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辦法很快被童書雪想了出來。
其實也不算是她想的，因為她還什麼都沒有做，一個餡餅就從天上掉了下來，正好砸到了她的懷裏。
拜她“出身苗疆神秘家族”的傳言所賜，班級里大部分同學都不敢再過來招惹她，但也有那麼極少數調皮膽大的人依舊看她不順眼，沒有放棄戲弄她的想法。
不過因為老師的嚴加阻止，和那些“和她說話會倒霉一年”“她會詛咒別人”諸如此類的傳言，他們的戲弄方式也改變了，從明目張胆的嘲諷變成了暗地裏的使絆子。
於是就在某一天，童書雪穿着一條嶄新的小裙子去上學，穿着一條被顏料弄花的小裙子回來了。
徐雁菡理所當然地發現了這件事，頓時氣得都有些懵了，季驕陽也很生氣，讓她說出那些欺負她的人是誰，他明天就跑過去揍人，一定狠狠揍到對方哭着向她道歉為止。
童書雪沒有說，只是咬着唇，紅着眼圈，低下頭，用帶有一點委屈腔調的小聲音，斷斷續續地說：“是心心……自己弄花……心心……不好……”
她說得很困難，因為最近一段時間季驕陽明顯不怎麼把心放在她的身上了，即使是在放學回家之後，五天裏也有好幾天會跑出去找別的小朋友玩，留她一個人在家裏。
她見不到他的笑容，心底的能量就有些補充不足，說話的困難程度自然也大幅上升。
但徐雁菡和季驕陽都不知道，他們都以為她是太委屈、太傷心，才會造成現在這樣一副說話困難的模樣。
季驕陽還好，只在那邊又是手忙腳亂地關心她、安慰她，又是義憤填膺地問她到底是誰欺負的她、把顏料灑在她的裙子上的，他一定替她去教訓那些人。
徐雁菡就想得比較多了，覺得這孩子真是乖巧懂事得惹人心疼，都被欺負成這副模樣了，還要替那些同學們隱瞞，給他們說好話。
同時，她也在心裏懷疑，童書雪是不是一直都在學校里被人欺負，只是以前都沒有說出來，不想讓他們擔心，今天是實在瞞不住了，這才讓他們知道。
這個想法一出來，她就有些坐不住了，直接去學校質問了班主任，得到的答案果然如此，孩子竟然從開學第一天起就被班級里其他同學孤立了！
雖然老師極力向她解釋，說是因為童書雪在語言方面的特殊性，被還沒有形成正確價值觀的小孩子們用異樣的眼光看待是可以理解的，現在大家也都習慣了，能和她好好相處。
只有極少數部分調皮搗蛋的學生還維持着原來的觀點，她作為老師，會努力糾正那些孩子們的錯誤觀念，並進行嚴肅的批評教育，杜絕此類事件的發生。
但徐雁菡還是不能放心，本來孩子不能正常開口說話就已經夠惹人心疼的了，現在還要遭受同班同學的欺負，讓她怎麼能夠安心？
她又是愧疚又是自責，覺得自己這個監護人當得實在太不到位了，孩子在學校里被欺負了那麼久，她居然到現在才發現。
再加上童書雪在這件事上面的反應，更是讓她憂心忡忡，擔憂如果以後再出現類似的事件，而她又沒有發現，是不是也會像以前那樣一直被瞞着。
正巧在這件事過後，有一天清晨，童書雪在大家用早餐的時候用非常小心翼翼的口吻詢問她：“阿姨，我……能不能……和哥哥一起……上學……”
而季驕陽聽了，也立即在一旁幫着腔附和：“媽媽，讓妹妹跟我一起上學吧！我來保護她，不讓那些壞蛋欺負她！”
讓她在心裏升起了一個念頭：要不然，就讓這兩個孩子在一起上學？
這樣的念頭一直盤亘在她的心裏，在到達公司后也不能擺脫，依舊沉吟思考。
季哲茂看了出來，趁着抽煙完畢的間隙在辦公室里詢問她，是為什麼事心不在焉。
她就乾脆跟他說了，徵求他的意見。
“可以啊。”季哲茂把煙蒂捻滅，“反正小學一二年級的課程也沒什麼區別，心心那個孩子看上去也挺聰明的，就讓她跳級吧，大不了再請一個家教教她。”
“好，那我改天就去和學校說。”
得到他的支持，徐雁菡心裏就有了底，面容也微微一展，露出一個清雅的笑容來。
只是在頓了頓后，又嘆氣說道：“不過心心這個孩子還真是讓人擔心。別的不說，就說她開口說話這個事情，就讓我愁得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她走到沙發邊，在季哲茂身旁坐下：“哲茂，我們真的不要再繼續請心理醫生過來看一看嗎？再這樣下去，我怕她會被影響一輩子。”
