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市九章

東市九章

塗鴉

面對大爺的怒目圓瞪,勝王反而表現出了一種安心感,彷彿眼前扼住他咽喉的大爺是長輩而非敵人,只見他長舒一口氣,坦然的說道:“看來我是賭對了,哈哈哈,這下可以給你自報家門了在下孟浩宗曾孫,商政部現任部長,以及逸族現任族長孟羲和,族號勝王。”

“逸族孟羲和...你是浩忠的曾孫?這詩你從哪裏聽來的。”大爺雖然心中已經信了七八成,但還是試探道。

“歷史並不代表着真相,正如官史中並無你們這群外來客的記載,我也只是從父親那繼承了曾祖的手記殘本才對真相略知一二,要不是被逼得走投無路,我又怎敢冒險放你出來?畢竟被關在鎮樓塔這裏的到底是哪一位,裏面可沒有明說,所以我才一直試探,看你聽故事的反應以及是否對得上這首打油詩來判斷,否則我要是放錯了,那可就不只是搭上個逸族可以完事的,若真是如此,我就真的沒臉面去見曾祖了。”

“不過嘛,我的運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啊,哈哈哈~”

勝王有點痴狂的大笑,之前的頹然、落魄、無奈全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幾乎癲狂的喜悅,哪怕在大爺眼中他之前的行為就像是在走鋼絲,畢竟正如他自己所說,若是被關押在鎮樓塔里的是...想到這,即便是大爺也不禁寒毛豎起。

“你跟浩忠一個樣,輸死了都還要賭,瘋子。”大爺終於收斂了那濃重的殺意,態度緩和下來后,又說道:“既然你有浩忠的手記,想必你也清楚我還有自己的舊賬要去處理,如果你要我幫忙的話,那很抱歉,老夫暫時沒有這閑工夫。”

“我敢肯定,即便你實力再強,能將整個中州翻過來,都不一定能找到她,而且除了我,恐怕你找不到第二個有這膽量和實力去幫你的人了。”

“你想怎樣直說便是,不要給老夫拐彎抹角。”

勝王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副‘你懂的’的表情,看着這傢伙厚顏無恥的嘴臉,大爺真是恨不得給他來一記狠的,但他一來是晚輩,二來大爺也的確對如今的情況一無所知,有個知情人或者勢力幫忙自然事半功倍。

所以於情於理大爺也推託不得,只能沒好氣的說道:“哼,老夫可以幫你,但前提有三,不殺堅守正道者,不做有傷天和事,一旦有她的消息,老夫立刻就走,你若是想讓我為你爭權奪位,那老夫可就真沒這功夫陪你耗了。”

勝王搖了搖頭,感嘆道:“聽完那故事,想必你也知道,從曾祖那一輩開始,逸族最後的根基就一直守在這鎮樓塔中,我們雖然選擇了讓步,可政部和其他皇族卻不想輕易放過我們,來到我這一代,甚至已經開始公然派遣內應來監視,這些年若不是三支部心懷鬼胎,互相猜忌,我們早就守不住了,能堅持到現在已經算是奇迹,還談什麼爭權,我們只求尋得一處安生之地。”

“只是近日,有一伙人找上門來,他們要求我交出逸族的底蘊,要不是走投無路,我也不至於冒險放你出來。”

“所以你想讓我幫你解決這夥人?”,大爺直接了當的問道。

“沒錯,他們連三支部都能瞞過,恐怕背後的勢力不簡單,如果今天不是你這麼一鬧的話,他們恐怕早就出現了。”

“哼,那現在你想怎麼樣?”

“我們還是先換個地方說話吧!畢竟外面的客人,用不了多久就要進來了。”,勝王說完,一口氣把剩下的果汁都喝完了,直到這一刻,他的臉上才露出了雲淡風輕的笑容。

原本勝王自己的計劃,如果封禁在鎮樓塔里的外來客不是曾祖之友,那也不過就是將逸族的衰亡提前罷了,但至少能給他的敵人帶來極大的麻煩,可若是碰上那絕無僅有的好運氣,逸族就多了一條選擇的路,而且很有可能因此翻盤。

就在勝王與大爺達成共識的時候,7號這個內應也順利從鎮樓塔中逃脫出來,並且在第一時間將裏面的情況給自己的上司一一彙報,之後三支部直接下令,停止往裏面增員,只是不斷加固外圍的包圍圈,到了現在,三支部防的已經不是裏面的誰了,反而是身邊的盟友。

逸族雖然沒落,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否則它又怎能在東市苟活這百多年,因此在各方勢力的眼中,它既是肥肉,也是硬骨頭,誰都想動,卻又誰都不敢動,畢竟就算拿下了,也必然是傷筋動骨的,到那時候誰還有餘力自保呢,但這樣的僵局卻因為大爺的出現而有了變數。

