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殺
肺部好似有烈火在燒,又彷彿鑲嵌了萬千的玻璃碎片。
每一口呼吸,都在灼燒着王也的管道。
她扶住樹榦,發出乾嘔,喉間傳來鐵鏽的味道。
風傳來身後的腳步聲。
她轉頭匆匆一瞥,目之所及處尚未見到人影。
又仰頭看了一眼頭上的樹冠,雖然在很高處才生出分枝,但枝葉茂密,藏在葉中若隱若現的樹枝也有常人大腿粗細,應該承受的起她的重量。
當下不再猶豫,將手腕上纏着的白色裏衣解開,擰成麻花,繞過樹一手抓着一頭三兩下在手腕上纏緊。
她深吸一口氣,勒緊了兩手間的布條,開始拚命地往上爬。
人在生死關頭,總能爆發出常人難以想像的潛能。
她像是一隻靈巧的猿猴,三下五除二就攀爬到了第1根分叉的樹榦上。
撥開茂密的枝葉,她趴在樹榦上,靜靜地等待着。
片刻后,失去她蹤跡的高瘦仙人走到了這棵樹下。
他左右四顧,似乎是在尋找王也的身影。
王也怎會給他反應過來的機會。
吞了吞嘴裏的唾沫,在那高瘦的仙人正站在分叉的樹枝下方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鬆開了緊抱着樹榦的手,縱身一躍。
這棵樹第1根分叉的樹榦距離地面大約有三米左右,而下面的那位仙人的身高約莫一米□□,中間一米來寬的距離,幾乎是眨眼間就被越過,那仙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王也騎在了脖子上,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王也雖然羸弱,卻也有五六十斤,又是從天而降,砸得他整個人都悶了一下。
而在他回過神之前,王也已經一手揪住他的頭髮,另一隻手則對着他的腦袋砸了下來。
她見過這些仙人,從數十米高的天坑邊一躍而下,毫髮無損,她不敢低估他們的身體強度,更不敢高估自己的武力值,只能以手握拳,以中指的關節為武器,一下比一下用力的捶在他的太陽穴。
好在便是修了仙,身為人的弱點還在,在她連氣都不敢喘的連捶了數十下后,被她坐在屁股下面的人,僵硬的肌肉似乎不由自主的松垮了下來,但她仍然不敢掉以輕心,將人砸的半昏過去之後,又伸出二指,緊貼鼻樑兩側,對準了他的眼睛,直接刺了進去。
噗嗤──手指刺破了眼球。
“啊──”
那人疼得清醒過來,發出慘叫的聲音。
王也的手指死死地摳住他的眼眶,同時眼疾手快的將纏繞着白布的左手,塞進了對方的嘴中,止住了他的痛呼。
兩人就這麼僵持了將近一盞茶的時間,被王也壓在身下的人,猶如一條離了水的魚,一開始掙扎的很厲害,可是隨着漸漸缺氧,力道也就小了下去,最後只剩下瀕死的喘息。
生命在王也的手中流逝,但她的臉上並未出現任何第1次殺人,應該有的恐慌或者是害怕。
她的神情相當平靜,平靜的近乎於一種淡漠,好像在她手中消失的並不是一條鮮活的生命。
王也此時的確沒有去想自己是不是殺了個人這種問題,她想的反而是──
原來所謂的仙人,和凡人一樣,也是會被殺死的。看起來高高在上的仙人,好像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厲害。
想歸想,她手上的動作卻沒有絲毫的仁慈。
便是這場較量中她已經是勝利在望,她仍舊是在確認剩下的人真的沒有絲毫反抗之力之後,才緩緩鬆開扣着他眼眶的手。
被壓在地上的手動了動,不知何時,一張黃符已經被攥在了手中。
噗嗤──
銳利的箭矢沿着空落落的眼洞,插入了大腦當中。
握着箭身的手,甚至不放心的來回攪動。
黃符從指尖滑落,墜向了地面。
視人命如同草芥的仙人,終於在凡人的手中隕落。
鮮血沿着那人的下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上,染紅了地上的草莖。
王也鬆開手,站起身來,任由失去支撐的頭顱,重重的砸在地上。
地面開始翻湧,像是有什麼東西迫不及待的要出來。
她退後幾步,只見仙人卧倒的那塊地面附近,突然冒出了數條樹根,它們爬上倒在地上的屍體,自動探尋到孔隙,然後插入進去,隨即一個接一個的鼓包開始傳送,明明是一副悄無聲息的畫面,王也卻彷彿聽見了一聲聲貪婪的咕嚕、咕嚕……
進食完畢,樹根消失,地上的枯葉被一隻無形的手抹平,掩去了樹根出現的痕迹,土地又重新恢復了平整,如果不是灑落在地上的那一套衣服和仙人的武器,看上去就好像真的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王也伸出腳,先在最外圍有過樹根出現的地方,輕輕的踩了踩,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動,這才上前搜颳起了那個仙人的遺物。
