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見市
秋瀨或和天野雪輝被驅逐后,現場沒了敵對勢力,氣氛一下子活絡起來,人群再也恢復不到之前在教堂內那樣的肅靜,連上下夏窗都喊了好幾遍才壓過喧鬧,通知大家該回母親之家開宴會了。
沒想到花了大功夫佈置的櫻見市天文台並沒有派上用場,幾幫人到最後都沒打起來。離開天文台時我還有些可惜地回頭望了一眼,有點失望天文台沒有炸出煙花。
大家熱熱鬧鬧的上了車,暫時沒人想着去拆除天文台內埋下的機關,我倒是想起來了,但卻沒去取消刻在天文台上的隱形爆烈術式。
反正術式放在那裏也不會耗費魔力,只要不觸發就不會爆炸,那留在那裏也沒什麼關係,還能以防萬一。
這麼想着,我就跟着大家上了車。上下夏窗驅車駛離天文台一段距離后,我裙擺暗袋裏被防禦殼包裹的翻蓋手機突然“嗡嗡”地震動,來信息了。而我自己安裝了“旅行未來日記”的手機也發出“嗡嗡”聲,這說明我未來會去的地點改變了。
出了天文台收到信息並不奇怪,因為在天文台我們提前安裝了信號屏蔽裝置,令所有人的“未來日記”手機都會因無法接收到短訊而失效。所以出了這個範圍,手機會收到延遲的信息是正常的事。
我打開自己的“旅行未來日記”,發現自己兩天後的行程由去圖書館改成了去櫻見市遊樂園。看到這個地名,我掏出秋瀨或之前遞給我的粉色遊樂園入場券,核對過後發現果然是同一個地方。
這說明有什麼改變了我的主意,使我願意和秋瀨或談一談。
查看完自己改變了未來的“未來日記”,我轉而看向同樣收到短訊的翻蓋手機,這個手機屬於已出局的參賽者來須圭悟,之前在天文台內查看手機內內容時我看到最後一條顯示的信息是“deadend”。
然而現在我拿起手機后卻發現,“deadend”后收到了兩條新的信息,第一條是“我(來須圭悟)”成功逮捕到雨流美彌音,第二條是“我(來須圭悟)”兩天後接送母親之家的萊恩前往櫻見市遊樂園。
“?”我皺起眉。
難怪我改變了主意要去櫻見市遊樂園。我自己最了解自己,我肯定是因為好奇想看看這個已經“死亡出局”的來須圭悟會不會出現才決定應邀赴約的!
現在出現的情況有兩種可能性,一種是,秋瀨或送給我的這台屬於來須圭悟的手機是仿造的假貨,他是故弄玄虛給手機發“未來日記”,引起我的好奇,釣我上當。第二種是,來須圭悟在死亡出局后又復活了,還活蹦亂跳的活在這世上。
所以……我是去還是不去呢?
支着自己下巴猶豫三秒,我最終還是沒抵過自己的好奇心,決定順着日記預示的未來走,看看會發生什麼。
兩天後,按着我的“旅行未來日記”記載的時間,我抵達母親之家孤兒院門口,這裏已經有一輛白色商務車在等候。駕駛商務車的人正是來須圭悟,他將過長的頭髮在腦後紮成一個揪揪,鬍子拉碴,形象比之前在御目方教遠遠看見他的樣子要憔悴一點。
“來須圭悟?不是什麼演員吧?”坐上車後座,我試探着問。雖然可能性很小,但不排除有和來須圭悟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比如失散多年的雙胞胎兄弟之類。
“是我。”前面開車的來須圭悟頭都沒回,戴上墨鏡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我看着後視鏡里他被遮擋的半張臉,無法從他的表情判斷他的情緒。
“你不是死了嗎?”我從口袋裏掏出那個應該屬於來須圭悟的“未來日記”手機,按照Deus的遊戲規則,破壞這個手機,來須圭悟也會死。雖然按理說他應該已經死過一回了,但這不妨礙我再來試探他一下。
於是我將這個手機放在後視鏡能照到的地方晃了一眼,前方開車的來須圭悟眼角餘光瞥到這個手機,氣息微不可察的一滯,然後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回答:“我算是死過一次吧。”
什麼意思?那他是復活了嗎?
我愣了一下,然後很快反應過來,將翻蓋手機張開,兩隻手捏着兩邊,作勢要掰:“那這個是你的未來日記吧?破壞這個你會再死一次嗎?”
