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穿越
三個月前。
顧菲柔緩緩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冰冷的床上,周圍是一群身着白衣的蒙面人,死死地盯着自己。
驀然間,顧菲柔感到自己好像衣不蔽體,本能的羞愧剛一露頭,又被她死死地按了下去。
間諜就不應該有羞愧,甚至不應該有感情。
“自己這是怎麼了,一向波瀾不驚的自己,竟然會有情緒波動?”顧菲柔捫心自問:“從加入間諜這個行當開始,自己的一切都已經不屬於自己了,都只屬於國家。必要的時候,為了國家利益,自己可以犧牲一切。可為何許久沒有的羞愧,此時會露出頭來?還有,這是哪裏?是到了洞穴的那頭嗎?”
東唐國科學家們研製“靈蜂”的過程中出現了意外,整個秘密實驗室都發生了爆炸,帶動着所處的大漠出現地震,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穴憑空出現。
幾名考古學家帶着精幹的特戰隊員進洞探查,結果沒有人能活着出來。於是國安局一號林峰命令顧菲柔進洞查看。
在林峰眼裏,顧菲柔從不失手。
於是她就這樣整裝出發了,身上帶的物品中,最重要的,是衛星定位系統和尖端通訊器材。
顧菲柔一進洞,就感覺自己邁入了一望無際的深淵。陰冷的風不時的從底部吹來,四周除了黑暗,就只有那凌冽的風聲。各種巨石錯綜複雜的漂浮在深淵中,讓人感到絲絲的敬畏。
百步之後,一種神秘的力量突然出現,裹挾着顧菲柔飛躍。她只看到無數星星點點急速倒退,連成了令人目眩的線狀。身體似騰雲駕霧,被各個角度拉扯着,五臟六腑都被攪翻了,很快便喪失了知覺。
而當她醒來時,就發現自己赤條條地出現在這裏。
“你不用感到不好意思”,中間的一個蒙面人低沉地說道:“這個地方,是不會讓男人活着進來的。”
如果是普通人,此時一定會忍不住問:“你們是什麼人?”但顧菲柔是間諜,血雨腥風中走過來,怎願意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最關心的,是此時自己的身軀有多大的活動度,是否可以搏鬥或者逃脫?在不明確對方身份的情況下,先要把對方往壞了想,並做好應對的準備。
她剛才已經試了一下,卻發現自己的身軀彷彿已經牢牢地黏在身後這個冰冷的床上,根本掙脫不開。
“不要想着逃跑,”蒙面人冷笑道:“這是冰魄纏絲床,沒有外力相助,你自己是不可能離開這張床的。”
冰魄纏絲?好奇怪的名字啊。
但不管這個名詞有多麼奇怪,此時此刻,對顧菲柔最重要的,是要能活下去。
那些考古學家和特戰隊員都沒能活着出去,難不成,都死在這裏?
“如果你不是女的,你根本不可能活着醒來。”蒙面人指了指房間裏一個巨大的天藍色的水晶球,那水晶球立刻顯現出一幅幅影像,影像里全是一些躺着的男人,都在熟睡中。
顧菲柔認得其中的幾個,那不就是林峰給自己看的照片里的人嗎?他們先於自己進入洞穴,卻想不到,會出現在天藍色的水晶球里。
“他們永遠都醒不過來,直到活活地睡死。”蒙面人冷冷道:“誰叫他們都是臭男人呢?這個地方,不允許男人活着進來。”
儘管身經百戰,聽得此話,顧菲柔也不禁打了個寒顫。對方的狠辣不亞於自己,而且最重要的,是對方此刻完全掌控着自己。自己已然不能動,必須萬分小心,否則稍不留神,就有殺身之禍。而且更糟糕的,是自己還衣不蔽體地躺在這裏,縱然可以找機會逃脫,也不能裸奔吧?
