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跳級到二年一班后，童書雪終於實現了每天都看見季驕陽笑容的心愿。

不僅上下學和放學回家后能夠跟他在一起，就連在課堂上也能和他在一起了。

甚至於因為徐雁菡的特殊要求，還讓老師把他們兩個安排成了同桌，讓季驕陽能夠更好地照顧她，也讓她能夠更近更清楚地看見他的笑容。

從早到晚，從家到校，不論什麼時候，什麼地點，她都能看見。

像小太陽一樣高高懸挂在天際，明亮又張揚，能夠照亮她心裏所有角落的笑容。

童書雪感到溫暖又逐漸充滿了她的心房。

並且，這一次不僅是寒冰融解，還有小苗在她的心底破土發芽，透露出了一點春天的氣息。

她說話的能力突飛猛進，很快恢復到了開學前的水準。

一個月後，她已經能和季驕陽進行正常的交流，在徐雁菡和季哲茂面前也能夠較為順暢地對話，不再局限於之前的幾句短語、幾聲語氣詞了。

等到第一個學期臨近結束時，她已經可以較為緩慢地回答老師的問題了，甚至在面對其他同學善意的搭話時，也能回一兩個簡短的詞語，不再像以前那樣一聲不吭了。

她正在向正常的孩子逐漸靠攏。

徐雁菡為此欣喜不已，覺得自己當初把兩個孩子弄到一個班就讀的決定真是做對了，依照這個進度，估計再過不久，童書雪就能恢復到和正常人一樣的說話水平了。

季驕陽則是對此倍感自豪，覺得是他在班裏帶頭老大的地位起了作用，讓大家都不敢去欺負妹妹，搶着去和妹妹交朋友，這才讓妹妹感受到了大家的溫暖，變得開朗起來的。

只有季哲茂態度微妙，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在童書雪某天流暢地對他說出一聲“小叔叔早安”時淡淡誇獎了一句，然後就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目光移轉到旁邊的季驕陽身上。

兩個人手牽着手，背着兄妹款的書包，穿着兄妹款的衣服，戴着兄妹款的帽子，自從在一個班級里就讀之後，他們就總是以這樣的一副模樣上下學，簡直就像是親兄妹一樣。

但又和真正的兄妹不同。

因為在真正的兄妹之間，哥哥是不會為了妹妹的一個笑容就臉紅的，而妹妹也不會時不時就對哥哥露出一個略帶羞赧羞澀的笑，就好像……徐雁菡在面對他時露出的笑一樣。

當然不是說一模一樣，但就是那種給人的感覺很像，帶着點刻意討好，又帶着點發自真心，讓人說不清她到底帶有着什麼目的，有時甚至連是不是帶有目的這一點也弄不清楚。

還都非常的具有吸引力，讓人看了就會不自覺沉迷進去，難以自拔。

前者針對季驕陽，後者針對他。

季哲茂就這麼看了半晌，直到童書雪略帶局促地垂下眸，往季驕陽身後躲了躲，像是被他的凝視嚇到了，而後者也用不滿的目光瞪着他時，才收回視線，意味不明地一笑。

“早。”他淡然打了一聲招呼，幾縷髮絲垂落在臉頰邊上，顯得格外優雅帥氣，“心心和陽陽的感情還真是好啊，就連上學的這點時間也不肯分開，看得小叔叔都有點羨慕了。”

“我和妹妹的感情當然好！不用你來說。”季驕陽面對他的態度仍然很兇狠，像是八百輩子都沒見過面的敵人。

童書雪則要安靜多了，半躲在季驕陽背後小小聲地說了一句“哥哥”，就讓後者頓時收回了瞪向他的兇狠視線，和她一起離開了。

全程，她都沒有就季哲茂這句話發表什麼意見，可能是覺得他說的是實話，沒什麼好說的，也有可能是想說說不出來，畢竟她的說話功能還沒有完全恢復。

再加上從以往的行事作風來看，她又似乎是個內向的孩子，對他的調侃沒有任何過激的反應，也都可以理解。

但是連抬頭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避開了他的視線，這一點……就很有意思了。

看着兩人相攜離開的背影，季哲茂噙着笑，陷入了格外有趣的思考之中。

……

對於季哲茂的話，童書雪當然有反應，還是在心裏掀起了一點波瀾的那種反應。

這個小叔叔平時看上去懶懶散散的，對什麼事都漠不關心的模樣，沒想到卻意外的敏銳，對他們說的那些話……是看出什麼了嗎？

可是他能看出什麼呢？她在以前的班級里被同學排擠的事情是真的，被同學故意惡作劇灑顏料弄花裙子的事也是真的，包括跳級的那些測驗題，也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完成的。

