鴦館的房門。
殿下深夜難眠,召蘇氏侍候。
七皇子再召見她,蘇妙是不意外的,可是這個時辰,被叫醒的蘇妙實在有些疑惑:“怎的這般晚?”
便是要侍寢,也該早些說,這大半夜的,想要梳洗沐浴都來不及。
魏總管面上也有些難色:“原本是沒打算召姑娘的,也是主子臨時起意。”
皇子的身體情形,原本是不該與人隨意透露的,但是眼前這蘇妙蘇姑娘,在主子心裏的分量卻又不同,魏總管思量着,又隱晦提醒了一句:“主子這些日子睡得都不太好,半夜驚醒,是常有的事,姑娘伺候時小心些。”
這話蘇妙還聽得明白,常常夜裏驚醒,之後又再睡不着,是個人就不會覺着舒服痛快。
按理說,這個時候去伺候,也是最容易吃瓜落的,並不是個好時機。
七皇子身上還有這樣的毛病嗎?蘇妙眨眨眼,覺着自個簡直是白在府里活了一世,居然什麼都不曉得。
但做瘦馬的,原本也沒有挑剔的餘地,加上蘇妙幾日前便也準備好了今日,聞言便也十分冷靜:“公公稍候,容我換身衣裳。”
說罷,看到一旁的端娘,還又補充了一句:“將她也領出去,喜子,你守在門口,我換衣裳,不想叫人瞧見。”
眾人早已習慣蘇妙對這個“姐姐”的針鋒相對,魏總管一口應了,低頭退到屋外,喜子也果然盯着面色難看的端娘披上衣裳,看着人出了屋。
蘇妙並沒有耽擱太久,夜裏路上不好走,魏總管特意帶了軟轎,出門上轎,不到一盞茶功夫,便也將人送到了主子面前。
沈瑢聽到稟報時,只有蘇妙自個被放進了屋內,魏總管則識趣的帶人都退到了屋外,四處靜悄悄的,只留遠處蛙叫蟲鳴。
黯淡的燭光中,蘇妙一身青天色的暗紋斗篷,從肩頸處繫着,交疊了半身還多,下頭則長長的垂到腳尖,一口鐘一般將她蓋的嚴嚴實實。
從顏色到款式,都是規規矩矩,老成的連她天生的嬌媚風情都壓下去不少。
尤其蘇妙自打進門就都是小步輕移,最後垂眸頷首的靜靜側立着,不妄動不輕狂,一眼瞧去,竟還有了些不容輕辱的良家意味。
沈瑢叫她這模樣驚的一愣,這大半夜裏,有些猶豫魏守缺是不是領錯了人,又疑心前些日見到的蘇妙怕不是個夢:“蘇氏?”
“是。”蘇妙聞聲抬頭,含笑看他一眼。
她的髮髻未梳,眸光瀲灧至極,像是偷跑人間,偷了老夫人衣裳穿的精怪,靡麗的幾乎要從斗篷中跳出來。
果然還是這一次認識的蘇妙,沈瑢不自覺的鬆一口氣,放下揉額角的手心,多年的習慣,叫他順口先關懷了一句:“魏守缺倒是提過你這幾日不舒服,穿這般嚴實,可是身子還沒大好?”
蘇妙邁着小步更近了些,聲音柔媚:“奴無事,只聽魏總管說,殿下夜裏時長頭痛難眠,現下可覺着好些?”
沈瑢並沒有與她談笑的心情,連着多日沒有一個安生覺,他現在額角生疼,胸口憋悶,若不是自小的教養壓着,換一個暴戾肆意些的主子,說不得現在早已將怒火發泄在侍從奴婢身上。
他往後靠在椅背,閉了眼睛:“你既無大礙,便坐下與我說說話,若不會說,就叫下頭準備着,去一邊兒彈詞兒唱曲兒,挑安靜些的。”
這便是不願多說,也沒什麼興緻,只叫她出些動靜兒消磨長夜的意思了。
但是蘇妙並不打算聽話,她準備了三日,眼下雖不是最好的時機,但她也並不打算多等。
“殿下若是睡不着,妙娘倒是有個好法子。”
清淺的腳步漸漸靠近,沈瑢耐下額角的憋悶,無可無不可的睜眼,看見的便是蘇妙脫了輕薄的繡鞋,伸出白嫩的小臂解了系帶,斗篷剝殼兒似的落下,便露出了白嫩嫩的筍芯。
沈瑢的呼吸猛地一滯,為這眼前的風光,更為了蘇妙的大膽瘋狂——
蘇妙披髮赤足,規矩死板的斗篷下頭,只披了一件珍珠衫,
時下的珍珠衫,是以珍珠作花,綴於輕紗上當作外衫。
可蘇妙卻拿它當成貼身的裏衣褻裙。
紗衣輕薄,穿在身上彷彿披了一層月光,什麼都蓋不住,能清楚的看到她的臀若滿月,腰似柳折,連最下的小腳趾都艷麗動人,上好的珍珠亦難及她雪肌玉膚的光亮,艷若妖魅。
這妖魅行到皇子近前,近的肌膚相觸,呼吸相聞,之後俯身下拜,緞子般的烏髮水似的泄開。
她抬頭看向他,眸光似水,既純且媚,紅唇輕啟,絲一般的慵倦:
“春宵苦短,殿下定可得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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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瑢:睡不着,來談談心。
蘇妙:閉嘴!來上本壘!
感謝【粗茶淡飯】小天使送出的火箭炮,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