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文章 夜宴
“張主任,你要多回南岸指導工作,常回家看看嘛。wwW.wenxueMI.coM”陶志文握着張紹儀的手,熱情話別,隨後13個鄉領導班子成員也一一上前握手,氣氛很融洽,微笑很和諧。
張紹儀輕輕微笑,面露謙遜,低調回應,並在眾人複雜的目光中鑽入副駕,那個屬於他的位置。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南岸鄉的領導班子成員自覺地以陶志文為中心,兩側排開,揮手告別,慣性使然的笑得那麼機械,卻又使人那麼舒服。
毫無疑問,在未來一個時期里張紹儀都將是南岸鄉幹部們談論的話題,但是這與他無關,這裏已非他身處的領域,不是他心思的所在。但是生命過程中所有的經歷和發生都或大或小的聯繫並造就一個人的未來,是所謂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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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儘管縣委書記齊建國因為某些事情沒在,張紹儀老實的呆在自己的辦公市裡,當然也是張紹儀知曉的事情,否則他此刻肯定像失寵的女人一樣惴惴不安。當秘書的對領導的琢磨估計比對自己女朋友還賣力,女朋友能給自己性福,領導能給自己包括性福在內的幸福。
省黨建網上新增設了一個書記論壇欄目,張紹儀正在為齊建國準備一篇文章,雖然類似的文章網絡上比比皆是,他卻不能馬虎,要是出現類似兩市分管副市長的消防工作會議上的講話一模一樣的事情能讓那位“肇事”的秘書從此萬劫不復。
齊建國本就是秘書出身,更何況作為新上任的一縣主宰,其執政理念要通過這些上層次的媒體進入上層次的視野,作為進階的敲門磚,至少也要起到讓人熟悉起名字的作用。雖說都是空話套話,但空要空得和上級保持一致,套要套的讓上級覺得你正在紮實落實,實例要有說服力,語言要彰顯性格,與時俱進同時不忘當地實際…….
一篇官樣文章能夠脫穎而出,讓口味刁鑽的“專業人士”留下印象,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能進上級領導的法眼那就更難了,要知道官到廳級以上的人誰不是文山會海中披荊斬棘、劈波斬浪而來,蛀蟲應該不少,蠢材絕對不多。
新任省委書記楊浩是從大型國企過來的,其主導的改制激活了企業的生命力,甚至在國際市場斬獲頗豐,為其進階一省諸侯添加濃重一筆。其上任伊始,張紹儀就收集他所有講話,做着同樣事情的人應該還有不少,近來省市主流媒體的文風已有了明顯轉變,更簡練、更新銳,甚至更時尚。
張紹儀要寫的是關於牛岩縣在中小企業抵禦市場風險能力方面的探索,隨着國際金融風暴的肆虐,各級大小會議,甚至政府報告都反覆提到要抵禦金融危機的影響,保持經濟增長,實際上卻是新瓶裝舊酒,把一些原有的政策和措施裝進新的載體裏,然後就出了一些新的典型、新的經驗。
是所謂“善於總結”。
某地,某部門經驗、典型頻出,只能證明它有一個很好的辦公室主任,卻不能證明其他任何東西。
張紹儀要做的就是同樣的事情,抽時間和發改、經貿、財稅等部門溝通之後,他已經縷出了頭緒,經過兩個小時的奮戰,一篇兩千字左右的文章已經躍於液晶顯示屏上。伸了個懶腰,豪爽的喝了一大口茶,顯然對自己的傑作比較滿意。
恰在這時擺放在桌面的手機振動起來。張紹儀習慣性的迅速拿起手機,不過一看來電顯示卻又並不急着接聽,待到又振了三次才接通。
“韋書記,你好。”
“張主任,你好,上次就說兄弟們要好好聚下,今晚怎樣。”
“大書記你發話了,哪個不乖乖聽招呼?”
