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打發...
宋銘承揮了揮手,讓人領着縣裏有名的郎中走了出去。
“烈性春藥么?”他喃喃自語,右手有節奏地敲在楠木桌上,發出咚咚咚的聲音。
他回想那天走時,看到表妹眼中閃過一抹得意,當時他心裏就警覺了。又把當晚的事情細細想了一回,除了那壺酒外,大哥和他們所食並無異。謹慎起見,他走時還是將那個酒壺帶走了,心中並未抱太大的希望。不過號稱縣裏醫術最高明的盧郎中並非浪得虛名的。花了兩日時間,通過壺中的殘留液體,便檢查出其中的成分了。
烈性春藥,她一介孤女手上怎麼會有?而且她家也是殷實之家,怎麼可能有這種下作的東西?即便是有,他可不認為逃亡避難在即,她會帶上這種東西。抽絲剝繭,宋銘承便聯想到這東西必定是她在路上得的。他隱約聽他二哥提起過,表妹孤身一人在外頭走了好久,吃了挺多苦。
前頭,他真心將她當親戚來看待,也願意相信她一路平安抵達。現在嘛...他搖了搖頭,決定中午抽空回老家一趟,這事可大可小。那天太混亂,他一時也沒有考慮周全。這表妹尚在熱孝期間行事就這般不知檢點,一定得打發走了。希望大哥不要介意才好,宋銘承對此略有歉意。
“大人,在看什麼?”張遠華忍了再忍,終究忍不住了,大人盯着那張紙看了不下一刻鐘了,難道有什麼大案子不成?
張遠華是本縣的仵作,為人不拘小節,喜愛八卦。
“事情忙完了?”宋銘承收回手上那紙,板著臉問。
張遠華不怕他,剛才一眼瞄了幾個字,加上剛才耳尖聽到的叨念,便好奇地追問,“大人,你家表妹有烈性春藥啊?”
宋銘承剜了他一眼,並不答,家醜不可外揚。
“也難怪了,前陣子我聽說大人的娘四處給你表妹張羅親事,當時我還在心裏暗自好笑,想看哪個倒霉鬼被挑上呢。您那表妹上回來找您的時候,我見過一回。嘖,不是良家婦女哇。”
“你別亂說,只見一面,你就知道人家不是良家婦女了?”儘管他說的是戳中事實,但宋銘承還是不爽。
“嘻嘻,大人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娘是縣裏有名的媒婆,她呀,不止會牽線做媒,還長了雙利眼。只要是女的,她瞧一眼,就知道還是不是黃花大閨女!某不才,也將她這門壓箱底的眼力學了個遍。”說到最後,張胖子驕傲地挺了挺胸脯。
是么?“你這麼肯定?”宋銘承盯着他的眼睛問。
張胖子一副受到污辱的樣子,“大人,你能懷疑我的人品,但不能懷疑我的本事!你那表妹,一看就不是黃花大閨女了。”
“怎麼說?”宋銘承難得八卦一回,他倒要聽聽這張胖子能否說出個子丑寅卯來。
“區別這個,倒容易。一看她們走路的樣子,二看大腿內側的縫隙。黃花閨女走路一定是含肩收胸,走路身子很輕,象風擺細柳,從側面看一定是身體向前微傾的,頭微微偏前。而且哦,她們的腿一般很細而且會並的很緊的。大多不會輕易張開,走路和坐的時候基本上都是這樣的。還有一點就是,下顎靠近頸脖處常因天氣熱而會泛出一片淡淡的紅暈。而你那表妹走起路來,屁股晃個不停,姿勢也不像黃花閨女了。”說著,張胖子搖搖頭。
說完,張胖子見他一臉沉思狀,便大着膽子問,“大人,你家表妹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了吧?”
“滾吧你,話那麼多!”宋銘承笑罵,待張胖子走遠后,他才沉思,極有可能啊。好你個傢伙,竟然算計到他們頭上來了!宋銘承站了起來,和衙里的屬下打了聲招呼后便回家了。
回到家,宋銘承這麼一說。大郎聽完,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他雖然愛色,但若因此阻礙了弟弟的前程害了老宋家,他是萬萬不願意的。加上那晚他也並非沒有記憶,他只隱約記得他躺上床后,一具火熱的身子就偎了上來。當時他便疑心表妹看中的是二弟,但床鋪上的落紅打消了他的疑心。所以他心中才有愧,這才什麼都沒說,任由她把所有事都推到自己身上來。現在知道她或許在那晚之前便失了身子,他也不必愧疚了。當下他便表了態,此事交由他處理。
當時他們誰也沒有覺得有何不妥,現在被他提醒了,每個人的臉上都很精彩,如調色盤般,一會青一會白一會紅。宋母當時是氣糊塗了,沒深想,此刻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道她就早點將她打發出去了,沒得讓這個禍胎害了他們宋家!
