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景汐被顧念笙狠狠地一噎,臉上的表情差點都沒崩住,她扯出一個看着有些扭曲,很是咬牙切齒的笑容,低聲說:“然後呢?”
她知道這死小孩嘴毒還記仇,但是她怎麼都沒想到這死小孩會這麼記仇。
如果說別人是小肚雞腸,那麼這死小孩應該是麻雀腸腸吧。【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心眼是針尖點大。
聽見景汐這咬牙切齒的聲音,顧念笙眼裏閃過一絲狡黠,她低聲反問道:“那你覺得我幾歲?”
景汐攥緊方向盤,試探地問:“十六、七歲?”
“呵~”顧念笙突然低低地笑了一聲,聲音很低也很淺,又飄又朦朧。
在景汐轉頭看她時,她已經斂了那聲笑,精緻的下頜微動,少女低磁清悅的聲音傳來:“十六零八個月。”
“果然是個未成年。”景汐碎碎念了一句,“這麼小,沒想到膽子還挺大的。”
剛剛緋色那邊打電話過來,說v1號包廂的客人,把所有叫的酒全部向別的包廂推銷掉了。
打着v1號的噓頭,又添了一個是幕後老闆親自開的名頭,更重要的是還打八折。那些酒,很快便被一搶而空。
除了那天價的包廂費,光是這些酒水錢,血也回了個七七八八。
景汐覺得,這死小孩很有做奸商的天賦。光是這腦袋,就轉得飛快。
這種在她地盤上倒賣酒的主意,怕是也只有這死小孩能想到了,也只有這死小孩敢了。
半個多小時前,景汐還暗罵這是個散財小童子,但是現在,她突然覺得這小孩好像也沒那麼敗家了,甚至還有那麼一丟丟的,勤儉持家?
顧念笙疑惑地看向她,眼神帶着明顯的不解。
“你把我的酒,低價賣給我的客人,是想和我搶生意嗎?”跟着前面的SUV拐上高架橋,景汐狀似漫不經心地說道。
“不然呢?把酒退回去?”看着前面的路,顧念笙的心情也漸漸變得複雜起來,她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手出神。
景汐汗顏,食指輕點着方向盤,她抬眸看了眼後視鏡,那幾輛SUV依舊跟在後面,可是這前面的路,怎麼看都不像是這死小孩回家的路。
她雖然不是土生土長的s市人,但是來s市這麼多年了,這去市中心的路,她還是分得清的。
“如果是你,倒是可以退的。”景汐半開玩笑的說著。
酒水出櫃概不退換。
這是行內默認的規矩。
但是如果退的那個人是眼前這個死小孩的話,景汐想,她應該是會退的。
顧念笙抿唇不言,她又看向了窗外,前面帶路的那輛SUV已經拐進了一個熟悉的路口。
這會已經快十二點了,路上基本沒什麼車。可是看着這個路口,顧念笙彷彿又聽見了前天晚上那震耳欲聾的警笛聲,還有滿身都是血的姐姐......
救護車那刺耳的警笛聲,混着警車的警報聲,還有斷斷續續地儀器聲響,響做一團,吵得人頭腦發漲,心口也跟着緊了起來。
最後,都隨着那一條沒有任何起伏的長直線,一起拐進了這個路口。
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顧念笙正在學校上晚自習,可是等她趕到的時候,就只看見從救護車上被慌忙抬下來的姐姐。
胸口上的血,正不停地往外冒着,堵都堵不住。
血流得很快,也流得到處都是。
擔架上,還有護士的雙手,衣服上,甚至連儀器上都是血,鮮紅的血,姐姐的血......
看見那一條長直線時,顧念笙險些跌坐到了地上,還有那刺耳的“嗶-嗶--”聲,攪得大腦一片混沌。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那個人的臉,她是根本不會去相信,那個躺在擔架上,氣若遊絲的女人會是自己的姐姐。
明明這個時候,姐姐應該在隔壁市醫大上課的,她怎麼會在s大門口出事了?
還有要是姐姐就這樣出事了,那媽媽她們怎麼辦她們怎麼接受得了......
