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巡營
入冬以後，北風凜冽。
在北地，已然是鵝毛大雪，而在南陽新野，距離下雪卻還早，也就這些年的冬天，南陽郡方才有着白雪飄飄，數十年以前，基本看不到一丁點的白雪。
所以，那些活得夠久的老人，時常有着今年的冬天更冷一分的感嘆。
劉封知道原因。
漢末三國的時候，恰好是小冰河時期的降臨，就好比明末那段時間，因為小冰河，天災頻頻，農耕沒有收穫，因為明朝體制的關係，國家又收取不了賦稅，大量財富集中在小部分人手裏，朝廷拿這一部分人毫無辦法，畢竟，他們也就代表着朝廷。
朝廷沒有錢糧去賑災，哪怕免去了災區的賦稅，當地官府仍然變本加厲地徵收賦稅，官逼民反名副其實。
漢末三國也是小冰河時期，但是，造成大漢帝國崩潰的並非天災。
漢朝人口比起明末時要少很多，哪怕是北方中原，也有着尚未開發的地方，所以，地盤是不缺的，養活這些人口非常容易。
造成漢帝國崩潰的其實是疫病。
北風掠過營地，呼呼作響，把營地中間的大旗吹得獵獵作響，除此之外，營地一角時不時傳來叮叮噹噹的聲響，那是軍中的鐵匠在修理軍械，漢代的鍛造技術尚未達到人工的頂級階段，鑄造出來的鐵易碎，故而，並不能鍛造出三尺以上的長刀。
準確地說，並非不能鍛造出三尺以上的長刀，只是因為鐵的質量不好，這樣打造出來的刀容易折斷，一點也不實用。
也只有三尺以內的繯首刀，方才能夠用力劈砍，不至於半途折斷。
只是，無論是繯首刀，還是長槍的槍尖，以及身上披掛的盔甲，保質期都不太長，一段時間之後就需要鐵匠進行維修，有時候，甚至要回爐鍛造。
這時代，人們還沒有認識到油脂的作用，不知道用油脂可以用來維護鐵器，讓鐵器被氧化和腐蝕的程度減緩，可以更好的保護軍械盔甲，從後世而來的劉封自然知道這個知識，所以，他有強行讓士卒們用廢棄的油脂來保養軍械。
才修建不久的養豬場暫時還派不上用場，能夠獲取的動物油脂也就來自於山裏的野獸，為此，杜亭方圓百里左右的野獸都被斬盡殺絕。
沒被殺的也就非常聰明地遠走他鄉。
這時候，劉封的造紙作坊那些工匠手藝已經非常熟練，成品和良品紙張大量增多，廢品越來越少，同時，在諸葛亮的運作下，竹紙在襄陽已經打出了名聲，紙張這東西，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擺在案几上一比，也就分出了高下。
然後，陸續有劉封需要的資源送來。
劉封其實不需要什麼，真正需要的是杜亭，是他訓練的這兩千軍隊，有着物資支持，有着軍餉，能夠養家餬口，將領和士卒們這才能夠忍受劉封制定的嚴苛的軍令，才能忍受每日一操的訓練強度，士氣方才不會崩潰。
只不過，要讓這些傢伙全身心地投入在訓練中，要達成我想練，我要練，而非要我練，不得不練的程度，劉封還需要下很多功夫。
為此，他也在努力着。
基本上，他吃住都在軍營，和那些士卒們一樣，眾目睽睽之下，他訓練的強度擺在了那裏，整個軍營兩千餘人，沒有一個人的強度能夠超過他，另一方面，他也經常來到士兵中間，噓寒問暖，為那些只有姓而沒有大名的士卒取名字，給有名卻沒有字的低級軍官弄一個字出來，吃的和士卒們也一摸一樣，不搞優待。
在軍隊中，傳來有專門的軍法官負責軍法之外，還有着軍令官。
所謂軍令官也就是政治宣傳員，向那些底層士卒講述曹軍的可怕，如果不想遠離故土，不想客死他鄉，不想妻兒子女死在敵人的刀下，就應該拿起刀來和敵人對抗，左將軍的仁義天下皆知，少將軍便如左將軍一般，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一定不會大伙兒流血又流淚。
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
當你為了保護自己的家鄉和親人免受敵人荼毒而戰死，那就是重於泰山，當你害怕逃亡死在敵人活着軍法官的刀下，那就是輕於鴻毛。
若是死得英雄，親人們都會為你驕傲，少將軍也會為你照顧家人，讓他們衣食無憂，如果死得輕如一根鴻毛，自家的親人都會被人鄙視，連出門都不敢……
總之，為了激烈士氣，為了讓大家鬥志昂揚，劉封想盡了辦法。
這不，在這個天色漸晚，寒風凜冽，士卒們都已經回到了營地休息的時候，他還帶着幾個親衛在營中穿行，時不時便掀起一個營帳走了進去，向士卒們噓寒問暖。
古有吳起治兵，幫士卒吸取腿上的膿瘡。
劉封倒是做不到這份上，不過，士卒腿上若是有着膿瘡，他有着辦法醫治，無需像吳起那樣做，他是一個有底線的人。
前面說過，讓大漢帝國崩潰的是疫病。
疫病橫生的時候，單靠朝廷自身的力量沒有辦法對抗，百姓不敢坐以待斃，無論如何也想掙扎一下，有着求生的希望。
如此，也就有了某些邪魔外道滋生的土壤。
生存是一種本能，為了生存人類能夠爆發出強烈的力量，即便如此，一個人的力量也是有限的，然而，無數人的力量匯聚在一起，那是可以敢叫日月換新天的洪流啊！
漢帝國本就在世家和外戚以及皇權的鬥爭中奄奄一息，一旦被這洪流沖刷，即便現在依舊存在，卻已經搖搖欲墜。
面對疫病，人類無力抵擋。
現在，哪怕是對疫病自身，他們也沒有了解。
只會覺得是天災，是上天的警告，因為皇帝失德，所以，龍座應該換一個人去坐才行。
劉封不然，他知道疫病的成因，也知道若是成千上萬的人聚集在一起，疫病也就更容易出現，曹操的北方大軍便是因此而崩塌，哪怕他雄心仍在，也不得不鎩羽而歸，如果非要留下，起碼十餘萬北方精銳回不了家鄉。
所以，劉封冒着嚴寒在巡營。
拉攏人心是一個目的，另一個目的就是觀察那些士卒有沒有按照他頒佈的條例行事，唯有那樣做，方才能儘可能地減少疫病的出現。
一路行來，也發現了不少錯漏。
不過，總的說來，劉封還比較滿意。
這兩千人，要是上過一次戰場，經歷一次實戰，也就能成為強兵，若是有着地盤和資源，在此基礎上擴展，那就不得了啦……
暢想着未來的劉封掀開營帳的帷幕走了出來，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