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權至上
八月上旬,號稱最為炎熱的月份,此時卻陰雲密佈風雨欲來。
滾滾的雷鳴聲從天際而來,刺眼的閃電劃破天際,雨,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頃刻間,珍珠般的雨織成了一道道雨幕,又連成了一片片瀑布。瓢潑大雨澆滅了京州的暑氣,涼意從腳底直達人心底。
走廊中,大雨也掩蓋不了匆忙的腳步聲。
“人呢?”雨中小亭里,秦齊倚靠在一邊聽雨而眠,聽到腳步聲才睜開眼問道。
“回夫人,小公子已經不在了,就留下了這個。”石管家連忙上前將手中紙張遞了上去。
秦齊目光轉向了一旁的易夙游,示意給她就行了,石管家心領神會。
易夙游眼神微動,接過紙張打開。
夙游,等你。
此時一道閃電在雲中閃過,恰似劈開了層層烏雲。紙上除了四個字再無其他字眼,那寥寥草草的字跡更像是匆匆留下,紙張也是,簡單折了下就再無其他痕迹。
捏着那張紙看着幾個字手中漸漸用力,易夙游思緒不知道飄到了哪裏,沒發覺那張紙已經被她捏壞了一角。
秦阿且,果然在騙她。
向秦齊辭別,易夙游直接走到了港口。
黃色油紙傘無法承受這狂怒的暴雨,雨水沾濕了她的肩,又打濕了她的衣。港口的風很大,傘微斜,她的頭髮也濕了。
因為雨勢兇猛,很多船隻都收了帆遮了起來,港口見不着幾個人影。
她朝海邊走去,有船家從她對面奔過,見她濕了一大半,好心停下腳步道:“今日妖風暴雨不止不宜出行,姑娘改日再來吧。”
易夙游只看着海面點了點頭並沒有往回走的跡象,船家嘀咕了一聲怪人便跑了。
暴雨讓海平面看上去高了許多,尤其是風還卷着海水看起來更瘮人了。
“喂喂,出行遠門,路途孤獨,不如帶上我如何?”聲音玩世不恭,從高處傳來。
易夙游抬頭,就見高台上站着許澄澄。她一身白衣高束馬尾,眼眸深邃,灰瞳卻亮晶晶的。一手撐着黑傘,一手撐着旁邊的欄杆,還擺了個造型。
幾滴雨水順着易夙游頭髮落了下去,她毫無察覺。許澄澄從高處輕盈地跳了下來,一拍易夙游肩道:“你不會是哭了吧?”
易夙游眉心一跳,揮開了她。
許澄澄咧嘴一笑,看着海平面道:“雲小姐帶着她弟弟去宸州了應該一時半會不會遠行,你們的朋友戚雲淼和那被騙公子玩去了。你看我多好,我有專門的船隻,而且路途遙遠有我還不會煩悶。”
“……”
許澄澄推銷着自己,就怕這人直接撒開她。
有備而來的許澄澄領着易夙游就上了自己的船,那船雖不大但是東西卻齊全,再加上是雲家特製船隻,她一點也不擔心暴風雨。
“就你這破傘,還撐着幹嘛呀,濕了着涼可不好。”許澄澄嫌棄地將她油紙傘放角落,將她帶到了船艙內。
船內,還煮着茶,香氣氤氳。易夙遊記得這味道,是許澄澄最喜歡的清明雲景茶。
接過她遞來的熱茶,易夙游看着她道:“人人都說你大大咧咧,我看你是粗中有細。”
許澄澄一聽這是在誇獎她,她輕啄了一口茶樂呵呵道:“我這叫不拘小節,不跟一般人見識罷了,她們沒達到我的境界,啥也不懂。”
她還不忘自誇,易夙游唇一彎道:“你不是早就想去閬淵了嗎?那麼好的機會就這樣不要了嗎?”
“那還是饒了我吧。”自從知道當今女帝真實面孔后,許澄澄早就把想去一探閬淵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了。上天好似在同她開玩笑,要她去面對女帝,且這女帝還不是個善茬,她心想累都要累死,從此再也不敢有半分念頭。不僅推脫了島主職責,她還要跑得遠遠的,誰愛管誰管去吧。
許澄澄這抵抗的模樣簡直與從前天差地別,易夙游便換了個話題。
窗外暴雨拍打船隻,兩人在船中絲毫未被影響。
“漠圖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易夙游把話題從她身上岔開,許澄澄心中鬱悶也隨之消散。她一口將茶飲盡,嘖嘖道:“我現在確信那沈……哦女帝說的話了。”她說到沈雁寧又改口,看了看周圍才繼續道:“我以為我消息已經夠閉塞了,沒想到你更甚啊。”起初她以為沈雁寧說易夙游時是誇大了,現在她本人問出這樣的問題她就確定沈雁寧說的是事實。
易夙游也沒反駁,畢竟人家說的是事實。
“漠圖是一個奇特的地方,那裏神權至上崇尚強者。但是即使如此,她們還是得擁護年輕的女帝登基,一面是傀儡,另一面是不得不如此。”許澄澄畢竟曾經是想去閬淵的,怎麼也得了解一下。
“為何?”易夙游問道。
這樣的一個國度,神權超越了皇權,皇室竟無人能反抗嗎?