(顧菲柔哪裏知道,當自己被神秘力量裹挾着在洞裏飛躍時,周圍的熱量全部向自己的身上聚集,從而使得空氣冷凝成冰,而自己則渾身暴熱,不斷地發著紅光,遠遠看去,就如同一個火紅的太陽一般,將自己身上的衣物全部蒸烤燒毀。)
蒙面人冷笑道:“你需要立即回答我三個問題,答對了,活,答錯了,死。”
三個問題?什麼三個問題?顧菲柔的腦子飛快地運轉着,做好被盤問的準備。
“第一個問題,你是什麼人?”蒙面人冷冷地問道。
這是迄今為止顧菲柔遇到的最大危機,她完全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以及這裏的一切,而對方卻直接盤問起她的身份來。儘管顧菲柔不相信什麼鬼神之說,更不認為這世間真有什麼魔法,但水晶球顯現的圖像就那樣清晰地映現在她的眼前,而她也的的確確離不開身下的這張床。她能說自己是間諜嗎?那顯然是找死。那她能說什麼呢?即便她要偽裝,又能偽裝成誰呢?
“我叫高雨婷,是一名舞女,專門給人表演舞蹈。”思索當中,顧菲柔偽裝成自己曾經接觸過的女孩——高雨婷。高雨婷喜歡跳舞,自己對舞蹈也有所造詣,扮演一個人畜無害且能帶來歡樂的舞女,應該能活下來吧?
“那你都給些什麼人舞蹈?換言之,你以前都接觸些什麼人?”蒙面人迅速地追問道。
這又是一個棘手的問題,比剛才的問題要棘手百倍。顧菲柔並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都有些什麼人。如果她隨便編,編錯了怎麼辦?更何況即便她編對了,對方把那真正存在的人叫過來當面對質怎麼辦?假的就是假的,能以假亂真嗎?況且,蒙面人問她的話一句比一句快,蒙面人的目的,想必是不想讓她有任何思考的時間。人往往立即說出來的都是真話,而一旦反覆掂量,就有可能撒謊。蒙面人如此精於人性,豈是那麼好矇騙的?
“回答我的問題!”蒙面人的聲音里暗藏殺機,“你到底見過什麼人,又有誰可以作證?”
顧菲柔不知道該說什麼。此時此刻,她突然感覺,好像自己一邁進那個神秘的洞穴,就已經邁進了死亡。
“辰月兒,咱們到底怎麼處理她?”另一個蒙面人靠了過來。
中間的那個被叫做“辰月兒”的蒙面人沒有說話,而是做了一個顧菲柔非常熟悉的手勢——“殺”!
“等等!”顧菲柔馬上大喊起來,“你們的主人呢,我要見他!”
辰月兒中止了屬下想要施展的魔法,“你——,認識主人?”
“我當然認識!”
屋子裏的空氣一下子寂靜起來,冷得可怕。
險境求生,顧菲柔不惜使用任何方法。她雖沒見過眼前的這些蒙面人的主人,但中間的那個蒙面人都被喚作“辰月兒”,而非“大王”、“陛下”、“將軍”、“老闆”之類的,說明這些蒙面人是有主人的。不管這個主人是誰,多少先用他擋一擋。
“我當然認識。”事到如今,顧菲柔難道還有其他更好的回答嗎?
“叫新月夫人進來。”辰月兒命令道。
一個蒙面人立即點頭離去。
顧菲柔萬萬料不到會來這一手。對方顯然是在找一個人來辨識自己,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跟主人認識。
情勢危急至此,還能怎麼辦?顧菲柔的大腦快速地思索着。
“哎呦呦”,一個老女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聽說這裏抓了個標緻的大美人兒,還水靈靈的,我來瞧瞧。”
“恭迎新月夫人!”除了辰月兒,其他的蒙面人全都跪拜迎接。
此時此刻,顧菲柔再也顧不得其他了。她命懸一線,只能險境求生,遑論這個新月夫人是什麼人,只管套近乎就是。於是顧菲柔滿臉堆笑地喊道:“姐姐!!!——”
“姐姐!!!——”,顧菲柔的這一聲里,甜蜜中帶有無限的溫柔。
碎碎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顧菲柔知道,那所謂的新月夫人必然要來看看自己的模樣。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只能厚着麵皮討好了。
顧菲柔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細細掂量好自己要說的每一個字,這可是自己唯一的求生機會啊!
