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人獵物
船艙外暴雨拍打船甲板噼啪作響,船艙內易夙游與許澄澄交談逐漸忘記時間。
許澄澄打開窗一角,雨太大,海面上能見度非常低。此時一道閃電正好劈到了不遠處的海面上,接着就是轟隆隆的雷鳴聲。
行駛至海中央,已經完全看不到港口。海風怒卷海水,船隻在遼闊的海上飄搖不定。照理來說在海上遇到如此惡劣天氣應是不安的,許澄澄卻不以為然。她眼巴巴望着那海水盡頭感嘆道:“在海上看電閃雷鳴就是不一樣啊。”
“有何不同?”易夙游順着她的方向看去,也不過是普通的暴雨天而已。
“你有所不知,以前我只能在岸邊觀海,而現在在海中央觀海,位置不同,那風景都不一樣了。”許澄澄搖了搖腦袋,頗為愜意道。
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易夙游便直接問道:“那以前為什麼不能出纓歌呢?”
許澄澄愣了愣才道:“自小我就知道我和其他人不同,所見所聽超越了尋常人範疇。我問我娘緣由,我娘便告訴我那是我所肩負的責任。娘說我們這一族從來都是皇室的擁護者,即使生在太平盛世,那也同樣不可懈怠。”
“那與出不去纓歌又有什麼關係?”這靈巫歸一族與滄海所設的巫族長老會大同小異,只是滄海為明,纓歌為暗,想來是與祭木源體的屬性也有關聯。
作為無靈式地帶的滄海設立了長老會,那也只是對於神靈的敬畏。有了名正言順的職位與源體的制約,料想也掀不起什麼浪花。
“我這次說好聽點就是出山,說的不好聽點就是被迫當棋子。世代若是依附於皇室而活的靈族,除非得到當權者的應允,否則別想踏出這片土地,你也可以當做這是一種詛咒。”許澄澄嘆息了幾口氣,把思緒飄遠的易夙游拉了回來。
“詛咒?”如此一聽,這與那太陰狄倒有幾分相似。那寫滿了後代控訴的刻字碑,還有世代被禁錮於一方天地的族群。
許澄澄撓了撓頭,有些茫然道:“是啊,我只聽我娘提過幾句那個詛咒。好像要追溯到最早一批巫族了,皇室與巫族之間發生了無法磨滅的災難,具體情況我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踏出了又怎樣?”易夙游腦海中片段閃過,太陰狄從前不也是離開過無主島一段時間嗎?
“咔嚓……”許澄澄抹着自己脖子翻着白眼做了個刀割的動作。
“如此說來,你現在是徹底解脫了嗎?”看來做靈者也並非想像中僅僅得到力量而已,得到力量的同時還有勢力的歸屬,隨之而來的便是各方的制約。
許澄澄搖搖頭,轉頭望着無邊無際的海道:“說是解脫了,其實也並未解脫。若是哪天我娘不坐鎮了,我還不是得狗一般的回去守着。”
易夙游被她這句話給逗樂了,微微一笑道:“你現在看起來也並不太愁。”
許澄澄轉念嘿嘿一笑道:“短暫的快樂也是快樂,要是你願意教我那些陣法我就不虛此行了。”
拐彎抹角半天,原來許澄澄還沒放棄一開始的那個念頭。
“好,我教你。”風很大,茶也涼了。易夙游棄了茶杯,一手撐着下巴看着外面,神態輕鬆。
暴風雨捲起浪頭,一波又一波撲向船身而來。
“真的嗎?”許澄澄一個跳起身,還以為風聲雨聲太大導致她聽覺出了問題,不然這種私人的修為怎麼會有人真的說教就教。
易夙游收回目光,在她期盼的眼神中點了點頭。
許澄澄樂的咧開了嘴,急忙坐下開始煮茶,一套行雲流水下來,許澄澄捧起茶杯就想敬易夙游。
易夙游按下她的手腕,看着外面無邊的海水道:“有客來了。”
許澄澄背對着窗看不見外面,耳尖微動臉色秒變。
這麼惡劣的暴雨天,不遠處的船隻也沒前進,任由海浪推着搖擺。
許澄澄轉身看着那浪頭捲起的船,船身中等。烏雲黑壓壓遮住了頂,忽而一道閃電在空中炸開,就見那掀起的船頭之上立了一些人。
如此狂風暴雨,那群人身着白袍半遮面手持長劍,雨水竟未侵蝕到身上一絲一毫。
許澄澄眼光銳利,突然瞳孔一縮道:“他們綁了個人,看來我們遇到事了。”
在能見度這麼低的海域,許澄澄清晰地看到那群白袍人手持劍扣押着一人,將其按在甲板上動彈不得。唯有被扣押者氣息微弱,黑衣長發倒在甲板上,黑衣上斑駁粼粼,雨水打濕了衣,看上去狼狽不堪。
眼見自己的船距離那船越來越近了,說是躲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況且她也沒打算躲,反而興奮地搓了搓手回頭看着易夙游道:“您看……我們這是不是要行俠仗義了?”
