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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子川,你他媽。”段稷沉下臉,剛打算罵。
“別急嘛。”陶子川打了個哈欠,生無可戀道:“人在廁所,沒跑。”
“我不是讓你跟着他邁?你又不曉得他是不是真去廁所。”段稷臉色依舊不好看,他嚴重懷疑馮淮那小子已經逃了。
“我啷個沒跟嘛!”陶子川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似乎是看到了什麼世紀大無語的場面,“放心,他馬上就回來了。”
尤愛林摘下一隻耳機,也附和道:“你想讓他走,他都不得走。”
話音剛落,走廊盡頭就看到馮淮提着一個紅色塑料桶回來了。
見人真沒走,段稷對他有那麼一丟丟改觀。
還算有種。
馮淮提着那桶水到走到教室後門,像是沒看到教室里其他幾人望過來的視線,自顧自地拿出墩布拖把打濕水。
見他開始不緊不慢地拖起了地,段稷皺眉,語氣不善道:“牤子,我們放學后的約定你忘了沒?”
怕馮淮真的忘了,他還刻意加重了放學后這幾個字的語氣。
“沒忘。”馮淮道。
他拖到了陶子川的位置,“讓開。”
陶子川跟看怪物的眼神盯着他。
馮淮用拖把懟了懟他的椅子腿,再一次重複道:“讓開。”
陶子川終於從凳子上站起來,坐到了桌子上,困惑道:“你不曉得等會要發生什麼事么?”
“嗯。”馮淮提開椅子,把他們坐的那塊地方仔細拖乾淨,“你們要打我。”
“……”
任琄有些尷尬,解釋道:“也不是的,段哥就是想問你點事。”
段稷頭一回見到自己即將被揍,還能如此平靜的奇葩,他無語了好半晌。
“你不害怕?”陶子川倒被馮淮的回答逗樂了。
馮淮拖地的動作一頓,站直了身,看着陶子川反問道:“我害怕你們就不打我了?”
這話把陶子川問懵了,連那頭的段稷都愣了好幾秒。
“慫包。”段稷反應過來后,臉上頓時閃過不屑,剛剛對這人的那點忽略不計的改觀,也瞬間煙消雲散。
心裏把顧思看男人的眼光鄙視了一番,他又看向重新拖地的馮淮,嘲弄地勾了勾唇角,“放你一馬也得行,你現在說聲老漢我錯了,我可以考慮不動手。”
馮淮沒說話,拿着拖把走到後門浸入裝滿水的塑料桶。
“我沒錯。”他道。
“牙刷!”陶子川陰陽怪氣道:“你當眾拒絕了人家小女生的告白,相當於讓一個花季少女的青春從此有了陰影,這是罪大惡極,曉得不?”
“誰說是這牤子拒絕了?”陶子川剛說完,段稷就黑着臉否決,“顧思昏頭了,說著玩而已,她啷個可能真的看得上這木腦殼。”
“是是是,你家顧思是七仙女下凡,沉魚落雁,這世上就沒得人配的上,只能看玉皇大帝得不得行。”說完,陶子川就翻了個大白眼。
另一個值日的男生打掃完樓梯,回來就看到教室里‘暗流涌動’的幾人,他怕惹禍上身,把掃把迅速放到教室後面的角落,拿起另一個拖把跑去拖外面的過道。
段稷看到牆上掛鐘已經過了六點半,馮淮還在慢悠悠地擦黑板,他有點不耐煩了。
算了,既然這人都怕了,他也沒興趣去欺負一個孬種。
“明天去跟顧思當眾道歉,這事就算了。”
正當段稷要為自己的深明大義感慨時,馮淮就神色冷淡地開口了。
“我沒錯。”
段稷臉上僵了下,眯起眼,危險道:“你再說一遍?”
馮淮看着段稷,不卑不亢道:“我說我沒錯。”
“我有權利拒絕。”
聽到這話的段稷心裏來氣,但又找不到話來反駁,因為他知道,馮淮這話有道理,自己現在就是在衝著他無緣無故地撒氣,本來顧思早戀啥的,他其實都無所謂,只要人可以,他頂多心裏不高興一下,偏偏顧思那眼盲心瞎的,看上這麼個東西,而且最令他不爽的是,這東西竟然還瞧不上她。
反正現在段稷看馮淮是左看不順眼,右看更不順眼,看到這人的臉就想揍兩拳,以前是覺得他討厭,現在是覺得他討厭又欠揍。
“裝逼怪!”他大步走到馮淮面前,面色陰沉道:“她要真看上你,那是你的榮幸,你憑啥子拒絕!”
說完,他還不忘替自己……不……應該是替顧思挽尊,“當然,她肯定不會看上你。”
馮淮對段稷的蠻不講理有些反感,語氣也冷了下來,“她喜歡是她的事,我沒有義務答應。”
聽到馮淮左一口我有權利拒絕,右一口沒義務答應,段稷的火氣轟然爆發,猛地拽住馮淮的衣領,臉色黑得彷彿快要滴水,“好!你沒錯,但我現在想揍你,不管你有沒有錯。”
“段哥!”任琄看到段稷的臉色,心裏有點慌了,上前制止道:“這裏是教室。”
段稷置若罔聞,依舊死死瞪着馮淮的眼睛。
“娟兒回去,幫我把作業寫了,明早交。”
任琄心裏知道他是故意支開自己,着急道:“顧思曉得了,肯定要生你氣。”
“不讓她曉得就行了。”
段稷鼓瞪着眼,似乎是要在馮淮的臉上釘出一個洞,“最後一遍,你跟不跟她道歉?”
