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市十章
熟人
“小子，我沒多少時間跟你耗了，你可得想清楚了，現在整個東市數得上號的勢力都在找你，要是落到他們手裏，你的下場可想而知，再說了，我的任務只是那個女人，不是非要殺你的，何必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女人，把自己一家的命都搭上呢，你要是肯配合，這張卡就是你的，裏面的錢足夠你和你的母親在任何一個大陸上安度餘生。”
晃了晃手中的金卡，儘管查德此刻的臉還是蜥蜴的模樣，但卻並沒有面對寇炎時的那種兇殘，而是無比的友善。
“我...真的不...知道...”
癱在椅子上的是渾身血跡的司徒亂，此刻他雙目翻白，頭髮都被扯掉了一撮，上面密佈的血珠讓人看着都頭皮發麻，四肢以詭異的角度扭曲着，眼看就是進氣少出氣多。
“這可真是個讓人失望的答案呢。”查德友善的笑臉瞬間就變得猙獰起來，那尖利的銀牙一口就咬在了司徒亂的左肩上。
“嘶”的一聲，整個左臂連同衣服都被生生撕扯開來，原本就被查德用暴力生生捏碎的四肢讓他根本沒有絲毫的反抗能力，骨頭渣子扎穿了皮膚，讓黑紅的液體“滴答滴答”的落在水泥地板上，在空曠的房間中發出了讓人毛骨悚然的迴響。
然而司徒亂卻連喊疼的力氣都沒有，只是原本就微弱的氣息變得更加的微弱，那雙漸漸失去光芒的眼中，充斥着強烈的不甘。
“我不想死...”
9小時前
“潘哥，什麼事這麼急啊？沒事吧！”司徒亂匆匆忙的從別墅里趕出來就向路邊豪車旁的虛胖男子走去，只見他穿着得體，而且容光煥發，完全沒有之前那種落魄與疲憊的感覺。
此時，這個被叫潘哥的男子正用他那發黃的白襯衫衣袖不斷的擦拭着這輛剛入手的粉紅色限量系列爆馬。一見司徒亂趕來，他立馬喜上眉梢的說道：“喲，司徒兄啊，趕緊上車吧！我帶你去新的倉庫看看，哈哈~。”
潘照一臉興奮不已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新婚了、當爹了還是繼承什麼巨額遺產了。
他之前是隔壁雨采縣的網絡美食主播，曾經以跟狗比賽吃得快的創意而爆紅網絡，然而因為缺乏新的亮點，很快就被更優秀的同行給擠了出去，近年來只能靠着曾經積累的人脈勉強維持生計了。
兩周前，當謝立偉這個發小帶着司徒亂找上門時，其實他自己都還在為生計犯愁，一看對方這皮包骨的身板，比自己還寒酸的穿着，還以為是找上門來借錢的，本想隨便打發走的，但得知對方的來意后，他態度立馬就來了個180度的轉變。
這是因為中州近年來與南北兩邊的國家關係交惡，正處於備戰時期，因此物資循環法規執行得異常嚴厲，從平民到商家所製造的廢品、垃圾都必須到官方指定的回收部門處理，這些廢品根據類別會有不同處理的方式，經過處理後會變成各種飼料、肥料、化工品、建材等返回到市場經濟鏈條上，無論是軍工還是民用都一應俱全，甚至是供應給貧困群體的廉價食材也攬括其中。
但出於這門技術的限制以及官方的嚴格把控，所以大部分的城市都只有一個官方回收站，而靠着一個回收站想完美循環整個城市每天的廢品、垃圾顯然是不可能的，再加上戰爭需求，像稀有金屬或特殊製品這類價值高，可以直接投入戰場的循環鏈更是被提到了最優先級別。
