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第六節

流火看見瓔珞如水的雙眸。

當他追着破邪和無雙離去之時,他明顯地感覺到了瓔珞的哀傷。她在哀傷些什麼?因為他迫不及待地追着無雙而去嗎?他很想解釋,雖然瓔珞受了傷,但他卻相信她是堅強的,他知她傷很重,可是她並非是普通人,她已經死過了,這樣的傷對於她來說應該是無關緊要的。無雙卻不同,無雙落在破邪的手中,他不知破邪會對無雙做些什麼。

但他並沒有解釋的時間,遲疑片刻,可能就會失去無雙。

他全速追蹤着兩人,只覺得破邪比以前更強了。但他吃驚地發現,他似也比以前更強了,而且他好象已經恢復了全部的靈力。

是因為剛才死過一次嗎?身體裏夜叉的潛能已經全部被喚醒了,他甚至能夠看見從身體裏隱隱透出的黑金般的輝光。

輝光是如此之強,在身體之中流轉,每流轉一次,他的雙眼便更加明亮。這夜晚,也益發溫柔,他第一次這樣清晰地看這暗夜中的世界,一切都有些不同了,原來夜晚是這樣的。

他忽然明白夜叉族的人為何喜歡穿着黑‘色’的衣服,只要沉浸在黑‘色’之中,就如同一片竹葉蟲落入了千萬的竹葉之中,周遭的一切都是如此安全自在,再難將他們與黑夜分隔開來。

過去的一百多年,為了嚴格地使自己遠離夜叉族,他總是穿着白‘色’的衣服。然而當他的身上發出黑‘色’輝光時,連白衣似乎也變成了暗夜一般的顏‘色’。

破邪的速度很快,他只慢了一點點,卻已經看不見他的身影。但他卻能夠清楚地感覺到他的方向和他的行動,忽然之間,他停了下來,因為他感覺到破邪也停了下來。

山間寂靜無比,只有風聲簌簌。流火一步一步向著前方走去,不遠的地方,大樹之下,無雙被水晶球般的結界包裹在中央。她驀然看見流火,又是喜又是憂,失聲叫道:“你不要過來,岑昏在這裏。”

流火長長的黑髮飄飛了起來,無雙擔憂的看着他,她知道每當他的頭髮無風自動的時候,就是他打算使用夜叉族靈力的時候了。她忽然看見他身上強烈的黑‘色’輝光,她呆了呆,她已經能夠看見輝光了嗎?

她垂下頭,驚異地看見自己身上的銀‘色’輝光。她可以看見輝光,這代表了什麼?

“正是因為我在這裏,他就更加會過來。”岑昏的聲音悠然自樹間響了起來,他站在一枝柔軟的樹枝上,負手而立。

樹枝上上下下起伏不定,他的身體就隨着樹枝起伏不定,他金黃的衣服在風中烈烈而動,就算是在暗夜之中,他也要象太陽一樣將這暗夜照亮。

金‘色’輝光、紅‘色’輝光、桔紅‘色’輝光和紫‘色’輝光,八部眾的輝光岑昏已經有了四種,無雙心裏易發擔憂,就算流火已經恢復了夜叉之子的身份,可是他能夠戰勝擁有四‘色’輝光的岑昏嗎?

她聽見岑昏的冷笑聲,“你又比上一次見面強多了,你真是一個好對手,每見一次都會強很多。但我也覺得有些擔心,若是你一直這樣強下去,是否有一天會超過我?”

問出這句話,似乎岑昏自己也覺得好笑,“超過我?連啖鬼都不是我的對手,你真地以為你能夠超過我嗎?”

流火微微一笑,淡淡地道:“盲目自大的人是可笑的。”

手中長出黑‘色’的長劍,劍每長一分,劍上的光華就強勁一分。啖鬼,我忽然明白為何八部眾只是半神,卻無法成為真正的神。因為八部眾如同人類和妖怪一樣無法捨棄人間的情愛。對於神來說,這是最可怕的魔障,但對於八部眾來說,保護自己心愛的人,卻是力量的源泉。

岑昏的臉‘色’終於變了,為何這個半神半妖的小子身上居然有如此強大的靈力,遠遠超出了當年的啖鬼,這到底是什麼原因?