她用仙人的外袍,將所有的東西一攬,又將地上的長弓背在身後,踢了幾腳落葉,將躺過一個人的痕迹稍微遮掩一些以後,又飛快的爬到了樹上去。
這次她爬得更高些,也將自己的身影遮掩的更嚴實。
確認在外很難注意到她之後,她這才審視起了自己的戰利品。
第1個被查看的,自然是被仙人佩戴在腰間的錦袋。
錦袋很厚,捏起來像是有好幾層布料,單看外表不像是能裝什麼東西的樣子。
用手去捏,裏面也好像真的沒什麼東西,只是個空袋子。
但王也跟蹤這兩個仙人一路,不止一次看他們從腰間的這個小袋子裏面拿出各種各樣的東西來。
她拆開錦袋上的繩子,用眼睛往裏瞧,裏面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她試着把東西往外面倒,也沒有東西掉出來,倒是將手伸進去,果然探到了一片比看起來更大的空間。
那些仙人應該有什麼更好的使錦袋的方法,因為王也見他們每次要什麼東西的時候,總是手一伸就拿出來,她判斷不了裏面裝的東西什麼是什麼,就只好摸到什麼拿什麼,第1個拿出來的就是一個令牌。
這令牌巴掌大小,方方正正,邊緣刻着一些花紋,兩面都有三個字。
一面寫着金光宗,一面刻着弟子令。
王也有些驚訝,自己竟然能夠一眼就認出這6個字來。
好似這字兒就長在她腦子裏一樣,可她用手在一旁寫了一下金光宗這三個字,寫出來的分明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文字,反而是要想寫出令牌上那種字的話,還得想一下才行。
這便是弟子令嗎?她在手中把玩了一下令牌,不由感慨那些仙人的險惡用心。
若是要從這些仙人的錦袋中才能拿到弟子令,除了她這種機緣巧合誤打誤撞拿到手的,又有幾人能夠做得到?
把玩了一下這塊吊在驢前面的胡蘿蔔,她順手將弟子令掛在了一旁的樹枝上。
這塊弟子令還是有些用的,若是她能夠活到試煉結束,說不定真的可以憑藉這塊令牌成為金光宗弟子,至於殺了前輩這種事情——
能將活人當做獵物的宗門,王也不覺得他們會有多高的道德標準。
殺死門內弟子本就是篩選內容之一呢?
她漫不經心地想着,又翻起了錦袋裏的其他東西。
三瓶分別叫做止血丹回靈丹以及辟穀丹的丹藥,十幾二十張畫著怪異圖案的黃紙,一套舊的衣袍,一些零零碎碎的雜物——其中最有用的,要屬一把同王也巴掌那麼長的匕首。
比起那把比她腿還長的佩劍,那把跟她個子差不多高的長弓,這把嬌小玲瓏的匕首,明顯要趁手許多,在手中耍了一個刀花,王也很快就喜歡上了這把刀,插進了腰帶里。
旁人的腰帶是扎在衣服外邊,她卻是將腰帶貼着肉扎在衣服裏頭,只從衣服的破洞裏頭,隱約看得見藏在裏面的雪白腰帶——這腰帶自然是從那仙人身上扒下來的。
也不能用扒這個字,畢竟他死的屍骨全無,王也最多是從地上撿了起來。
仙人的外袍質量也不錯,鐵質的箭矢竟然划不破,只可惜白色在林中太顯眼了一些,王也只好忍痛放棄這間軟甲,將它折了又折之後,連帶仙人的裏衣,一併放進錦袋裏面。
她不嫌棄是死人身上的東西,也不嫌棄上面還沾着血,只要好用,只要有用,就值得她留下來。
錦袋裏的東西被她翻出來又塞進去,用得上的不多,三瓶丹藥裏頭,止血丹的名字簡單通俗,看名字就知道大概作用,回靈丹聽起來像是某種補藥,回復靈性?靈氣?她猜不出來,至於辟穀丹,正是她當下需要的東西。
她打開蓋子,湊到鼻下聞了聞——
是仙丹的味道。
當下不再猶豫,倒出一顆,扔進喉嚨。
熟悉的感覺席捲而來。
飢腸轆轆的腸胃,總算有了果腹的感覺。
將所有的東西,都塞進了錦袋,確定了自己把能用的都用上,不能用的都放好之後,她將錦袋緊緊地捆在腰帶上面,又貼着肉放好,而非懸挂在外面任其自由垂下——這到處都是枝啊丫的,萬一被掛下來了怎麼辦?
自認考慮周全,她撥開樹葉,確認了一下大概的方向,抱着樹榦,滑了下來。
寶兒應該是死了。
但那矮胖仙人——
也落了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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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女主難道不牛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