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任重道遠
進入冬季，也就是枯水期。
漢江流域也不例外，作為漢江支流的唐河也是如此，兩岸退出了一大片的灘涂地，這些淤泥乃是最好的肥田材料，可惜，這個時代的人不知道。
但是，劉封曉得這個訣竅。
並且，他還知道最好的肥田材料是鳥糞石，是天然的氮磷肥料。
在這個沒有化工業的時代，那玩意是大殺器，比草木灰，人類的排泄物，以及河岸旁的淤泥更好，只是，鳥糞石多在南方的海島上，又或者是生活着蝙蝠群的南方溶洞之中，很難找到。
不過，就算劉封有着海船，能夠抵達南方諸島，暫時，他也不會去尋找鳥糞石。
漢末三國，雖然生產力低下，生產工具簡陋，生產技術粗糙，然而，可以算是地廣人稀，人均能夠擁有的土地很多，除了城市和塢堡周圍的田地之外，到處都是荒野，只要有着足夠的人力，就可以燒荒種田。
所以，田地是不缺的。
所以，漢末的問題並不像明末那樣，因為大量農夫失去田地，在天災人禍的雙重壓力之下，無法活下去，不得不揭竿而起。
漢末的問題是天子失去了威嚴，軍閥割據混戰，在戰爭中，大量的人口死去。
明末是土地養不活更多人，漢末則是土地太多，人口太少，人們在戰爭和疫病中紛紛死去，留下了荒蕪的田地，漸漸地，田地也就變成了荒野，變成了樹林，野獸們重新佔據了它們曾經退出的地盤。
因為人力不足，曹操這才瘋狂屯田，瘋狂地壓榨麾下的子民，以此來供養略顯龐大的軍隊，這也是他將邊疆的烏桓人，匈奴人南遷進入內地的原因，無非是人口不足，不得不把胡人弄來編戶齊民。
可能的話，將其漢化。
然而，魏代漢，晉代魏，中央朝廷的威權下滑，凡是有着實力的豪族都不把皇帝當作一回事，不再相信天子受命於天的故事。
西晉代魏之後，為了控制輿論，也就嚴禁士子議論朝廷大事。
這也就是士子們脫離實際操作，以談玄論道為流行，鄙視筆耕小吏的由來，這種思想影響極其的深遠，甚至影響到了後世。
就如明朝的清流和濁流之分，宋代的科舉官和小吏的區別。
除此之外，為了防止皇權旁落，龍椅被某些有着實力別有用心的權臣搶去，司馬家採取了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做法，也就是分封諸王，讓司馬皇族掌握軍權，各鎮一方，可惜，某個司馬家的皇帝因為個人感情，把一個蠢貨立為了皇帝。
當然，那個說出何不食肉糜的傢伙也許不是蠢貨，只是養在深宮不知民間疾苦對於政治手段不怎麼擅長。
只是因為他的那些親戚為了說明自己當皇帝有着正義性，故而，通過輿論宣傳給大伙兒造成了這個印象，那就是這個皇帝是蠢貨，沒有資格坐在龍椅上，掌握朝政的是女子和小人，所以，活該被推翻。
這就是司馬家的八王之亂。
三國歸晉之後，天下太平，這時候本該修生養息，以民生為重，恢復人口，然而，當權的只知道爭權奪利，賤民在這些貴人眼中，根本就不是同類，死也好，活也好，他們毫不關心。
八王之亂讓好不容易才恢復一些元氣的中原大地再次滿目蒼夷，在這些內亂中，作為底層的老百姓死傷慘重，又回到了曹操詩中描敘的景象，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
漢人實力衰竭，也就給了內遷的胡人機會。
在晉王朝強大的時候，他們對胡人是百般剝削，並不當成同類，如此，也就不存在潛移默化的漢化。
當王朝實力衰竭，內亂頻生，也就遭受到了反噬。
這就是五胡亂華，中原被胡人所佔據，匈奴，羯族，鮮卑……
一直到兩百多年後，漢化后的楊堅建立的隋朝這才有了大一統，隋二世而亡之後，同樣漢化的李氏建立了唐朝，從此，華夏大地方才進入了另一個盛世，至今，仍然有着漢唐華章的說法。
來到這個世界，避免華夏大地再次進入黑暗時代，這就是劉封的志向。
如果僅僅只是改朝換代，又或者是漢室復興，換湯不換藥，那樣的話，華夏大地依舊會墜入深淵。
司馬家不是不想振興，也想防止因為九品中正制而產生的門閥化和世家化，但是，司馬家沒有手段來遏制這種變化，於是，採取了粗暴的手段，那就是禁止士人議政，同時分封王族。
事實證明，這個辦法行不通。
九品中正制之所以能夠實施，根源是在於曹丕代漢。
最初，曹操為了儘早統一天下，發出了求賢令，壓制了世家門閥的勢力，把世家門閥的代表袁氏打入了深淵。
然而，屠龍的勇士往往會變成惡龍。
曹魏代漢之後，為了穩定人心，為了維護政權，曹丕不得不要拉攏那些世家門閥，不得不把利益分割出去。
這就好比分西瓜，曹丕成為皇帝之後，給手下們分的西瓜必定要比漢獻帝要分得多，如此，方才能獲得支持，如果，他分的瓜比獻帝還要小，手下們自然就不滿，難免想要換一個重新拿着西瓜刀的人。
這就是九品中正制的由來，是曹家對門閥世家的妥協。
畢竟，現在的曹家就是最大的門閥，最大的世家，成為了所謂的血脈尊貴者，如果曹丕不那樣做，曹家在士子們那裏，始終都是閹宦之後。
要想阻止九品中正制的出現，就必須北伐中原，推翻曹魏政權，如此，也就沒有了司馬家的亂來。
任重而道遠啊！
卓立在船頭，劉封眺望着兩岸的風景，從遐思中恢復了清明。
現在是農閑時期，兩岸有大量的淤泥，他尋思了一陣，方才沒有下令手下們去河邊挖掘淤泥，拿來肥田。
自然，也沒有讓眾人在田地上燒掉乾草，利用草木灰來肥田。
明年的春耕，無法指望。
曹軍一旦南下，新野也就不保，何必呢？
在沒有自己能夠完全控制的地盤之前，很多能夠增強生產力的大殺器發明劉封都不會製造出來，以免為人做嫁衣。
“少將軍，他們來了……”
劉封身邊，有親衛輕聲提醒他。
視野的一角，十餘艘小舟從蘆葦盪內竄了出來，飛快地向著劉封所在的這艘商船疾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