然而將近一小時過去了,各方勢力預料中大爺與逸族之間的大戰並沒有爆發,鎮樓塔依舊安靜的聳立在立富縣的中心,就在各方猶豫不決的時候,晏俊雄帶着自己的直屬軍團無視命令,打算衝破封鎖圈直奔鎮樓塔,有人願意做出頭鳥,他們自然是喜聞樂見,因此都十分有默契的將封鎖圈一一打開,放行。

結果別說是大爺,晏俊雄愣是把鎮樓塔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找到一個人,到了這時候,不光是他,所有人都清楚,就在他們互相猜忌的時候,鎮樓塔早就人去樓空了。

唯有勝王的一封手書在他的書房中被找到,上面用鮮紅的大字寫着:來日方長。

“南荒越境□□‘大爺’拒絕談判,引爆生化武器,最終造成了共計XXX名人員傷亡,所幸的是晏俊雄軍團長從邊境關帶隊趕來,並成功將其擊斃...”

正在播新聞的電視機被關閉了,打斷了對着樹海發獃的陸的思路。

中州首府榮都郊外的山海庄,佔地達九百多萬畝,是一處依山傍水,風景秀麗的旅遊勝地,而讓它被享譽中州第一庄的原因有兩個。

其一是妙計書院,坐落在群山的深處,彷彿隱世小廟一般的妙計書院是一棟頗具傳奇色彩的建築,據記載,當年尚未稱皇的東方偉毅就是在此想出了突破包圍圈的妙計,從而奠定了最終決戰的勝機,推翻了前朝長達七千年的封建統治。也因此這個山中茅廬才有了妙計書院一稱,後來更有傳聞,說是平日苦思冥想而不得解的事情,只要來到這裏,終究會得到答案。

其二則是一個傳說,在東方偉毅銷聲匿跡后的數百年間,不時會傳出有人曾在山海庄目睹過神皇的出現,雖然這些所謂的目擊者大多被查出是為了蹭網絡熱度而撒謊,但畢竟空穴來風,如果沒有這樣的事,又怎麼會有這樣的傳聞呢,因此越來越多人猜測,年邁體衰的神皇是隱居在山海庄一直到他壽終正寢,也就是說神皇的墓就在山海庄這茫茫大山之中,這個墓里會有什麼無人可知,當然誰都不會介意來這裏撞撞運氣就是了。

一隻看上去極其普通的白鳥在山海莊上空四處盤旋,突然,它俯衝而下,直撞入妙計書院後方大山一個隱秘的縫隙處,“嘰嘰~”,白鳥停在了陸的肩上,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

“老師,這信鴿是周振邦送來的。”陸雖然很是詫異,但還是十分熟練的拿下了飛鳥腳上的竹筒,檢查了一遍后,才將其交到了坐在電視機前的張宏才手上。

之所以知道是周振邦的信鴿,那是因為這鴿子的背上用黑色的毛筆清晰的寫着那老頑童的名字,看見白鴿並沒有離開,而是乖巧的在自己手上跳來跳去,毫不避諱的可愛模樣,陸也不禁伸出手準備撫摸一下它。

張宏才見狀,放下了手中的竹筒,看着少年臉上的溺愛之情,語重心長的說道:“陸,為師有些話想跟你說。”

陸聞言,一把就將在手中等待愛撫的白鴿甩開,也不管它在身後發出不滿的叫聲,謙卑的低着頭走向前來,站到了張宏才的面前。

看着眼前這個依舊滿臉稚氣的少年,張宏才寬慰道:“你今年雖然只有15歲,但你所經歷過的血的磨礪難道還少嗎?在我的訓練下你掌握輕易剝奪生命的技巧,更別說你通過考驗成功走上了‘進化之路’,這些都標註着你存在的不凡,不光在人的眼中,哪怕是毫無靈智的畜生眼中也是如此。”

陸雖然是軍政部當中的武鬥派出身,但不代表他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正是因為他有勇有謀,再加上他覺醒的能力——屏蔽,才能年紀輕輕就擔任一部之長的近衛兵兵長,除去這個職位的高風險,待遇以及權力可以說絕不亞於一個片區的支部長。

此刻被張宏才一提,陸才反應過來,若不是自己的能力,一般的小動物都會被他的殺氣驚嚇到,更別提這白鴿居然能發現他的存在,然而事實卻是它毫不猶豫的跳到了自己的手上。

“老師,這鳥不是生物?”陸總算髮現了重點。

看着陸疑惑的眼神,張宏才嘆道:“這白鳥叫‘傳信鴿’,它們對氣味極度敏感,比狗的鼻子都厲害千百倍,細微的氣息就可以將你鎖定,無論你藏身何處,它都能找到你,據史料記載,這是前朝的所有物,但中朝建立后,就不知去向了,至於老周這傢伙是怎麼得到,我就不清楚了。”

