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我家馬場的馬匹可是除了我爹爹和馬夫、馬奴,還有我,誰也不給碰的。要是沒了繩,鐵定要跑。”
謝琢玉剛想呵斥哪家“無理、話多、瞎問什麼湊近乎兒”的女娃,轉頭卻看見一身新綠作春意,俏臉、凝眉、鬢不簪花的邱點酥。
她懵了,隨即眼睛一亮。
“你來了!”
邱點酥斜睨,瞪她一眼道:“怎麼?我還不能來?那好,我走了,你另喊人陪你去賞花吧。”她欲轉身就走,被心焦的謝琢玉堵住了去路。
“別!別走。”她看着邱點酥的樣子,像是真有回去的打算,心裏一緊道:“我是看你來了,心裏高興。”誰家的女兒有你這麼不拘小節,害她還以為自己頭一回約人,人卻不來了。
邱點酥打量她面上的焦急不似作假,清咳了兩聲,又引得謝琢玉目光灼灼的關心,於是便放下手道:“咳嗯~我來了行了吧。我們現在往哪走?”
謝琢玉正在對她今天這一身裙裝心裏直點頭,聞言盼頭為她尋找馬車。
“那什麼,十娘,你車呢?怎麼那麼遠?”她瞧見了官道上停靠在茶水鋪子外面的一輛馬車,心以為那是邱點酥的馬車。
便告訴她道:“等再過會兒,日頭該大了,咱們快去車上吧。”說著,她牽着毛驢便靠近了邱點酥。
邱點酥防備地向後一躲,促狹地說她:“你不是說你毛驢比馬車更好嗎?我想騎你的驢,馬車就跟在後頭好了。”
謝琢玉動作一滯,有一瞬間覺得邱點酥在開玩笑,但一看點酥釀的認真樣,還有揪着驢耳朵好奇得眼睛放光。
“我哪有說騎驢比馬車……”好了?!我明明說的是騎馬!騎馬!!
邱點酥見縫插針,打斷她的話。“你的毛驢總不會那麼矜貴吧,只有你能騎,我就不能?”她今日沒帶面紗,連粉黛也未曾多抹,天生麗質讓她素妝也渾然天成、鍾靈毓秀。
“毛驢不矜貴。”我是覺得你貴氣。
“路上還遠,騎驢我怕你受不住。”兩個人要怎麼騎?我是不介意,可惜世人總是捕風捉影,我只得遷就俗世人,怪讓人遺憾的。
“怎麼會?騎射可是我自小就擅長的,不就是頭毛驢嗎,你騎得我也可以。”邱點酥滿面紅光,看上去自得極了。也對,這不大不小的宣城,邱家幼女善騎射也算是一大談資。
送暖春風,拂面輕柔,美人與花最不能辜負。謝琢玉只得答應下來。
一如她想的那樣,她在旁邊牽着繩,點酥在驢上興奮的騎驢眺望,時不時問些不懂的草木和花。謝琢玉一邊看顧着她,為防她磕着碰着,一邊覬覦不遠處的馬車。
她再三提起馬車,就連浸心在山水原畫的邱點酥也察覺到她的不正常。
“十娘,你想過沒有?這路上行程遠、日頭大。你這樣等到了地兒,定是要被晒傷,黑了也不好說。”謝琢玉將麻繩換了只手拿,暗着鬆了松兩個麻編的木箱肩帶,再往外挪了挪,她肩窩都勒疼了。
“嗯哼~”邱點酥點點頭,輕哼着讓馬車上的坐在外車轍的春紅把她的幃帽拿來。
幃帽一戴,頭紗一放,紗帳將邱點酥上半身都遮了起來,嚴嚴實實。
謝琢玉一看,憤憤不知所言,她只恨自己沒想出還有幃帽這一茬。她狠狠盯住了微風掀起紗帳時,邱點酥偶然露出的白玉下巴,半腔心思在人家細嫩的雙手上目光流連。
又走二里路,謝琢玉再次提議道:“十娘,你看這路越來越難走了,要不你還是回車上?這驢怪倔的,一遇上石坎和泥路就不願意動彈,你看這——”
“嗯哼~”邱點酥輕呼着氣,身板漸漸松垮,實在是腰背有些累了。她有些猶豫,畢竟這麼好玩的事情,若是就這麼算了,往後會不會再沒有機會再騎驢觀山水?
謝琢玉見她意動,按捺着心裏的活躍,她道:“以後還有機會出門,到時候我再約你賞花。我帶你去看城外的山寺里我種的樹,長得可好了。”
邱點酥道:“你還會種樹啊,看你又弱又小的樣子,怎麼扛得動那麼粗壯的樹。”她笑着從毛驢上下來,清泉一樣的嗓子就像是被神仙吻過的仙雀,艷羨清歌。
謝琢玉虛拂了她一把,聽到這話臉黑得如碳。卻見邱點酥掀了幃帽的一張如花似玉的臉,兩個梨渦俏生生的,倏然間她又不氣了。
她騎驢扭背,背着箱子就“叭嗒叭啦”上路了。
她道:“美色誤人,誠不欺我。”騎驢的時候也不忘在心裏給自己找彆扭。
邱點酥透過開合的竹簾窗瞧着她婆娑的背影,熏日醒人神。烈日當頭照,正像謝琢玉說的那樣,曬得煞人。
春紅好奇地看着自己小姐意猶未盡的含笑模樣,多了句嘴,問說:“小姐,你在看什麼好笑的事物,怎麼如此開心?”