“姐姐,我好想你啊!”顧菲柔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自然,自然地表現出那種熟悉感。儘管她是第一次和這個新月夫人見面,但卻一定要表現出她和新月夫人早就是老熟人了。
當新月夫人出現在顧菲柔的面前時,她的美麗一下子震懾了顧菲柔的心。粉嫩白皙的皮膚,楚楚動人的身材,婀娜多姿的動作,桃花芬芳的臉龐,這哪裏是一個過了時的老女人,分明是一個冰機如玉人見傾心的大美人兒!
新月夫人上下打量着這個喊她“姐姐”的人。她當然知道,自己根本就不認識這個女子,她更加知道,此刻這個女子的性命就捏在自己的手心。目下正是用人之際,這女子雖說不上是傾國傾城,卻也貌美如花,如果就這麼死了,豈不可惜?
在新月夫人上下打量的當口,顧菲柔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怕死,可沒想到死會來得這麼突然這麼快。顧菲柔深知,一旦眼前的這個新月夫人不承認認識自己,已喪失行動自由的自己,頃刻間就要香消玉殞。那任務呢?還有國安局的那些同志們,難道自己就這麼樣的,與他們永別???
“哦,妹妹,你怎麼來這裏了啊?”猶豫了一下,新月夫人還是決定留下這個女子的性命,以慰宮主思美之心。她緩步上前,將一串晶瑩剔透的項鏈掛在顧菲柔的脖頸上。
顧菲柔會心地笑了,她非常感激面前的這個新月夫人。新月夫人非但救了自己,還給了自己禮物,這下可以先鬆一口氣了。
(顧菲柔哪裏知道,這晶瑩剔透的項鏈,其實是神月宮裏的七級法器——藍心鎖。它擁有特殊時刻釋放寒氣的特質。如果顧菲柔將來不聽話……)
“原來你們真的認識啊!”辰月兒靠了過來,右手一伸,一把像冰柱一樣的寶劍突然閃現,“嚓……嚓”,劍聲清脆,劍影卻無人看得見。
顧菲柔還沒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自己就從冰床上滑落下來,被新月夫人順手接住。
“你自由了!”辰月兒冷言道。
顧菲柔愣在那裏,好快的劍!非但極快,而且出劍極為刁鑽,否則如何能讓自己完好無損地從那黏性無比的冰床上脫離?
“哎呦呦,你不用奇怪啦,這辰月兒說話向來如此,對誰都是一副冰冷的樣子。”說著話,新月夫人掐了掐顧菲柔的胳膊。而後她給顧菲柔套了件衣服,準備帶着顧菲柔離開。
“不行,她不能就這樣走。”辰月兒攔住了去路,“新月夫人,這個女子突然出現在冷月門,非常蹊蹺,難免她身上藏着許多秘密。你雖然跟她認識,但你卻未必知道她最新的狀況,她……”
“辰月兒!”新月夫人一聲怒喝,“耽誤了宮主的好事,你擔待得起嗎?”
辰月兒不再說話,她知道新月夫人在宮主心目中的地位。
“你們讓開!”新月夫人厲聲訓斥着在場所有的蒙面人,領着顧菲柔快速離開了此地。
……
出了險境,顧菲柔總算長舒一口氣,“謝……謝謝你!”
“你不用謝我。”新月夫人的聲音也冰冷了起來,“你到底還能不能活下去,不取決於我,而取決於你自己。”
“取決於我?”顧菲柔愣住了,不知道新月夫人是個什麼意思。
“不錯,”新月夫人微皺着眉頭看着身邊的顧菲柔,“小姑娘,現在告訴你,我是幹什麼的了。我是專門給宮主甄選女奴的人。換言之,我就是專門挑選那些世間的美女,來給宮主侍寢!”