“那好,六點,山水樓。”
“恩,到時見。”
張紹儀掛上電話心裏暗笑,以前故作面色和藹的讓自己叫叔叔,現在變兄弟了。
打電話的是縣城所在地牛岩鎮的黨委書記韋啟英,也就是當初和張紹儀一起考了南岸鄉公務員,現在的縣委辦文書股副股長的韋至智的叔叔。之前打電話邀請過兩次,找了借口推脫了過去,之後陪同齊建國調研時候又當面邀請了一次,卻是無論如何不好再推脫了。
有個侄子在縣委辦當副股長的韋啟英對齊建國的行蹤自然是知曉的,邀的人勢在必得讓人無法拒絕,被邀的人心知肚明,順水推舟。
五點四十五,張紹儀鎖上辦公室門,一路經過各科室時招呼着“下班了,怎麼還不走。”來到文書股的時候發現股長陳文峰還在,而副股長韋至智早已不見蹤影。心裏一動便說道:“文峰,晚上沒事吧,和我搞點活動去。”
陳文峰年紀要比張紹儀大上三四歲,一副高度近視眼鏡將背後的思想隱藏的很深,平時話不多,很實誠的樣子,於是每開口必是語出驚人,已經是縣委辦里的老人了,去年解決的副科級。
於是陳文峰開着那輛張紹儀幾乎沒使用過的捷達向象徵著地位和身份的山水樓駛去。類似的活動是必須要開着車子去的,否則酒後居然要別人的司機用別人的車送回去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有車不用的另類在這時候也會顯得那麼做作和不合群。
以張紹儀的身份,韋啟英當然不會在樓下候着,提前五分鐘打了電話通報了包廂號,韋啟英便坐在包廂里磕着紅瓜子,不時和旁邊圍坐的人閑聊着,看見張紹儀走進包廂倒是象徵性的站起來迎接了一下,賓客雙方握了手,在這不大的縣城裏,三個陪客都是實職副科領導,也都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沒有必要介紹。按秩序坐下,韋至智忙着過來給張紹儀倒上茶水,然後又很乖巧的坐到了靠近門的那側。
“張主任,喝點什麼酒。”看着服務員一邊上着菜,韋啟英一邊問道。
“我知道韋書記你是只喜歡喝高度酒的,聽你的。”
“好,服務員,先上兩瓶茅台。”
什麼樣的人就會談論什麼樣的話題,酒過三巡,共同舉杯加個別切磋之後,眾人閑話起牛岩官場的一些趣事,重點又圍繞在曾經的縣領導身上。
“有一回,老乾局組織退下來的處級幹部去旅遊,老紀委書記綠毛龜沒坐過飛機,等到飛機上發午餐的時候,他想啊,機票都那麼貴,飛機上的飯菜豈不是天價,於是他又是擺手,又是搖頭,堅決不要,但是等了一會兒他發現周圍的人都在吃東西,他忍不住了就問旁邊的人,這個飯是多少錢一份的,才知道是贈送的,然後他猛地的站起來,對走到走道盡頭的空姐伸出兩個手指頭,喊道“服務員,我要兩份。””
“王拆遷,調到市裏面分管綜治,有一回去北京接市場管理中心的群體上訪幹部,回到家請吃飯時問了一句,要上什麼煙,馬上挨管理中心那個老貓頂了一句“還用問啊?上最好的,就這水平也好意思當副市長………””
…………
韋啟英手舞足蹈、繪聲繪色的講述着從前的故事,張紹儀繞有興緻傾聽着,心理面想的卻是關於他的笑話。韋啟英外號土匪,牛岩鎮鎮長王洪彪外號鬼子,某次兩人去上海旅遊,一起去購物,韋啟英穿着商標明顯的國人西服較為土氣,王宏彪穿的卻是鱷魚的休閑裝風度翩翩,導購看着韋啟英手裏掕着的東西又多,把他當成了跟班的,晾在一邊,卻一個勁的向王宏彪介紹產品,氣得他當場怒斥導購狗眼看人低。
牛岩人起外號也是一大特色,官場裏的外號更是對某人性格的高度概括,據張紹儀所知,縣裏的大小幹部倒是有7成以上有外號,前後幾個縣委書記的名號分別叫王拆遷、李姨奶、齊師爺。而現任縣長王啟勝則叫王大仙,蓋因他深悉陰宅陽宅之道,名聲在外。
一番笑話、閑話之後,韋啟英對畢恭畢敬賠笑着坐在一旁的韋至智道:“至智,再敬張主任一杯,要主動向張主任多學習、多彙報。”
“韋書記你太客氣了,我和至智畢業工作就在一個戰壕里的,現在又在同一個戰壕,用范偉的話講,緣分啊。至智,干。”張紹儀說完和走到他背後敬酒的陳至智碰了一下,一飲而盡。隨後沒有坐下,而是拿過酒瓶又給自己滿上。
“韋書記,感謝你的關照,我借花獻佛敬你一杯。”
韋啟英也站起身來,很滿意地和張紹儀幹了一杯。又二兩茅台下肚張紹儀居然漸入佳境,叫服務員拿來撲克和韋啟英梭哈,兩人又幹掉一瓶茅台才罷休。佳肴無味,酒卻至酣,該表達的意圖不用半分語言已表達,該擺的姿態在酒杯略低的乾杯時也已擺足。說了么,什麼都沒說,沒說么,什麼都說了。這便是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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