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作

細作

魏子貞怏怏不樂地走了回去,心中忖度着張應京說過的話,覺得簡直是一派胡言。

等他走回木屋,便隨手將符咒扔進了一個箱子裏面。

何可卿見魏子一臉不悅的神情,不安地問道:

“你怎麼啦,子貞?”

魏子貞心煩意亂,他強打精神,道:

“你不知道,可卿,我剛才送那幾個道人出去,他們竟然對我說了一番胡話,尤其是那個道長張應京,簡直是一個瘋子!”

何可卿聽魏子貞這麼說,並不多問,勸道:

“子貞,我看那個道長張應京確是修道之人,想必也有些法力的。”

“什麼破道士,全是一些裝神弄鬼之輩,來哄騙那些愚昧無知的人們。”

魏子貞嘆了一口氣,握住何可卿的手,繼續道:

“我聽那瘋道人說,他是從京師而來,既然京師的人願意相信他,想必也是些酒囊飯袋,騃童鈍夫。”

何可卿聽他大發議論,不僅掩口笑道:

“京師的人是酒囊飯袋,和你有什麼相干呀,你不要管他們罷了。這天下有好人,便有壞人,有好便有壞。有酒囊飯袋,便有天賜英才,誰能說的清呢?”

魏子貞聽何可卿一席話,一時茅塞頓開,朗然道:

“可糖,你說的對。是我把張應京那個瘋道人想的太高尚了,我本以為他仙風道骨,是個明白人,沒想到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糊塗老兒。”

他把何可卿摟在了懷中,用指尖輕輕梳理她柔順的秀髮。

“噹噹當,噹噹當。”

門外傳來了重重的敲門聲。

魏子貞一怔,沒好氣道:

“一定是那瘋道人又回來了,我去開門,看他還有什麼胡話說。”

他說著走到木屋門前,一邊開門,一邊怒道:

“你這瘋道人,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嗎?!”

等打開門,卻發現來人不是張應京。

門前站着一個男人,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左手拿着一個破碗,右手拄着一根木棍,充當拐杖。

年紀看起來有三十多歲,雖然他刻意彎着腰,但是身材還是異常高大,眼神里透露着警覺的光芒。

那男人看魏子貞出來,便哆哆嗦嗦地伸出左手,壓着嗓門道:

“這位大人,小人是從順天府逃難來的,已經七八天沒有吃東西了,你行行好,給點吃的,你行行好吧。”

他說著又趨前一步,捏住碗沿,在魏子貞面前晃了晃。

魏子貞看他一副孤苦伶仃的樣子,頓時心生憐憫。

於是急忙走上前來,接住他手中的破碗,道:

“你別站着,進來坐吧,家裏有吃的。你先進來吃點東西,等會兒再讓內人做些乾糧,你隨身帶着。”

魏子貞一邊說,一邊邀請那男人進屋。

那人縮着脖子朝屋子裏面瞧了瞧,便開口道:

“小人身上這麼臟,就不進去了,恐怕給大人帶來晦氣。大人你行行好,賞小人一口吃的,就算是救了小人的命啦,小人不進去了。”

魏子貞沒有辦法,只得接過他手中的破碗,回屋子裏去了。

何可卿等魏子貞回來,便迎上前來,問道:

“子貞,外面是什麼人?”

魏子貞沒有馬上回答,把手中的破碗亮了出來,才開口道:

“不是張應京,是個逃難的男人,已經七八天沒吃飯了,想要點東西吃,我讓他進來,他又不肯。”

何可卿聽罷,嘆了一口氣,嗟然道:

“也是一個可憐人,你快去廚房,把我剛做的糯米粥盛一碗給他。還有,我今天剛做的紅豆沙薄餅,你也拿去給人家,晚上我再重新做給娘和你吃。”

魏子貞聽何可卿這麼說,臉上露出笑來,他輕點何可卿的鼻子,認真道:

“可糖,可糖,可甜可糖。你怎麼這麼好心呀,我的好人兒。”

何可卿推了他一把,正色道:

“人家還在外面等着呢,你還不快去拿來。”

魏子貞這才朝廚房走去,拿了五張紅豆沙薄餅,又盛了一碗粥,送出門來。

那男人正站在門前,手裏撐着拐杖,四處打量周圍的環境。

魏子貞出來后,把盛着糯米粥的碗遞給了他。

那人緊張地接了過去,條件反射似地伸出鼻子,對着碗裏嗅了嗅,喃喃道: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快喝吧,喝點粥填飽肚子。”

那男人聽魏子貞這麼說,“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唯唯諾諾地點了點頭,便一飲而盡。

末了,又用髒兮兮的袖子在嘴上一抹,舔着舌頭道:

“大恩人,是你救了俺的命了,敢問恩人尊姓大名,以後小人要日日念佛,為恩人祈福。”

他說著裝腔作勢地要在地上跪下來。

魏子貞慌忙走上前來,扶住他的胳膊,把五張紅豆沙薄餅放在了他的破碗裏面,嘆道:

“不過是一碗粥而已,你不必客氣,這是幾張薄餅,你帶在路上吃。”

那人不等魏子貞說完,便順勢站了起來,把拐杖扔在地上。

兩隻手托着破碗,又千恩萬謝了一番,執意問道:

“恩人,您一定要告訴俺您的尊姓大名,讓俺記着您的大恩大德,下輩子俺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您的恩情。”

他嘴裏擠出來“您”這個字眼,令魏子貞覺得格外生硬。

“小生魏子貞。”

魏子貞只好拱手報上姓名。

那男人聽到“魏子貞”三個字,眼神中閃過一絲寒光,不着痕迹地狡黠一笑。

“小人知道了,小人知道了。”

他說著便揣緊破碗,轉身奔南而去,連自己的“拐杖”都不要了。

魏子貞感到驚奇,一碗糯米粥,原來有這麼大的能量!

等他走回木屋,何可卿關切地問道:

“那個逃難的人怎麼樣了?”

魏子貞頗感疑惑地撓了撓頭,道:

“他吃了糯米粥,精神大振,一溜煙就不見了。”

何可卿聽魏子貞這麼說,並不對那男人起疑心,走進廚房,做紅豆沙薄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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淇梁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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