許澄澄托腮,看着茶杯道:“那邊屬於真正的信奉神靈地帶,神巫掌控着各個地域的經濟命脈,其中為首的便是神巫圖捏卡一脈。她們擁護手無縛雞之力的年輕女帝上位是為了更好的支配而已,而另一個原因我想應該就是那祭木源體的制約,她們的王是無法坐上王座的,我想,那位王應是個高階靈者吧。”
她當時知道這個原因的時候也是驚訝的,這種應該都是皇室秘辛,若是身負靈式登基那也是逆天而行,神靈的天罰從不會遲到。登上去的也會因為各種原因悄然去世,若不是有人告知估計到死也不一定會曉得吧。事實上許澄澄也曾想過上一代女帝會告訴沈雁寧,卻不曾想沈雁寧也是從向南劫口中得知。這自然是她不能理解的,許澄澄也曾想過先帝不告訴她是為了讓她不要有負擔,畢竟登基的代價實在太過慘重。
許澄澄越說越陷入其中,易夙游也明白了其中竟還有這麼多曲折。茶已涼,易夙游放下杯子道:“那隱族呢?”
許澄澄愣了一下,驚訝道:“你知道隱族啊。隱族中大多數都是靈式的狂熱追隨者,強者為王的土地誰都不想成為輸家,故才在那片土地中孕育了三九試煉,也就是普通修行者踏入靈者的試煉。唯有通過了測試,才能篩選出一批攜靈者,普通修行者又怎麼會錯過這天賜的機會呢?”
許澄澄所了解的遠超過了易夙游的想像,尤其是經過了纓歌這次事件后。
易夙游思索的表情落入許澄澄眼裏,她頗有些驕傲地擠眉弄眼道:“我剛說什麼來着,帶上我是不是很有用?”說完替她又斟了一杯。
易夙游抿了一口茶,在她期待的眼神中點了點頭,至少比她知道的多太多。
得到了她的肯定,許澄澄更來勁了。
“話說回來,你與那永寂先生來往密切,應是知道灰色地帶吧?”
易夙游點頭,這個地點她當然不會忘。
“漠圖沙石地居多,在皇城狩城之外還有更遼闊的疆域,那裏中心便是圖捏卡的根據地。而其中有一條貫穿中央的區域便是灰色地帶,因為是無法地帶又無需繳納稅費,其次便是因為各類稀有物品層出不窮,指不定還能買到意想不到的珍品,所以有許多各國來的要錢不要命商人。”因為無人管轄,若是買到帶有靈式的物品那也不意外。說到珍寶時,許澄澄明顯聲調也明顯提高了許多。
“為何漠圖內會有無法地帶?”易夙游覺得還挺新奇,這竟然不劃分到國土裏嗎?
許澄澄搖了搖頭道:“這估計是以前遺留問題了,據說那一條路線中有神靈庇護,就連神巫圖捏卡都無法佔據為王,所以逐漸就成了漠圖中獨樹一幟的風景線了。”
許澄澄一番述說難得地讓易夙游產生了興趣,這漠圖可真是個神奇而有趣的地方。早前易夙游還在為秦阿且的單獨跑路有些胸悶,現在她已然單純的因為這個地方而感到了趣味,那點胸悶氣短之事真就被拋在了腦後。
“也不怕你笑話,靈巫力量確實比不上神巫。靈巫各族退隱居多,沒有漠圖那樣的土地來肆意生長,更別說他們還有專門培育攜靈者的組織。”許澄澄苦笑,要說本來都為高階靈者,然而實戰能力確實比不上人家。
易夙游又不是不明白,一個養老,一個瘋狂成長,那確實比不了。
“你上次也看到了,那來的御零和其他幾個審靈者哪個是善茬?”許澄澄認定了那楚迎勾搭的是漠圖人士,看上去應該也只是個小頭目而已。想着想着她臉色變得有些不好,放下茶杯她破天荒地有些擔憂道:“這一次是有永寂先生請來的向南劫,那下一次呢?”
“你變了。”易夙游看着她緩緩得出了這麼個結論。
初見她時,她可不像是考慮到這麼長遠的人,是真的成長了許多。
許澄澄搖了搖手,乾脆沒形象地趴在案上道:“我真是太想去了,這麼有意思的地方怎麼能少了我?白活了這麼久現在才出來。”
易夙游微微一笑道:“即使充滿危險你也不怕嗎?”
以她這個特殊的高階靈體,在那不得成為香餑餑?
許澄澄抬頭,看着她嘿嘿一笑道:“到了漠圖,我看你這體質更吃香吧!你可別忘了,那裏是孕育攜靈者的主場。”
這麼一提醒她,易夙游才想起來了,她好像也是個攜靈者了。
※※※※※※※※※※※※※※※※※※※※
漠圖篇應該會是非常有意思的篇章
趁着近期有空,會把前面錯字和各種bug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