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醒

蘇醒

季風不負所望,厚着臉皮道:“老頭兒,我還有七百多天就及冠了,你不送我點兒什麼?”

尹不醉看着面前這個面容俊朗的少年,已經比他高出不少,少年最是躥個兒,如今身姿修長挺立,五官線條分明,人模人樣的。

但這臉皮沒有因年歲而變薄哪怕一分!

尹不醉怒色道:“你怎麼不差幾十年殯天呢?我送你一副玄晶棺你要不要?”

季風道:“別了吧,就算做了玄晶冰棺,那也是你先用啊,到時候你棺材一蓋,我什麼都撈不着。”

尹不醉罵道:“臭小子,咒你爺爺呢。”

季風頑劣的笑道:“這可是你先說的啊。”

尹不醉瞪了他一眼,揮揮手:“罷了罷了,今兒老頭高興,小祖宗您放過我的老朋友,店兒里的東西隨你挑。”

老頭兒開的是家靈器店,多是稀奇古怪之物,有仙門名品,有市井玩物,可辟邪鎮妖,可招財進寶,總之是應有盡有。

以往季風看上什麼就會用各種方法騙去,老頭總會負隅頑抗,現在老朋友性命垂危,什麼都不重要。

季風眯了眯眼道:“你這兒還有什麼東西我沒玩兒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肯定藏了一手。”

老頭頓時驚慌:“你你你,果然一直惦記着我的寶貝!”

季風:“不錯!”

老頭咬牙,腳踢開地上四落的物件,認命般開始翻找。

季風打斷他,“唉唉,拿出一點誠意,店面上的就別找了吧。”

老頭思索,這小子顯然有備而來,看來瞞不住了,不如給他開開眼

“行,今天就讓你長長見識,跟我來。”

老頭領着季風往內間走去,按了按機關,地上開了一扇門,兩人沿着□□下去。

左拐右拐,到了一扇暗門前。

臨到開暗門,老頭忽然轉頭看向季風,彷彿要在他臉上找到什麼。

季風看尹不醉的眼神,頓時福至心靈:“哦~居然有個密室,我竟從未發覺。”

季風自打不再修行后,便充分拓展了其他的興趣愛好,機關術便是他拿手的一項,早在幾年前他就發現了這個密室,更在知道后就破了這些機關,只是這次想光明正大的順裏邊的東西。

尹不醉滿意的點頭,才開了門。

暗門內的石室光線暗,星星點點的有各色的靈石光芒點綴。

季風環視周圍,心道這老頭平時看着老窩在店裏,裏頭的東西倒是能神不知鬼不覺得又添了不少。

尹不醉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個盒子:“這是隕星,世間只此一塊,絕佳聚靈石,多少人求都求不來。”

季風挑挑眉:“我需要這個?”

尹不醉鬆了一口氣,又拿起一樣,誇口道:“千機盒,裏面有一百種暗器,還能變形,,,”

尹不醉摸索着機關話沒說完,被季風無情打斷:“時風門有一堆。”

這祖宗,挑三揀四的。

“五色石,知道它的好處吧?看這色澤。”

季風搖頭。

老頭迅速把五色石收起來:“我以為你會喜歡,你小時候不就挺喜歡這些漂亮的石頭。”

季風疑惑地眨眨眼:“?我沒有!”

尹不醉一樣一樣顫顫巍巍的拿出自己的珍藏,這少爺沒有一個滿意,他心裏快綳不住了。

“哎喲,祖宗,你到底看上我這兒什麼了,您直接說,別折騰我成嗎?”

季風不說話,似是在思考,突然眼光瞥道牆角雜物堆里,有什麼東西散發著紅色光芒。

周邊不是沒有隨處放置的發光靈石,只是這一塊,深紅的光芒過於妖異了,而且,剛才他並沒有發現。

尹不醉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也是一頓。

季風被那妖冶的光芒吸引,不禁問:“那是什麼?”

尹不醉走過去,在一堆雜物里把那發光源撥了出來。

季風跟在尹不醉後面,看老頭神色突然肅然,須臾猛地一拍大腿道:“找到了。”

尹不醉小心翼翼的捧着那發光體,是一個花形紅色晶石,通體透亮,散發著紅光。

“這就是你要的及冠禮了。”

季風接過,道:“這不就是一塊靈石嗎?靈力還挺霸道的,還有點眼熟。”

尹不醉瞥了他一眼道:“你懂什麼,無知小兒,你看它像什麼花?”

“像海棠。”說出口,季風突然明白過來。

季風手中捏着的海棠花形狀的晶石,渾然天成,不含一絲雜質,通體散發一股冰霜一般的寒意,貼着季風指尖,穿過皮膚,再握久一點就能躥上心臟,游遍全身。

還挺舒服。

紅色晶石散發的光打在湊在一起的兩人臉上。

老頭臉上仍還有一絲驚疑,這玩意兒在他這兒有些年頭,他以為這晶石早就已經自行封印,為何突然又發光了,頗為奇怪。

老頭領着季風找了個空地坐下,目光專註道:“沒錯,若木之花。”

“這就是若木之花?”