他不能再掉以輕心,他必須得認真地對付這個夜叉族的小子,他絕不能再讓他活下去,那強大的輝光正是他所需要的。

他心念一動,就要拿出斷日劍,然而他的眼前卻忽然有黑光閃爍,他大吃一驚,流火出招竟然如此之快,他連持劍的時間都失去了。

這正是流火的戰術,岑昏的強大並非是他能夠擊敗的,但是他卻有一個優點,就是他的快。他一定要搶在岑昏出手之前就擊敗他,若是岑昏出手,他便完全沒有贏的把握。

說起來這樣做未必是光明磊落的戰鬥,但此時他並非為了個人的榮譽而戰,他是為了無雙而戰。若是他死了,無雙便也無法活下去。他雖然是一個驕傲之人,但在無雙生死攸關的緊要關頭,他當然會有所選擇。

若有若無的黑‘色’長劍‘洞’穿了岑昏的身體,岑昏臉‘色’陡變,不可能,他居然會敗?他居然會敗在一個半神半妖的小子手裏。

他卻是極識實務的,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受了重傷,再與流火相爭也不會有好結果,他立刻低叱一聲:“結界!”

他的身前便現出琉璃牆結界,與此同時,他以最快的速度落荒而逃。這個世上只曾有一個人讓他這樣狼狽的逃走,那個人便是他的哥哥凌日,現在他居然會被一個半神半妖的小子打得落荒而逃。

但沒關係,只要他不死,就還有希望。

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奔出了很遠,才總算放慢了腳步。他感覺到流火沒有追過來,他一定是去救那個人類小丫頭了。

脆弱的半神,在這種時候為何不趕盡殺絕呢?他想流火再強,也如同他的父親啖鬼一樣感情用事,是無法成就大事的。

他鬆了口氣,雙‘腿’忽然軟了。

他大吃一驚,才發現身體的創傷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體內有一股寒冷的液體正在四處流竄,使他的全身都冰冷下去。

他又是驚又是嘆,夜叉族果然不愧是最強的半神,碎風劍竟有這樣可怕的力量。他便更加渴望得到夜叉族的靈力,如此強大的靈力在一個‘胸’無大志的人身體裏,根本就是一種‘浪’費。

他忽然聽見微弱的響聲,他立刻警覺,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一個人悄然自黑夜之中顯現出來。他出現的方式很奇怪,彷彿他就是黑夜的一部分。

岑昏心裏一動,是破邪,他好象也低估了他的能力。

“想不到流火一招就打敗了你。”破邪冷冷地注視着岑昏受傷的身體,這個身體似乎已經不再能用了。

他被啖鬼囚禁在鐘山之下一百多年,身體本就應該化做鐘山中的灰塵了。

岑昏冷笑:“我只是沒有想到他出手會那麼快,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能夠殺死他。”

破邪亦是冰冷地微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有機會嗎?你的身體已經被流火的劍完全摧毀了。”

岑昏皺眉:“但我還沒有死。”

“不錯,你確實還沒有死,就算你的靈魂還存在於這個世間,但你已經沒有了身體,你還能做些什麼?”

岑昏眯起了眼睛,“你想說些什麼?”

破邪圍着岑昏轉了個圈子,“你需要一個身體,一個強有力的身體繼續你未完成的事業。”

“不錯我確實需要一個強有力的身體,但有誰的身體能夠擔此重任呢?”

破邪笑笑,“夜叉族被稱為最強的半神,你不想要我的身體嗎?”

“你?你願意把身體給我?”

破邪淡然道:“並非是給你,是借給你用。不過我的靈魂不會離開身體,你我的靈魂共存於這個身體之內。我可以助你完成大事,我只要辦到一件事,我的靈魂就會離開。到那個時候,這個身體就完全是你的了。”

“你說的那件事是不是殺尋香?”

“不錯,夜叉一族都是‘胸’無大志的,我只要報仇,尋香一死,我的靈魂就會離開。”

岑昏心念電轉,多好的機會,進入了破邪的身體,就等於得到了夜叉族的輝光,而且還擁有了夜叉族的靈力,他相信沒有人會拒絕。“好!我們共用一個身體,殺尋香是必不可少的步驟,就算你不殺他,我也一定會殺他。”

破邪臉上的神情更加冰冷,紫羽,只要能夠報仇,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會後悔。

他張開雙手,仰頭望向天空,如果這樣做是錯的,我亦沒有什麼可怕,因為從你死去的那一天開始,我便已經墮入無間地獄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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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合羅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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