馮淮抿了抿嘴,表情同樣冷漠得可怕,固執地回答道:“我沒錯,不道歉。”
“哦。”段稷揚起拳頭,他感覺自己現在不把這人揍一下,以後高中生活怕是過不下去了。
新仇舊恨加一塊,他成了一個放了很久的真空包裝袋,顧思的事成為了那一根扎破它的針。
馮淮不閃不躲,只是靜靜地望着他。
兩人彷彿在進行某一種沉默的對峙。
千鈞一髮之際,關着的教室門突然被推開了。
顧思背着書包,出現在門口。
段稷看到是她后,凌冽的目光倏地瞪向任琄。
任琄嚇得一抖,連忙搖頭。
他又看向任琄旁邊的尤愛林。
尤愛林攤了攤手,“不是我。”
段稷又看向陶子川。
陶子川誇張地叫道:“你覺得可能是我嗎?”
“不用懷疑他們了。”顧思面無表情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種混球會對馮淮做什麼嗎?”
段稷放下拳頭,臉色有些無奈,“思思,你聽我說……”
“別叫得這麼親熱,我不想聽!”顧思突然失了控,大聲道:“你憑什麼管我的事,你是我的誰?我喜歡誰關你什麼事?”
不知道是不是馮淮的錯覺,在顧思說完這些質問后,他看到段稷眼裏好像滑過了一絲錯愕和難過。
段稷鬆開馮淮的衣領,沒心沒肺地笑了笑,“我還能是你的誰,當然是你哥啊!”
顧思眼裏諷刺,嫌惡的語氣像刀子似的,一下一下往段稷胸口上戳,“你才不是我哥,我姓顧,你姓段,我們又沒血緣關係。”
“……”
陶子川有點聽不下去了,頭一回正了顏色,“顧思,你這話過分了啊。”
“我說的是實話!”跟白天在馮淮面前告白的那個唯唯諾諾,羞澀不已的女生不同,現在的顧思神色冰冷,言語間帶着尖銳,“他本來就不是我哥。”
“你!”陶子川有點生氣,剛想開罵。
段稷淡淡瞥他一眼,陶子川臨到嘴邊的話如同中途關閘的洪水,又原路涌了回去。
“行了行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段稷看着顧思,賠笑道:“別生氣了,回家吧。”
顧思沒理他,看向教室後面的馮淮,想說什麼但又礙於有其他人在場,只能暫時歇了念頭,轉身走出教室。
看到顧思走了,段稷也回位置拿起了書包。
他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平淡道:“我先回去了。”
“段哥……”任琄欲言又止。
比起他的小心翼翼,段稷反倒是神色自然,笑道:“別忘了我的作業。”
任琄心事重重地嗯了聲。
段稷看向陶子川,陶子川還在生悶氣,冷哼一聲,傲嬌地別過臉。
尤愛林重新戴上耳機,耳機,朝他道:“你再不追,顧思就要到家了。”
段稷想起剛剛顧思發火的模樣,不敢再耽擱了,拿起書包匆匆出了教室,沒過一會兒,他又倒回來,看向站着沒動的馮淮,依舊死性不改地威脅,“今天算你運氣好。”
“你一天不道歉,這事就不會完。”
撂完狠話后,他心急火燎地追出教室,連課桌里的校服外套都忘了拿。
看到段稷離開后,任琄輕輕嘆了口氣,“顧思還是老樣子。”
“真他媽受不了。”陶子川爆了句粗。
“老段也不知道怎麼忍下來的!”
“別說了。”尤愛林留意到馮淮還在場,“你們又不是不曉得,他最討厭別個在背後說顧思閑話。”
陶子川本來一肚子怨言要說,聽到這話后,也像是泄了氣的皮球,沒再說話了,從桌子上跳下來,升了個懶腰,“今晚我爸媽不在家,去我家裏通宵打遊戲吧,林子。”
尤愛林應了聲好。
“你今天啷個這麼爽快?”陶子川肩膀碰了碰尤愛林,“你媽沒在家?”
“嗯。
“難怪。”陶子川哼了哼,又看向任琄,“娟兒去嗎?”
任琄搖了搖頭,“我幫我媽做完飯,還要幫段哥寫作業。”
陶子川也沒想他會去。
畢竟任琄跟他們這些混混不一樣,一直是老師眼裏乖巧聽話的好學生,放學后從來都是準時回家,很少在校外逗留,當然今天是意外中的意外。
提到意外,陶子川轉頭看向後面差點被忽略過去的馮淮。
他提着那桶髒水,緩緩走出教室。
陶子川盯着馮淮的背影,撇了撇嘴,“怪咖一個。”
等馮淮倒完水回來后,教室已經沒人了。
他放下桶,開始把擱在課桌上的椅子一把一把放下來。
放到段稷旁邊的時候,他看到段稷和陶子川的那張課桌有點斜了。
馮淮往前面的那張對了一下,被段稷塞在課桌里的校服外套就在這時掉到了地上。
他撿起來,剛準備塞回桌肚。
兜里的一串鑰匙滑了出來,上面掛着的鑰匙扣里有一張紅底的兩寸證件照。
馮淮本來不想看,但撿起來又塞回去的過程中,難免要晃到幾眼。
照片上是對年輕夫妻,穿着嶄新整潔的白襯衫,正對着鏡頭笑得一臉甜蜜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