季風抬手捏着晶石,嫣紅的光芒鋪滿他俊美的臉,眉目之間鍍上一層妖冶的紅,非但不顯得詭異,反倒更加攝人心魄。

尹不醉稍顯得意:“極西之域的閬風神湖鏡海,湖心有樹,為若木,若木與鏡海滋養了萬千精靈,,,”

季風看老頭一副這故事說來話長的架勢,趕忙無情的打斷:“打住,說點兒我不知道的。”

尹不醉睨了他一眼,又說:“若木神樹孕育了非靈非邪的赤烏凰,但赤烏凰涅槃不成,反受惘極境神火台影響,墮入魔道,統領天下妖邪為禍世間,閬風靈族幾代人,淬鍊四方之靈,于若木神樹上凝結出這樣一個靈器,才將赤烏凰鎖在神樹上。”

季風道:“天垣人人皆知這段故事,可關鍵是十幾年前若木之花就已不知所蹤,為何現在會在你這裏?”

尹不醉:“不錯,十幾年前有人從閬風鏡海盜走了它,又在幾年後機緣巧合之下到了我手裏,自我拿到它便是黯淡無光,我以為它自行封印了,隨手扔在雜貨堆上,沒想到今日給你找出來了,嘿嘿,果然,,,”

尹不醉話說一半,引得季風好奇,問道:“果然什麼?”

被這一問,尹不醉眼中的醉色又覆蓋上來,含糊道:“哈哈,果然與你有緣。”

季風撇撇嘴,又道:“我倒是好奇你話里提到的機緣巧合指什麼,還有,誰這麼有能耐能穿過惘極境去鏡海盜東西,那閬風人難道都瞎了?”

惘極境受中心神火台影響,千萬年來在這片至邪之地滋生出許多世間無有之物,歷來世人趨之若鶩,但其間極其兇險,層層咒術屏障,去過的人沒有能活着回來的,即便說是沒有人活着回來,但裏面是何模樣卻傳的有鼻子有眼,這種不合邏輯的故事天垣人人皆知且深信不疑。

若說誰能穿過惘極境,大概只有至靈或至邪。

“啊呀這個嘛,嗯,好酒。”

尹不醉又晃起腦袋,避開了季風的目光,顯然不願說,季風也不再追問,尹不醉痴迷於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有些材料從哪裏來也不便說,總之沒有殺人放火傷天害理就是。

“當年世人萬般不擇手段,頭破血流也要爭奪的東西就是這玩意兒?”

季風手中旋轉着這通體流光的海棠晶石,繼續道:“天垣西有閬風惘極境遍地寶物,東有青州鍛器白門鍛造強悍的靈器,天下之大,多得是上天入地的寶貝,這石頭除了靈力強悍世間少有,究竟還有什麼特別的。”

老頭咂着酒,回憶往事般嘆謂道:“十幾年前若木之花被盜的事情傳出后,多少人為得到它無所不用其極,真是兇險啊,也不知道是誰把這消息透露出去的。”

季風一哂:“要是那些人知道他們費盡心機,苦尋多年的東西被你隨意扔在屋子裏,不知該作何感想。”

尹不醉尋了個空地坐下,理所當然道:“它到我手裏就跟一塊普通石頭一樣了,難不成我還供着?”

季風手賤,拿着若木之花就往燭台上遞,橙紅的火苗突然被打破形狀,火焰將紅色晶石包裹起來。

嫣紅的晶石被火炙烤着好半天也沒有任何變化,甚至那股冰霜之意也沒有消散一點。

季風問:“為何說與我有緣?”

尹不醉笑道:“可不是你來了他就醒了嗎,巧不巧?嘿嘿,甭管你用不用得着,都得接着。再說,這原本應該是閬風鏡海的東西,流落在外始終不好,不如你還回去也行,也免得世人覬覦,再掀風雨。”

季風道:“怎麼還?如今有誰能跨進惘極境一步?再者,閬風靈族早在十二年前就被修界聯手滅族了,我送過去是把它埋了還是直接燒給閬風人?”

尹不醉砸吧砸吧嘴,道:“誰說他們被滅族了,不是還有一個人活了下來嗎?”

季風一頓:“你是說,閬風少君?”

尹不醉抿了口酒,緩緩吐了口濁氣道:“十二年了,閬風倖存的下一任族長也長大了,若木之花的覺醒或許就是個預示,這修界啊,怕是平靜不了多久咯。”

季風道:“你怎麼這麼確定,當年可是危燕三星門親口對整個修界宣稱閬風少君已死。”

尹不醉哼道:“別告訴我你信這個,這些年多少門派背地動作不止,都在找啊找,找什麼?除了找若木之花和赤烏凰,還在找那個孩子。”

話落季風聳聳肩,“所以,我也要去找到他?”