“侍寢?”顧菲柔故作吃驚狀。身為間諜,她的身體早就不屬於自己,而是屬於國家。所以當男人對她的身體有非分之想時,她早就沒有了吃驚這個概念。
“你不用感到吃驚,也不要想着逃跑”,新月夫人道:“姑娘,我既然救了你,就自然有我的道理。如果不是因為你長得還有幾分姿色,現在的你,已經死了。”
顧菲柔故意長大了嘴巴。此時此刻她必須顯露出少女應有的情緒反應,而非間諜習慣性的波瀾不驚。
“跟我來吧。”新月夫人領着顧菲柔,穿過兩扇巨大的用純金打造的金門來到,一片澄澈的湖水邊,“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嗎?”
顧菲柔搖了搖頭。她只是聽到湖水中依稀傳來女子痛楚的喘息聲。饒是她這個在刀尖上行走的間諜,目下也心頭一緊,不自然地想要遠離。
“這裏是澄冰湖。”新月夫人道:“澄冰湖中鎖着的,都是想要逃跑的女奴,因為她們每個人的腹中都被強行灌入了避水珠,所以淹不死。但她們將會在這冰冷的水中長久受苦,直到活活凍死、餓死。”
顧菲柔不寒而慄。她之前還想着找個機會逃脫,現在看來此時逃脫風險極大。一旦逃脫不成被抓了回來,恐怕就要在這澄冰湖裏待到死了。
新月夫人領着顧菲柔踏進用白玉打造的內門。
門上鑲有一顆碩大的極品寶珠,照得人心癢。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顧菲柔是間諜,一向習慣於壓抑自己的情感,尤其是男女之情。可現在為何身體有如此異樣的反應?顧菲柔明顯感覺這寶珠光芒有催情的效果。她不知為何要將這寶珠放在這裏?
“你不癢嗎?”旁邊新月夫人的聲音突然變得慵懶性感,柔媚無骨。
顧菲柔垂頭:“癢,但也還能忍得住。”
新月夫人突然一甩手,
嘩啦啦!!!
袍袖飛卷間,木屑飛濺,木柱傾頹,顧菲柔被她怒極施力,重重拉着扔到牆角。
連帶着顧菲柔的小指指甲,也被她毫不顧及的拉扯之力,血淋淋的亦被拔脫。
顧菲柔看也不看自己血肉模糊的小指,只是身影煢煢,立於一地碎裂的紙木之間。
於迴旋不絕的碎裂的巨響里,於新月夫人的注視中。
“為……為什麼?”
“我是要讓你養規矩,”新月夫人道:“見到宮主,就要任打、任罵、任折騰,前一刻宮主還是對你喜笑顏開,后一刻就會可能對你怒目而視,甚至不停地折磨你。你如果連剛才這點委屈都受不了,將來怎麼服侍宮主?”
顧菲柔收起委屈,露出微笑,表示自己知道了。
“這兩天你好好學學規矩,學學怎麼伺候男人,”新月夫人道:“兩天後我們上路。”
此刻的新月夫人已是面無表情,眉宇間卻生出森然的冷,對顧菲柔指甲斷裂的痛苦毫無同情之念,緩緩從袖筒里抽出一方絲巾擦了擦手上血跡,順手一扔,絲巾飄落在地,巾上嬌蕊數朵,在風中顫顫,鮮活如生。
那血跡是顧菲柔小指上的;。
然後她漫然轉身,一腳將那綉工精絕的佳人綉帕踩落地上,毫不顧惜。
顧菲柔恨不得殺了她。
但顧菲柔並不知道這新月夫人功夫的深淺,一旦刺殺失敗,恐怕自己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因此,她目前只能忍。
忍字頭上一把刀,痛苦之下鑄造輝煌。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