正在行駛中的商務車猛地來了個急剎車,我的身體因為慣性前傾,差點一頭撞在海綿靠座上。在半路停下車后,前面的來須圭悟返過頭來說:“不要隨便惡作劇,破壞那個我真的會死。”
我以為他接下來會過來搶我手上的手機,我都在手機上刻好了延遲爆烈術式,只等他一搶回去就爆炸。然而他只是回頭厲聲警告我一聲,就重新正過頭髮動了車子。我困惑的拿着手機,有些摸不清這到底是真貨還是假貨了。
“既然破壞這個你就會死,那你怎麼敢隨便讓我拿着?”這相當於將自己的命放在了別人手上。
車子再度平穩的開動起來,這回來須圭悟恢復了淡定,他平靜的告訴我:“我知道你想問什麼。這個手機是真的,破壞它我確實會死。不過現在的我並不畏懼死亡,你大可以拿着它,這代表了我們的誠意。”
他說這話時,既有英雄式的大無畏犧牲精神,又有賭徒押上全部身家的瘋狂。我眨眨眼,合上手機將其收好,沒有破壞手機來驗證他的說法。
畢竟我的目的不是殺他,而是從他的口中獲取更多的情報。
“你說的‘我們’指的是天野雪輝和秋瀨或嗎?現在你選擇站在他們一邊?”我靠回後座的椅背,放鬆身體。
“他們確實給了我無法拒絕的條件……實話說我對成神沒什麼執念,我會參與這個遊戲僅僅是為了自己的孩子能擺脫病魔。如果我成為神的話,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麼多疾病和犯罪了吧,我是這樣想的。但在我參與這場選拔后,我才發現事情跟我想的不一樣。在成為神之前,我必須殺掉其他無罪的人。”
“讓作為警官的我拿起槍屠殺平民,這與我心中的正義相背。想明白這一點后,我就知道,我肯定不能成為活到最後的一人,因為我的手充滿了猶豫。”
我透過後視鏡凝視來須圭悟警官的側臉,恍惚間回憶起曾經開車載我去凱斯魯金的那個警察大叔。想到曾經給予我前行勇氣的人,我在心裏暗暗嘆了口氣。
“如果數碼化一切的話,哪一邊其實很好選,一邊是幾個人的性命,一邊是全世界人幸福的未來。正義的天平傾斜向人數多的一方,所以我最開始站在了巴克斯那邊。”
我將口袋裏收好的來須圭悟的“未來日記”掏出來,翻看他過去的記錄,他的“未來日記”是搜查日記,所有的未來都被抓捕犯人調查案件塞得滿滿的,可見他在自己的崗位上是何等的盡職盡責從不懈怠。合上手機,我看着椅背側露出的花白頭髮揪揪問:“那你為什麼現在又選擇了天野雪輝一邊呢?”
“一方面是因為私心,秋瀨君許諾我,只要天野雪輝成神就用神力幫我治好我的兒子。另一方面……他答應我,不傷害任何人就選出最後的成神者。沒有人會因為這場神的遊戲而死。”
我摳摳自己身旁的海綿坐墊,目光落到虛空:“那你理想中沒有疾病和犯罪的世界呢?”
後視鏡內一直沒有什麼表情的來須圭悟突然笑起來:“仔細想想,那樣的世界可能連神也無法創造吧。想要創造那樣的世界只能靠人類自己,醫生、警察、軍人各種各樣的人的共同努力。”
“假如神真的塑造了一個人類不需要努力的世界,那樣人類的未來可能會更糟。所以世界維持原狀就好,剩下來交給我們。”
這樣一想,天野雪輝竟然是所有候選者中最有成神心性的人。他是個徹頭徹尾的旁觀者,沒多大能力和主見,成為神后不會因為突發奇想給世界添加奇怪的設定,讓所有事變得一團糟。
這大概就是Deus會將他列為三位種子選手之一的原因。
三位種子選手各有各的想法,巴克斯想掌控全人類的未來,上下夏窗想使世界充滿愛,天野雪輝則會維持現有世界不變。
難怪Deus要來一場比賽,因為哪怕是身為神的祂,也不確定這三種理念哪種會帶領世界的未來走向更好的方向。
沉思片刻,我追問道:“秋瀨或告訴了你他要怎麼做到不殺死其他參賽者就選出勝利者的方法?”
方法肯定是有的,而且應該和來須圭悟的“死而復生”有關,他能勸服來須圭悟叛變陣營,應該是掌握了什麼非常有說服力的東西。
在提及這個問題時,來須圭悟沒有像之前那麼爽快的作答,他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這個問題還是讓那傢伙親自告訴你比較好,我想他這次邀請你應該就是要和你商量這件事。”
“哦。”我也不刨根究底了,反正謎題不久就會揭開,也不急着這一時半會。
商務車一路開至櫻見市遊樂園門口,白髮的天才少年穿着休閑裝站在排隊鐵欄邊等我。我看到他人影,下車前將來須圭悟的手機丟還給他。
重新接到自己的“未來日記”的來須圭悟有點意外,我拉開車門,邊下車邊說:“算作計程車路費……或者說你可以當做這是我的誠意。”
“誠意”其實還是要打對摺,雖然我把來須圭悟的手機還給了他,但我卻在那上面刻了觸發爆烈術式,情況一不對我就可以立馬引爆術式將他踢出局。之所以把手機還給他只是為了讓他不用懸着顆心。我對這種內心有自我堅持的警察大叔一向很有好感,不太想為難他。
“……”拿着手機的來須圭悟一時怔愣,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說點什麼,我已經走向了秋瀨或。遠處的秋瀨或看到我把手機還給來須圭悟,把手抄在口袋裏,爽朗的開口說:“你比我想像中有氣魄。”
我沒聽懂他這句話是在誇我還是在反諷我,因此沒露出什麼表情,直截了當地問:“你邀我來這裏想說什麼?”
他將手伸出口袋,抬起右手看了一眼腕錶的時間,然後輕鬆的說:“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去那邊。”他比出大拇指指向遊樂園裏最顯眼的摩天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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