沒想到,向來淡定自如的易夙游面上出了些薄汗,她扶了扶額閉了閉眼才看着許澄澄道:“抱歉,身體突然有些不適,不要在意。你能看清楚對方是什麼人嗎?”
許澄澄擔憂地看了她慢吞吞道:“看上去不像是善茬,那副尊容多半是哪個巫族出動了。”她見易夙游身體抱恙,興奮之意頓時煙消雲散。
易夙游強行壓下不適感,看着外面道:“迎客吧。”
沒等許澄澄回話,一道巨長的鎖鏈穿過暴雨,前爪猛然扣住她們的船身。
“哈哈,老大,賺大了啊!這裏有個攜靈者還有個先天靈者。”鎖鏈剛叩牢她們的船,一年輕男子聲音就傳了過來。
許澄澄一聽被當成了獵物,傘也不拿了走出船艙,衝上船邊看着海上就道:“什麼狗都敢在我這裏亂吠一通,好歹也是成年了,是不是自理能力不行?”
那年輕男子想必是沒料到獵物如此囂張,靜默了一會。抓住船身的鎖鏈被慢慢抽出發出咯吱聲,那押着人的船在雨幕中逐漸清楚。
“有意思,純火靈者竟與下等的攜靈者為伍。”那人踩着鎖鏈飛了過來,落在了許澄澄船上。
這時,許澄澄才看清楚他白袍之上繡的七芒星。那男子眸光犀利,上下掃視了許澄澄一眼,不屑一笑。
許澄澄翻個白眼,雨水濕噠噠的,她立馬轉身竄進船艙內,抽出雨傘又慢悠悠走出去撐開遮住自己。
白袍男子要不是蒙面,估計面色青白可見,以為這女人要去幹什麼,結果只是去拿傘。
許澄澄一手叉腰,一手靠着門框不耐煩道:“有屁快放,沒事快滾,船髒了我可沒銀子請人清掃。”
白袍男子不為所動,他目光穿過許澄澄,看向了船艙內道:“嘖,下等人就該窩在陰暗之地,少出來顯擺那骯髒的血脈。”
許澄澄青筋暴起,捏彎了傘柄,放下傘道:“請問你是眼睛生在了額頭之上嗎?所以才覺得與眾不同。還是說你真覺得自己高貴不可攀了?家犬尚且都有自知之明,可惜你沒有,唉。”
那白袍男子果然被她激怒了,他一掀衣袍抽出劍就朝許澄澄飛去。
許澄澄已經醞釀好了下句怎麼罵這不速之客了,對方顯然不想與她做口舌之爭了,就想取她小命。許澄澄本來也沒打算忍讓,這上來討罵的她還是第一次見識,今日就要讓他知道自己的厲害。
劍剛到船艙就被擊落,兩人都沒看到怎麼出手的,就見易夙游已經踏出船艙,她也沒看地上的劍和面前錯愕的白袍男子。
雨水淋濕了她的發尖,滴在了肩頭,易夙游轉眸看着白袍男子來的方位道:“你們劫的是引靈人?”
白袍男子收起了短暫的錯愕,好整以暇地欣賞着易夙游的臉道:“不錯,是你們攜靈者的明燈呢,是不是很氣憤,哈哈。”
那船頭在暴風雨中模糊可見,兩個白袍人站在引靈人兩側,各自手持一把劍抵在引靈人脖頸上,血水在引靈人周圍散開,場面一度非常血腥。
易夙游慢慢轉頭,微微揚首,黑眸冷不見底。就見雨水順着她下顎線流下,沒入衣領。神情冷峻,那睥睨的目光讓年輕的白袍男子不自覺後退一步。
許澄澄也發覺了易夙游好像有些不同,那雨水好死不死的順着她臉頰滴落。此情此景,她不得不想歪了,以為是這無禮的白袍男激怒了她,立馬道:“立馬給本小姐死遠點,不然我就讓你嘗嘗拳頭。”她真的是要氣死了,要不是這群人打擾,此時的她已經在順利地拜師了。
白袍男子被許澄澄這威脅聲給拉了回來,差點被這下等攜靈者眼神給震懾住。
“哼。”白袍男子不屑地掃視了許澄澄幾下,沒將她拳頭放在眼中。轉而看着易夙游咯咯笑道:“路中遇到了個極品引靈人,現在又遇到個攜靈者,這場暴風雨來的真及時。”
“帶我走吧。”易夙游終於吭聲,只是沒做丁點反抗。
輪到白袍男子愣怔了一下,他眯眼想從易夙游面容上看出什麼,然而她神色冷淡無法辨別。
許澄澄也跟着一愣,但是看到她奇怪的反應也沒做出阻攔。
易夙游揚首唇角一彎道:“你不是來抓獵物的嗎?”
烏雲越壓越低,數道粗壯的閃電破開烏雲,光亮映在她面上,海風捲起濕冷的海水,那笑容帶着幾分森然,巨浪瞬間拍上船沿噼啪作響。
一時間,年輕的白袍男子分不清誰才是獵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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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
繼續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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