而像食品垃圾這種易腐敗，又沒有什麼經濟效益的，在整個回收系統中基本不會佔用超過百分之十的功能，加上數量龐大，因此處理速度往往不盡人意，平民的日常垃圾是有免費定額的，只有超額的，才會按照類別、重量以及超額的級別收取相應的處理費，一般家庭基本不會或者很少超出定額，但商家們卻沒有定額的優惠，除了按類別、重量收費外，商家每周運送到回收站的垃圾還有最高限額，一旦超出還得額外支付巨額的處理費。
雖然商家們都心有不滿，但奈何這是法律硬性規定，無論平民還是企業戶，只要垃圾廢品存在少報的，偷報，漏報的情況，一經查處，軍役十年，無須審判，並且沒收名下所有財產，但你要是能立戰功，這些都可以還給你，甚至根據你的戰功還會有更多的回報，只是，往往能活着回來就很不錯了，更別提什麼戰功。
就是在這樣極端的條件下，不少私人回收站出現了，哪怕被查處后的處罰將會更加嚴厲，但它們確實解決了不少商家的麻煩，也維持了城市的安穩，尤其是東市這樣的三不管城市，只要你別太過分，會做人，三支部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更多麻煩只會是同行帶來的。
私人回收站的處理效率往往比官方的低很多，但收費也同樣如此，而食品垃圾的私人回收站是其中最多的，因為相對而言，它的處理難度以及技術要求都比較低，這就導致了巨大的利潤空間，當然，競爭也是所有回收類別中最大的。
而潘照目前就身處這個行業中，但是他沒有技術，只是利用自己火的時候積累下來的一些商家資源，來給其他私人回收站拉客，能拿到手的中介費本來就很低，還要還早年揮霍無度欠下的債務，剩餘的只能說勉勉強強維持生計了，加上最近他長期合作的私人回收站被突然查處了，生活算得上是步入窘境了。
所以當知悉司徒亂急需大量即將過期或者是滯銷食品的時候，潘照的腦海中立馬就生出了陰損的計劃，先儘可能多的聯繫商家往司徒亂那裏送貨，由於是新的回收站，所以中介人第一次是肯定要陪同送貨的，而他就是打算收兩天的錢，然後不管司徒亂處理與否，直接就捲款跑路，這樣既能躲債，又不用承擔軍役的風險。
而且為了讓對方放心，他更是立馬給對方在市郊租了一個獨棟的別墅，除了考慮到貨車出入以及貨物存放以外，更重要的是不想讓對方覺得自己缺錢，儘管這已經用去了他全部的家當，而司徒亂看着潘照考慮得如此周到，不但沒有收取自己一分錢，還出錢給予自己幫助，加上對謝立偉的信任，也就沒有絲毫防備心的接受了對方提供的便利，為此少不了一番感激不盡的說辭，這讓潘照心裏是真的樂開了花，畢竟比起他將要收到的處理費，現在付出的這點錢連零頭都算不上。
潘照當天就聯繫了近半個雨采縣的食品商家，就算司徒亂達到私人回收站的處理效率，頂天了也就四天左右，這別墅就會裏裡外外都塞滿待處理的食品。
結果頭一天他就被嚇蒙了，因為早上才送來的幾車貨剛塞滿了停車房，下午再來卻全部消失不見了，連續兩天都是如此。
在確認貨物沒有被轉移到其他地方，也沒有送入別墅里后，潘照是嚇得冷汗直冒，同時也讓他有了更大膽的想法。
要知道這處理速度可比一般的私人回收站快太多了，而且還是在他租的普通別墅里，單論處理效率的話都快趕上官方了，因此他斷定對方絕不可能只是個寒酸青年，肯定有深厚的背景甚至與官方有合作也說不定，一念如此，他慶幸自己沒有一收到錢就跑路，更慶幸自己的發小居然認識了這麼個牛人也還不自知，否則就沒機會輪到自己抱大腿了，當然他若是知道這些東西都只是被一個女人吃了，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之後的兩周時間裏，回收站在潘照這個老油條的賣力公關下可以說是生意不斷，謝立偉負責打雜，哪裏需要幫忙就去哪裏，但也很快就適應了工作，而司徒亂則成為了核心技術人員，畢竟沒人知道真正的核心是誰，而為了更好的合作，潘照還提議三人股份制，每人30%股份，還有10%是公賬，因此僅僅兩周，潘照就有閑錢買下這款限量二手豪車。