尹不醉沉默一陣,隨即揮手敷衍:“唉你隨意處置吧。”

說罷老頭拿起海棠花,只見那花前一秒還在他掌心流華,下一秒急速飛向季風胸口。

季風避之不及,猛的感到一陣衝擊感,出乎意料的沒有感覺到指尖還殘留的冷意,而是一股難耐的灼燒感在胸口擴散。

沒過多久,那股灼燒降了下去,轉而是一種寶玉一般的溫潤感。

季風拍拍胸口,趕忙扒拉下衣服,只見胸口那原本就白皙的皮膚上,映上了一那朵妖冶的海棠花。

“,,,”

季風抗議道:“你就不能提前說一聲嗎?”

老頭不理會他的不滿,道:“你試試。”

“試什麼?”

“運轉丹田,試試聚靈。”

季風照他說的做,只是昏暗的屋子裏依舊沒有任何靈力波動,只有那胸口的海棠印記灼灼流光,還有點暖乎乎的。

“怎麼會?”尹不醉皺眉:“許是他封印太久,慢慢來,若木之花一點都沒有抗拒你的身體,一定對你有用。”

季風毫不在意:“你還以為它能一下子打通我阻塞了快十年的靈脈嗎?”

季風自小便愛往尹不醉這裏跑,時常也同尹不醉一起鼓搗些稀奇古怪的物件,說天資他不是沒有,自他出生族中便有長老說他天資極高,幼時在同齡弟子中也是出類拔萃,中途雖一直有些小問題也不妨事,隨着年齡增長,問題就顯現出來。

到九歲,季風渾身出現異樣,全身靈脈阻塞,全門上下多年來毫無辦法。所有人都在為他可惜,只有他自己一副樂天樣,無所謂的遊山玩水,偏他越是這樣,別人越覺得可惜。

“怎麼樣,這及冠禮可還滿意?”尹不醉得意地看向季風。

滿意個鬼啊!

季風咆哮:“這玩意兒什麼用都沒有,還是個燙手的山芋,你給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是不是嫌我命長,啊?西北那一帶我還沒去過呢,我現在怎麼一個人出去遊戲人間,你給我拿下來!”

尹不醉自動忽略其他的點,不可思議道:“孩子?剛才是誰恬不知恥跟我要及冠禮的?”

季風報臂質問:“但你給了我一個催命符。”

尹不醉偏了偏腦袋,訕訕道:“你別那麼緊張,哪有那麼危險,這東西扔我這兒十多年,你看有人來騷擾過我嗎,它到現在都還是自我封閉狀態,就跟個石頭一樣,沒人能發現在你這裏,放心啦。嘿嘿。”

季風冷哼出聲:“哦?那剛才你將它打在我身上的時候呢?”

尹不醉愣住。

季風早年也是要修鍊靈氣的,剛才那朵紅的妖冶的海棠花向他疾穿而來那一刻,他很明顯的感受到了周遭的靈氣波動十分強,雖然只有短到不可捕捉一瞬。

密室周圍能不能察覺他不知道,但他可是用身體胸膛在承接。連多年都阻塞的靈脈也像是乾涸的土地被猛地潑了一盆水一般。

在尹不醉正要破口大罵那群人死性不改喪心病狂不擇手段時,突然感覺到石室上邊的房屋周圍不對勁。

尹不醉咂舌:“這麼快?這得是一直盯着你的吧?”

季風攤手:“跟我一路了。”

尹不醉一拍手:“你看,我說什麼來着,這個及冠禮絕對珍貴!”

被季風瞪了一眼后尹不醉作不可思議的樣子,連連幾個重音道:“不能吧,連我都快忘記這玩意兒了,他們怎麼知道你會在今天,在我這兒翻出來,又怎麼覺得跟着你能找到,,,”

說到此處尹不醉住了口,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十二年了,他都快忘了若木之花是怎麼到他手裏的了,仔細想想,換做是他想要找若木之花,也必定會選擇從季風這裏入手。

尹不醉立馬收住神態:“嘖嘖,想不到你也有被人惦記的一天。”

季風莞爾一笑:“惦記我的人可多了。”

剛才還有一群姑娘追他來着。

尹不醉道:“那你可就要小心了,這裏可是時風門坐鎮的臨夏城,他們這麼著急,要麼就只是刺探刺探,完事後能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要麼就是準備充足,能夠一招制敵,讓你們的人來不及反應。”

季風點頭道:“應該不是後者,除了無面鬼之外,我沒發現別的可疑之處。”

“老頭兒,我先走了。”說罷季風拿上面具便從石室出去,及至門前,瞥見桌上有一個盒子,順手就帶上了

尹不醉:“,,,”

尹不醉看向季風背影消失的地方,就地坐下喝了口桑落酒,緩緩吐了一口氣

“自求多福吧,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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惘世聞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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