車慢慢停在了醫院門口。
景汐看了看醫院的大門,又看了看坐在副駕駛上臉色和情緒都不是很好的顧念笙,紅唇微張,又將想說的話慢慢咽了下去。
顧念笙走下車,她對着身後的保鏢低聲說:“你們先回去吧。今晚的事別和媽媽說。”
“這,好的二小姐。”
顧念笙垂眸,又對着景汐說:“景老闆,你自便。”
說完,她走進了醫院的大門。
景汐並沒有驅車離開,她望着顧念笙單薄的背影,思索了幾秒,然後戴上口罩和貝雷帽,做好全副武裝,確認不會被人認出后,才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看着正在等電梯的顧念笙,景汐猶豫了一秒,將帽檐拉低了些,輕輕站到了她的旁邊。
顧念笙低着頭,在感覺到身旁有人站過來時,她下意識的想要往旁邊邁一步,可是在看見那片熟悉的衣角后,她又生生止住了動作。
一時間兩人都默契的沒有說話。
一直到出了電梯,走到一間ICU病房的門口,景汐透過玻璃窗,仔細打量着那個正躺在病床上的女人。
女人戴着氧氣面罩,面容看得不是很清晰,應該很年輕,露出來的眉眼生得很英氣,女人側臉很完美,是那種混着陰柔又很御的美。偏偏又帶着絲攻擊性,給人一種雌雄莫辨,不好接近的感覺。
單看面相的話,景汐覺得這個女人是很招那些小女生喜歡的類型,特別那股恰到好處的陰柔,會不由自主地吸引人去看第二眼。
畢竟這種長相,在娛樂圈裏也是很受歡迎的。
但是現在,女人氣息微弱的躺在病床上,身上連着各種儀器,一旁的呼吸機正在盡職盡責地運轉着,還有那各項數據都反應,她還處於昏迷中。
景汐注意到女人的胸口纏了很厚的一層紗透,在靠近心臟的位置,白紗布隱隱有點泛紅。
那應該是傷口時不時滲出來的血。
女人的傷在胸口,又聯繫到在緋色時發生的事情,景汐突然明白,面前這個躺在病床上,還處於昏迷狀態的女人,才是這次整個事件最無辜的受害者。
景汐張了張唇,有些不確定地問:“她,是你女朋友嗎?”因為戴着口罩,她的聲音很朦朧,聽着有些低磁和縹,甚至還帶着點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和試探。
畢竟在她看來,那個女人是那種很招小姑娘喜歡的面相,而且那會顧念笙看劇本的時候,一點都沒有因為那是一部同性電影而表現出她這個年齡段該有的驚訝,反而一臉淡定,接受能力出乎意外的強大。
其次就是,現在的小年輕嘛,喜歡趕潮流,早戀什麼,並不足以為奇。
還有這小孩是顧家的,如今顧氏的當家董事長顧傾落和她的妻子可是這圈裏人人羨慕的一對模範妻妻。
所以,景汐會問出那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是不是顧念笙女朋友那樣的話並其實也不奇怪。
是女朋友的話那也就說得過去了。
不然這死小孩也不會一個人帶着那麼多的保鏢去緋色“找事”,甚至還面露焦急地看了那麼多次手錶,原來是想早點過來照顧自己的對象......
大晚上的,一股酸臭味。
膈應人呢這是?
顧念笙突然轉身,她看着景汐,臉上的表情是欲言又止,有震驚,也有無語,看着極為精彩。
最後她深吸一口氣,臉上所有的表情也都歸於淡漠,成了ICU門口一聲無語的嘆息。
顧念笙閉上雙眼,一字一句地問:“你是哪隻眼睛看見的?”
景汐在心裏將兩人的對話重新連了一遍。
“她,是你女朋友嗎?”
“你是哪隻眼睛看見的?”
嗯,這一瞬間,景汐只感覺那股酸臭味淡了不少,心情也莫名好了起來,簡直就是通體舒暢,非常舒服。
雖然理解了顧念笙話里的意思,但是景汐卻裝作不解,故意說道:“兩隻眼睛看見的啊。不能還是哪只,難不成你單眼看人啊?問些問題奇奇怪怪的。”
“眼睛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顧念笙只感覺自己的額頭跳得有些歡,她轉過身,透過窗戶玻璃看着病床的方向出神。
許久,她才輕輕說了一句:“那是我姐姐。”
似是怕景汐理解不了,她又解釋似地添了一句:“親姐姐。”
“啊?”景汐很吃驚,她來回打量着那個女人和顧念笙,在腦海里思索着有關的信息,最後她訥訥地說:“可是,你們長得並不是很像啊。”
至少不是那種一眼就能看出是親姐妹的相像。
但是仔細看的話,兩人的眉眼、鼻子還有臉部大致的輪廓其實還是有着很高的相似度。
只是顧念笙要生得更柔和一點,再加上她身上矜貴的氣質,自帶貴氣,就像是一個世家藏在深閨,嬌生慣養長大的小姐,與那女人身上的張揚、明顯的朝氣截然不同,也很難讓人覺得這兩人會是親姐妹。
顧念笙收回目光,她轉過身,後退一步,靠在了玻璃窗上,她垂眸看了一眼手錶,低聲問道:“不像嗎?”
景汐微怔,她看着顧念笙精緻的側臉,後知後覺地點頭,“像,很像。”
這時,景汐包里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在醫院安靜的走廊里,聲音格外的刺耳。
景汐忙將手機靜音,她看着屏幕上那串熟悉的數字,歉意的說:“抱歉,接個電話。”
“嗯。”顧念笙點頭,在景汐側身準備去樓梯口接電話時,她突然喊住了她。
“景老闆。”
景汐蹙眉,試圖糾正顧念笙的叫法,“這裏不是緋色,你,可以不用叫我景老闆。”
顧念笙頓了一下,才緩緩開口:“那,景小姐。”
景汐臉上的表情一僵,很是不滿,又含着委屈的說:“你這樣叫,聽着就很有歧義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一聽這死小孩喊她景小姐,就會不由自主的想歪。
這大腦就會不受控制的聯想到那個特殊服務上去!
可她是嗎?她不是啊!
都怪這個死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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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聊天說小心眼這個話題時就莫名就想到了這個。
別人是小肚雞腸,然而你是麻雀腸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