當下便定計,讓羅雲初引開莫小瑜,宋母等人到她所住的閣樓上搜一搜,看看能不能找到那骯髒的物事。便宜行事,也顧不得禮貌不禮貌了。
羅雲初邀她出去串門兒時,莫小瑜也沒起疑心,很爽快便應了下來。沒多久,許氏便出來尋她們。羅雲初看她暗含興奮的神色,就知道東西找着了。
莫小瑜看着宋銘承手上的荷包,臉色發白,猶想狡辯。
宋氏看着她這副樣子,又是一陣冷嘲熱諷。許氏卻挪開一步,不發一語。
“表妹,要不要請郎中來給你瞧瞧?”按羅雲初的想法,古代的避孕藥藥性都很強的。若真如老三所說,她早不是黃花大閨女的話,推斷出兩種可能,一是她有可能懷孕,二是她極有可能服用過某些虎狼之葯。不管是哪個,在身體都會有癥狀的,郎中瞧瞧便知。不過見莫小瑜驚懼又心虛的臉色,羅雲初就知道自己猜中了,只不知是哪個罷了。
此刻莫小瑜很驚慌,她怎麼會知道?怎麼會知道?
瞧她那樣子,眾人也看出不對勁了。宋家的女人都不是笨的,細細一想,便明白了幾分。
宋銘承看了一眼懵懂的二哥,除了他,所有人都明白了吧?還真多虧了二嫂,若不然,他還真擔心他這傻二哥會被人算計。
宋銘承嘆了口氣,勸道,“表妹,回鄉吧。畢竟你老家還是有些叔伯的,回去讓他們幫你張羅一下親事,自個兒也別太挑了。這裏有二十兩的銀票,你且拿去,就當是咱們宋家對你的一份心意了。”老哥睡了她一回,二十兩銀子就當他替老哥付的嫖資了。
二十兩,夠普通人家十年的嚼用了,若她省着點,也是一筆不小的嫁妝了。
宋母亦暗暗點頭,二十兩,就當是買斷了兩家的親戚情份了。做到這步,她自認能對得起九泉之下的姐妹了。
眾人都沒有說話,獨宋大嫂滿臉不憤,憑什麼要給這賤貨銀子啊?老三也真的,打發走了不就完了?既然她孤身都能找到他們宋家,回自己老家有什麼不可以?
莫小瑜知道此事已經容不得她狡辯了,當下掉着淚將那銀票接了過來,算是默認了他們的安排。
“表妹,收拾一下吧,我在縣裏給你雇輛馬車。”為免她呆在宋家又出什麼么蛾子,他決定親自送她上車。
看着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羅雲初搖搖頭,想往高處爬沒錯,但她什麼都想撿現成的,想不勞而獲,就錯了。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了,接下來便是忙老三的親事了。為表重視,二郎親自跑了一趟汾城,請了最好的官媒上余家說媒。余家沒怎麼刁難便同意議親。
二郎得知消息,暗自高興,看來余家也是願意和宋家結親的。
二郎不知道,由於二小姐余歸晚是庶出,余成之不忍心她嫁到高門府弟為側室或繼室。致遠候世子的事,也讓好些人望而卻步。是有人不偎流言上門求娶,但余成之又看不上他們這些貪圖富貴之輩。挑來挑去,只有宋銘承的人品入得了眼,不過他的出身也太低了點。讓家中老爹猶豫了很久,但回到汾城,能入眼的青年才俊更少,大多都是些酸不可耐的酸儒,要不就是些飯夫走卒。宋銘承此時來提親,高下立見。
次日便是執雁問名,這一對大雁是啟程來汾城前,二郎帶着老三捕的,以示誠意。余家把女方的八字給了媒人,二郎合了八字,雙方約定了送聘禮的日子便告辭了。
那頭二郎在汾城忙着,羅雲初這邊也沒閑着。不管成不成,聘禮都得事先着手準備了。若真成了,就趕不及了。這親事有講究的,不能亂交與人。本來宋大嫂是最合適的人,但她又不能操勞,許氏名不正言不順,只好交由羅雲初來操辦了。壓錢箱,都斗,鉸剪,鏡子,算盤兒,尺子,木梳等物品早就備下了。其他的,待二郎他們得了准信回來再置辦。
幾日後,二郎他們果然得了准信回來。羅雲初這邊着手置辦其他的事物,聘金,聘餅,海味,三牲,生果,四色糖,茶葉,芝麻,禮金盒,香炮鐲金等等,在宋母許氏的幫助下一一置辦下來。羅雲初才意識到古人成個親竟然如此麻煩。
為免外人看輕宋家,為了操辦這門親事,宋家可謂是掏了大半的家底。宋銘承獨自就拿出了四百兩銀子充當聘金,外加一些精貴的物什。羅雲初想了想,打開樓閣上的庫房,從裏面取出一些皮毛藥材之類的添了下去。她細細看了一下,都沒有逾制,這才放下心來。
下聘的時候是老三親自去的,接下來的事就全交給宋母了,因為她又懷上了。
後來羅雲初聽二郎說了,余家上下對他們宋家的聘禮很是滿意。她暗自腹扉,能不滿意嗎?一家子都是當官的,縣令的位置老三屁股還沒坐熱呢,能有多少油水?宋家有十分都給到十分了,還不滿意的話也沒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