“司徒兄，這個別墅啊，雖然是在市郊，但每天那麼多卡車來來往往，還是多有不妥，對吧！為了安全起見，我在郊外置辦了新的倉庫，因為時間比較趕，所以還有很多地方準備得不到位，你先去看看場地，然後看看怎麼安排工作。”其實在潘照看來，最值得高興的是少花一筆租房錢。
“哦，那新倉庫那邊有地方住嗎？”司徒亂問道。
“有住的，需要入住多少人或者需要準備什麼你跟我說吧！我回頭就安頓好他們。”
看着潘照熱情的回應，司徒亂不免有點愧疚，畢竟兩周時間過去了，不但完美解決了張鳴子的吃飯問題，就連他自己也着實享受了一把揮金如土的生活，光是他現在身上這一套就是由中州知名品牌的設計師量身定做的，這要是讓他媽知道，必然又要說他不懂理財亂花錢了。
可他真的不敢說出真相，一來是擔心坦白后把對方嚇跑，二來要是對方沒嚇跑，還把自己踢出去怎麼辦，畢竟他可不清楚張鳴子是只聽他的話，還是誰的話都聽，人沒錢的時候倒是坦坦蕩蕩的，但真有錢了，就沒那麼坦率了。
“有住的就行，其他的我自己會安排。”
坐在副駕駛位的潘照從後視鏡觀察到司徒亂神色的異樣，還以為是自己問了不該問的話，不禁心虛了一下，雖然對方嘴上是潘哥潘哥的叫着，而謝立偉也是對着司徒亂沒心沒肺的，但他心裏明白，惹毛了對方，自己連個屁都不是，所以他趕緊拍起了馬屁。
“哈哈，是我多管閑事了，咱司徒兄神通廣大，這點小問題哪裏輪得到我去考慮，嘿嘿嘿。”
一旁開車的謝立偉看着潘照這毫不掩飾的奉承，一臉嫌棄的說道：“啊照，你說話能不這麼噁心嗎？對了，亂哥，有件事我得說一下。”
“有些新客戶跟我們反饋，最近幾天三支部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開始嚴打私人回收站這一塊，因此各行各業都收到了很大的影響，特別是我們這一塊業務，現在各縣的幾個大頭都被抓了，我覺得我們要不先收手，等避過這陣風頭再做不遲。”
“哎，瞧你大驚小怪的，只要錢到位，三支部照樣給我們開小門，抓的那些都是三支部自己開的小灶，估計最近是上面有什麼高官來了，他們也就做做樣子，再說了，現在同行少了，就算我們漲價，那些商家都肯定搶着找我們這正是我們做大的機會啊！”
“你別插嘴，這生意亂哥說了算，亂哥，我聽你的。”謝立偉懶得跟潘照這財迷爭論，兩人都在等着司徒亂拍板。
坐在後座的司徒亂瞬間陷入了尷尬的境地，到底要繼續還是要停，的確，運氣不好的話，自己可就直接要送去邊境軍役了，以他這樣的身板，必然是十死無生了，而且張鳴子的胃也不能停，這兩周以來，他才算真正見識到張鳴子的恐怖食量，幾乎是來多少吃多少，一卡車的食品瞬間就被氣化吸入她的嘴裏，連包裝都沒有放過，目前她平均一天就能吃掉400多噸的食物，這還不是她的極限，除此之外，每天的正餐司徒亂還是要按時做飯，只不過變成普通人的份量而已。
這要是一下子停了，不說張鳴子會不會暴怒，光是自己剩下的存款也頂多給張鳴子買一個星期的食品，還是最廉價那種循環食品，這三支部嚴查也不知道要持續多久，思考良久，司徒亂故作深沉的說道。