“氣味?可他是怎麼收集到我氣味的?我們離開之前我已經清理得很乾凈了,就算我有遺漏,胖子也會處理的啊!”陸回想起傳信鳥一開始是直接停在他身上,立刻就確定了被鎖定的人就是自己,想到周振邦那老頑童此刻得意的嘴臉,他的心中難免生出了一絲的不甘。

“有些事看上去不可能,但如果將所有情況排除,那剩下的就是唯一的答案。”

一言至此,陸已然推測出了,應該是自己用槍指着周振邦後腦勺的時候留在對方頭髮上的氣味,畢竟他們身體上的接觸也只有那一次,而事實上,周振邦也的確是利用了這一點,因為一個隨身帶槍的人,即便會有清洗槍械的習慣,也絕不可能是每時每刻都做的。

如果只是平日裏的擦拭,那最多也就是擦乾淨灰塵,而不是摸去味道,他們會面的時間乃是臨近中午飯點的時候,周振邦斷定他不會一大早慢悠悠的把槍械拆開清洗消毒,因此大熱天的,這掛在了陸腰間近半天的槍上自然是沾了不少他的氣息,這點氣味落在別的地方什麼都不是,但落到了傳信鳥這裏,那就是出賣自己行蹤的關鍵了。

“老師,莫非...他已經發現我的能力了?”陸雖然是詢問,但他自己其實已經很清楚答案,只是想從自己老師的口中再次確認。

“不只是你,估計連剛厲的能力都被他分析出來了。”張宏才無奈的說道。

“才見一次面就將我和剛厲的能力推出來?老師,你會不會想多了?”陸雖然不想懷疑張宏才的判斷,但顯然他更不願意接受周振邦有如此能耐的現實。

“他既然跳開剛厲聯繫我,就說明他知道剛厲具備安全且精確的通訊能力,而選擇用傳信鳥聯繫,就是為了告訴你,他知道了你的能力‘屏蔽’,他總是這樣輕而易舉的就識破你努力隱藏的秘密,無論你有多少底牌,他都會一一在你面前掀開,讓你畏懼,讓你慌亂,讓你感覺在他面前無處可藏,最後只能乖乖束手就擒,所以他才能成為中州第一警啊~”

陸聽着自己尊敬的老師對自己最討厭的老傢伙居然有如此高的評價,儘管心有不滿,但態度上還是十分重視的,連忙追問道:“老師既然知道會這樣,為什麼還要找他幫忙,難道就不怕會出問題?”

張宏才沉穩的笑出了聲,那雲淡風情的神態,全然看不出他被人算計過,反而有種穩操勝券的感覺,“他要是想害我,就不會等這麼多年了,何況我們現在感受到的,都將是我們的敵人要面對的,不挺好的嗎?”

但當他打開了竹筒,將裏面的捲紙抽出展開后,原本坦然的氣勢卻一下子煙消雲散,本來就密佈的皺紋變得更加的深刻。

陸跟隨張宏才也有八個年頭了,對於他的表情變化也是一眼就看出了問題,連忙問道:“老師,你沒事吧?”

張宏才半響沒有說話,搖了搖頭,無力的將捲紙扔給了陸,陸將捲紙接着,定睛一看,差點沒笑出聲,當然眼下的情況要是笑出聲非得挨張宏才一頓批了,因此也他只能故作鎮定的研究着。

原來捲紙上面沒有任何文字,只有像小孩子用蠟筆畫的塗鴉般的圖案,上面畫著一隻辨識度十分低的藍灰色的火柴貓,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這貓的五官幾乎沒有一個是畫好的,除了那雙尖尖的耳朵,還有臉上的貓咪經典鬍鬚能讓它看上去勉強像個貓頭,然後比頭部更糟糕的是火柴人的身體,而這火柴貓的手上還拿着一朵隨處可見的黃色菊花,除此之外整張紙的背景都被塗成了黑色。

“大爺據說被是擊斃了,但勝王和整個逸族從鎮樓塔中消失,所以我對大爺的死抱有懷疑,目前三支部在全力封鎖消息,聽聞他們連內部人員的底都翻了,我恐怕呆不了多久,還要等周振邦嗎?”陳剛歷的聲音在陸的腦海中浮現了出來。

“大爺帶着逸族隱沒在了暗處。”陸瞬間就明白了捲紙內容表達的意思,但他已經不會在意為什麼周振邦的情報會比陳剛歷的更快更準確,因為他對周振邦已經有了新的理解與認知,反而是張宏才的氣勢有了變化。

張宏才的背影是那樣的單薄,乾瘦的身軀彷彿隨時會被山石縫隙中穿行的風吹倒,但只有陸心裏明白,此刻的張宏才,戰意是何等的高昂。

“老傢伙,你果然還是坐不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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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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