關於童書雪在說話方面的問題，徐雁菡之前請過一名權威領域的心理治療師，做了一個療程的心理干預，只可惜效果不怎麼好，孩子該怎樣還是怎樣，後來就沒有再繼續了。
現在想想，是不是因為一個療程的時間太短了，不夠長，所以才沒有效果，要不再加大力度、延長療程試試看？
季哲茂想了想，搖搖頭：“目前暫時不用，上次的醫生不是說了嗎，親眼目睹了那樣的事情，孩子有心理陰影是正常的，等過一段時間就會好了，不用太擔心。”
“可是——”徐雁菡還是有些擔心。
“我知道你擔心，”季哲茂打斷她的話，“但我覺得那孩子已經好轉不少了，最起碼在面對你兒子的時候說話還是挺順暢的，和普通孩子沒有多大差別，就是寡言少語一點。”
他笑着看向身邊人：“看來你兒子魅力很大啊，讓心心那麼一個內向的孩子都能在他面前敞開心扉，果然是隨了你么。”
徐雁菡不意他會說出這樣的話，嗔笑着輕拍了他一下，秀美的臉頰上浮現出一抹暈紅：“我是跟你說認真的，別開玩笑。”
“我也是跟你說認真的。”季哲茂笑着握住她的手腕，“這兩個孩子很特別，都是很難和同齡人相處好的類型，相互之間的感情卻那麼好，看來是自有緣法，你就別管那麼多了。”
“你還別說。”
他這話讓徐雁菡想起了自己帶着童書雪剛到家的那一天，不由得展顏一笑。
“當初我剛帶心心回家時，陽陽的表情可兇惡了，以為是我跟你在外面的私生女，看那架勢，簡直是恨不得把心心當場趕出去，我都擔心他們兩個以後能不能處好。”
“沒想到現在成了感情這麼好的玩伴，說出去是親兄妹，估計都不會有人不信。”
她說這話的重點在後面，季哲茂卻聽在了前面，當即笑着說道：“你什麼時候在外面給我生了個私生女？這種好事我怎麼不知道？”
“你還好意思說。”徐雁菡半是羞惱半是責怪地輕嗔了他一眼，“都是你平時不知道收斂，才會讓陽陽對我們之間的關係那麼敏感。”
“以後你在孩子面前都收着一點，別動不動就對我動手動腳，聽見了沒有？”她告誡季哲茂，“陽陽現在都快懷疑他是不是你跟我的孩子了。”
季哲茂只是笑，傾過身把她壓在沙發上面，聲音性感低沉：“那你不如去直接跟他說了，說他就是我的孩子，反正他跟我長得那麼像，說我們兩個是父子也說得過去。”
徐雁菡又是一嗔：“想得美，你想白認他這個兒子，他還不想白認你這個爸呢！”
“那我不認了，我認你就行，只要你是我的，你兒子就相當於也是我兒子了。”季哲茂依舊低低笑着，吻上身下人熏染的紅唇。
……
童書雪升級的手續很快被辦理好，從一年一班轉到了二年一班。
雖然是低年級生，但跳級還是一項比較慎重的事情，學校為此特意做了一回測驗，如果沒有通過，就還需要在一年級學習一段日子，直到達到通過標準了，才被允許跳級。
徐雁菡本來都已經做好了這一次沒有通過，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請家教過來幫助的心理準備，沒想到童書雪一次就過了，還是以滿分的成績，頓時讓她感到驚喜不已。
“心心真是個聰明的孩子。”她笑着誇獎，“比我們家陽陽都要厲害。”
季驕陽看上去有點不服氣，微微鼓起臉頰看了母親一眼，但在轉向童書雪時，卻又露出了一個笑容，像大哥哥一樣摸了摸她的頭，讚許說道：“妹妹真厲害，好聰明。”
而童書雪也對他露出了一個羞赧羞澀的笑容，輕聲說道：“心心沒有哥哥聰明……”
季驕陽的耳尖又紅了。
得。徐雁菡看在眼裏，就感到一陣好笑無奈，看來自己這個兒子是已經被完全吃得死死的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居然也有這一天，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她當初把童書雪帶到家裏來的決定果然是對的。
旁邊的季哲茂看着，卻是在眼中閃過一抹莫名的神色，定睛看了兩個孩子一眼，變得若有所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