“風頭要避，但避之前再狠撈一筆吧！潘哥，你看看漲價漲多少客戶能接受，然後我們再做兩天，這兩天盡量有多少收多少，反正收完這兩天就休息，過完這陣子嚴查再說。”
既然司徒亂已經開口了，兩人也沒什麼意見，三人一路無言，粉騷的爆馬在路上引來了無數人的圍觀，畢竟臨會縣是東市裡經濟發展最差的一個縣城，因此像爆馬這樣全球知名的跑車開在路上，難免就會額外的引人注目，這樣的情況一直到他們來到隔壁的雨采縣才有了改善。
將近兩小時的路程，三人總算來到了潘照所說的新倉庫，這裏其實是他祖傳的大院，位處雨采縣郊外的竹林，可以說是非常非常的偏僻，因為竹林再過去一公里就離開東市進入荒林地帶，最近的城市都要走兩百多公里。
大院年久失修，已經十分破舊，但處處都能看見精雕細琢的痕迹，不難看出這大院原本的模樣不說金碧輝煌，但也絕對是氣勢恢宏，聽謝立偉說，潘照的祖上曾經有一個當大官的，後來告老還鄉，買下了這閑置的地皮后建成大院隱居世外，只是後來家道中落，到了潘照這，差點連這大院也被抵押出去還債了，不曾想最後卻被他拿來做成倉庫，這讓三人也不禁一陣唏噓。
雖然嘴上說得感慨，但潘照臉上更多的還是難以掩蓋的興奮，看着停在大院外圍的那幾輛價值不菲的轎車，潘照已經是半刻都站不住了，一下車就拉着司徒亂的手往大院裏面去，留着謝立偉自己開車去後院停車。
一進大院，司徒亂才發現，裏面比外面看上去的還要大，光是前院就比兩個足球場還大，進入內院，到處都是古色古香的建築，雖然破落，但佈局巧妙，渾然一體，要是恢復如初，必然是景色怡人的好住處，路上所見的許多房間都被打掉了一面牆作為了存放貨物的倉庫，其中有一處特別顯眼的拱門，通過後就是被改造成臨時車庫的後院，但顯然他是無暇顧及的了，因為潘照此刻是一個勁的拉着他往內院堂屋的方向帶去。
“司徒兄，實不相瞞，今天其實來了位貴客，他是日升大財團的代表，對方是想要將我們納入他們財團旗下，這次要是能談妥，別說三支部查，就是三政部來查都不怕，而且大樹蔭下好乘涼，說不准我們就一躍成為龍頭，呵呵，到時喜歡怎樣怎樣唄，對不？”潘照興奮得說話都氣喘吁吁的，司徒亂總算明白為什麼對方今天一直都處於亢奮狀態，而且還瞞着謝立偉。
估計三支部嚴查的事他也是早就知道了，之所以不說，是不想讓謝立偉參一腳，順便向自己邀功罷了，要真的談好了，這件事的股份分成指定是不能三等分的，自己那份不必說，但謝立偉就難說了，如今潘照一個人做成這麼大的事，要是再均分，也確實說不過去。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連他自己都清楚潘照的作用要遠大於謝立偉，即便他內心不喜歡潘照這樣的人，但自己又高尚到哪裏去呢，再說了，也沒有必要跟錢過不去。
“潘哥，還是你有本事，呵呵，我懂的，不過阿偉你可要安撫好，這事別讓我為難，畢竟都是兄弟，沒必要撕破臉，和氣生財嘛。”司徒亂照搬以前應酬時老闆們說的話。
“哎，有司徒兄你這話就夠了，放心，我會處理好的。”潘照一副心領神會的模樣，隨後就敲了敲堂屋的門。
但就在堂屋大門被他推開的一瞬，司徒亂卻本能的退回了雙手，因為他感覺自己的心思似乎就在這一瞬間被某個存在看穿了，然而大門還是隨着慣性緩緩向兩邊敞開。
映入眼帘的，是一個坐在主位上的老者，他鶴髮童顏，體型瘦小，但那雙微眯着的眼睛卻透露出深不可測的光芒，似乎在他的眼中就不存在什麼秘密。
“嘿嘿嘿，咱倆又見面了，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