從頭到尾，她都沒有撒過一個謊。

只是把一些事情隱瞞下來，沒有說出口而已。

比如說喜歡看見季驕陽的笑容，只有看見他的笑容，她的心才能感到溫暖，找回以往說話的能力……可是這些也不是什麼一定要對別人說的大事，只要她自己知道就行了。

畢竟別人只是希望她能夠恢復說話的能力，至於她是怎麼恢復的，又是通過什麼途徑來恢復的，這點並不重要，他們也都不關心，不是嗎？

就像現在，徐阿姨和季驕陽都不知道這件事，可他們依然很開心，沒有因為不知道這些事而感到苦惱過。

她也很開心。

大家都很開心。

這不就足夠了嗎？

這不就是大家的目標嗎？

開開心心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度過每一天。

想到這裏，童書雪的心就安定了下來，再見到季哲茂時，也沒有像之前那樣不敢直視他的視線了，大大方方地說了一聲“小叔叔好”。

季哲茂的反應和早晨一樣，淡淡地回了她一聲“好”，就把意味深長的目光在她和季驕陽身上打轉。

這一回，童書雪沒有再像早上那樣閃躲，任由季哲茂打量着他們。

因為她是個能讓大家都感到開心的好孩子，而好孩子是不會受到責備的，所以就算對方真的發現了她的那點小心思，也沒什麼，並且他也不一定能發現得了。

結果也的確和她想得一樣，季哲茂什麼都沒有說，和往常一樣，對着一看見他就鼓臉瞪眼表示不滿的季驕陽調侃了幾句，就轉身離開了，隨他們兩個接下來去幹什麼。

就這樣，童書雪在逐漸溫暖復蘇的心中迎來了第一學期的結束，以全科滿分的成績榮獲了年級第一名，季驕陽少她兩分，屈居第二，兩個人同樣都被評為了三好學生。

徐雁菡欣喜極了，好好地誇獎了童書雪一通，季驕陽也表揚了，但表揚的力度沒有前者大，因為童書雪是以小他一歲的年齡獲得這個成績的，分數還比他高，需要格外表揚。

也因此，季驕陽很有些悶悶不樂，面對童書雪時的笑容也沒以往那麼有活力了，摻雜了一絲失落嫉妒。

季哲茂看在眼裏，就好好地表揚了他一回：“陽陽表現得很好，陪着妹妹玩也沒有落下學習，還幫着妹妹在班級里交到了新朋友，是個大哥哥的樣子，小叔叔為你感到自豪。”

只可惜季驕陽絲毫沒有領情，抿着嘴沖他哼了一聲“誰要你表揚！我是為了妹妹才這麼做的，又不是為你”，把張小臉皺成了一團，和以往一樣對他沒有半分好臉色。

季哲茂搖頭失笑，沒有再多說什麼。

至於童書雪，則是在接受徐雁菡的表揚時微紅了一張臉，羞澀地小聲喃喃說道：“都是哥哥的功勞，才會讓……心心成績好……阿姨，要誇獎……哥哥……”

聽得徐雁菡越發歡喜，又好好地表揚了她一通，讓旁邊的季驕陽更加悶悶不樂，飯也沒吃完就扔下碗筷跑上了二樓，徐雁菡在後面喊他也不理，一通“蹬蹬蹬”飛速離開了。

童書雪見狀，就也把筷子放下，對徐雁菡和季哲茂禮貌地說了一句“叔叔阿姨，我吃好了，去……找哥哥玩”，跟着季驕陽的步伐上了二樓，同樣沒有被徐雁菡喊住。

弄得徐雁菡納悶不已：“這是怎麼了？就算放了寒假，也不至於這麼興奮吧，連飯都不吃了，又不是不讓他們玩了。”

季哲茂看她一眼，無奈地搖搖頭：“你啊，就只在商場上精明了，生活里就是個糊塗媽媽。陽陽對你偏心妹妹的事情感到生氣了，你沒發現？”

徐雁菡聞言更加納悶：“我偏心了嗎？心心就是比他做得好啊，我多誇獎她兩句怎麼了，又不是沒誇陽陽。再說了，心心這孩子比較內向，多多誇獎有助於她變得開朗。”

“那陽陽就得少少誇獎，有助於他變得自閉？”季哲茂反問，“不是我說你，你這當媽的一碗水得端平，要不然以後一堆麻煩事，尤其陽陽還是個氣性大的，更得好好對待。”

“喲。”徐雁菡笑着斜眼看他，“親還沒認呢，你就把爹當上了？這麼關心人家的心理健康……陽陽他知道你對他這麼好嗎，就連私下裏都在替他說話。”

“他知不知道我不管，反正只要你知道就行了。以後你對兩個孩子的態度注意一點，別太偏了，要不然很容易影響他們的身心發展。”

“行了，我知道。說得我真跟偏心后媽似的，陽陽是我的孩子，我還能讓他委屈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