邱點酥抹去眼角“因為謝琢玉分心騎驢,路遇坎坷,踉蹌着險些從驢被掉下來而發笑”的淚珠,她道:“怎麼會呢,這不是在這兒么,最有趣的人。”
“小姐,你別怪我多句嘴。我聽花農說過,種樹的時候一般用的都是樹苗和枝幹,還沒有人傻到去把高壯的樹木費力氣從土裏挖出來,換個地方再栽的。”
素手輕抬,邱點酥秀美如梳,慵懶的窩進了馬車車廂一角的絨被裏。聞言她赫然頓了頓,接着就若無其事的將頭轉了過去,好似馬車外有什麼更引她在意的事物。
半晌,將要下馬車,一道細如蚊蠅的聲音從錦被中傳出:“我自是知曉的。”
凡女笑聲無端引春心,細語掀起湖心的一弧淺波,仙人動了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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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琢玉拍了拍敦實的驢屁股,叫停了一驢一馬車,“我們到了。”她道。
桃花林栽了連綿十里坡的幾座大山,矮矮的山包連成了片。紅雲將大地掩蓋,若不細看,似乎連褐紅的泥土都染了含羞的嫩粉。
謝琢玉帶着幾人走向自己常去的幾處地方,馬車停在了桃花林的一個曠地。
“這裏就是桃花林嗎,真的很美。”邱點酥人比花嬌,站在樹下的身姿恍若謫仙,亦或桃葉仙。
這個時候的桃花林本沒有那麼多桃葉,大簇大簇的桃花團成了球懸挂在枝頭。風大時就相約往下落,鋪就了一地的粉紅。不過幾眨眼的功夫就撒了邱點酥半身落花。
謝琢玉看她高興地到處攀枝,四處閑逛,腳靴惹了紅泥,抹花了綉面。心中半是高興,半是無奈地說:“十娘何故如此愛花?桃花仙也不見得與你這般雀躍。”
本是調侃之詞,卻引得邱點酥放下了拂花的手,玉手順了一條垂落的髮絲至耳後,神情不似卑也不若低沉,只是有些許的——
思念?
謝琢玉不敢亂想,她尋了樹桃花將背上一直背着的箱子放了下來。箱子背面有個小門,將叉梢輕輕抽出,木箱就開了。
她自顧自從裏面拿出了捲起來的布袋,又把一個木匣子拿了出來放在地上。
她打開布袋放在地上裏面的幾條木料滾了出來,木匣子是橫開的,上面的木條一滑便推開了。等她選了根合適的木料,又握住了刻刀,這才想起來自己是蹲在地上的。
邱點酥無意看見了她的動作,好奇地走了過來,問她:“你這又是做什麼?”
謝答道:“雕簪。如今桃花開得正茂,花美人也美,我想把它雕出來。”
邱點酥被誇后只點了點頭,看謝琢玉低頭刻花的模樣,又問道:“你怎麼蹲在地上,坐着不行嗎?”
謝琢玉正一心雕簪,身邊正好一朵完整的五瓣桃花吸引了她的注意,目光也在嬌嫩的花朵上顧盼,而她手下刻刀順暢裁木,手法頗巧。
邱點酥見她專註,也沒有在她身邊久待,自己找了個地方就去了。
“小姐,咱們第一次來桃花林,這樣亂走會不會不好,迷路了怎麼辦?”柳綠恪守規矩,擔心點酥釀的安危。
邱點酥抬手撥弄了幾下發間的小木球,冷卻了興奮的目光中平淡如水,她道:“賞花閱景,自是得樂,何須怕什麼迷路。”
哼~
春紅聞得她的心事,心道:謝公子不靠譜,將她們帶來這兒,現在卻忙於自己的事情,忘了她家小姐。
簪花識美人,謝琢玉手速快,花簪剛成型,便抬起了頭。
再環視周圍,只剩艷粉,她心頭一慌,問那樹下馬夫:“你家小姐呢?”
那抹蒼翠迷失在了茫茫的霧粉中,乍一尋找竟是望不清人在哪裏。
“小姐往西走了,臨走前囑咐我跟謝公子說一聲“你忙着,我自己賞花去。””馬夫打理着馬鬃的長毛,擦拭着車轍的軟墊。
謝琢玉兩眼發昏,她急道:“她讓你告訴我,你怎麼不早說!”害我在這什麼都不知道,你是偏喜歡和我作伴嗎?!
馬夫不在意她的遷怒,甚是輕鬆地說著:“怎麼會呢,謝公子您可是大忙人啊,我怎麼敢打擾您的雅興呢?”花迷亂人眼,暈了頭腦,早看謝琢玉不爽的馬夫大着膽子與主人家的朋友亢聲。
“你說的對。”
謝琢玉說完,轉頭踏入叢花,尋覓匆匆。
桃花仙曾言:桃花林迷障難尋,唯盼有心人尋覓桃花人。
我道桃花仙胡說,分明是桃花人找我這痴路人,豈不更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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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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