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又去金陵城
“客軍，靖南伯所率之軍是客軍，朝廷用以征討張賊叛軍的客軍！”楊悠面容痛苦，急切地重複着這兩個字，一語道完，沉默少許后終於道明了他的擔憂，“王虎你還記得吧，他是衛所兵，仗着朝中有個做高官的舅舅，平日裏才敢在城中如此肆無忌憚，更是個睚眥必報的歹毒惡人。”
青涯這時才終於明白過來，這段日子下來，楊悠的身子早就養好了，本地衛所兵戰力低下且內製腐敗不堪，若不然也不會等得這麼久，現在好不容易等來一個不容錯過的投軍機會，又怎肯輕易放過？只不過，他這一走，生死難論不說，歸期更是不知何時，倘若給王虎得知了柳心慈北山的居所所在.........，他不敢想像會有什麼樣的結果，這正是他的鬱結所在。
“進屋說。”青涯猶豫不定地將楊悠拉扯進屋，隱隱已經把楊悠肚子裏的想法摸了個八九不離十。
昏黃的油燈下，兩人四目相對，楊悠將胸口掛着的項鏈取了下來放到桌案上，魂晶散發出幽幽暗光，
青涯眼神定定地看着魂晶，思慮再三后，他將魂晶拿了過來。
楊悠見狀大喜，對着青涯莊重的躬身行禮，“青涯兄，大恩不言謝，只可惜小弟囊腫羞澀，只拿得出如此謝禮，還望青涯兄莫嫌棄。”
“你小子少跟我客套，這東西對於我來說足夠好了。”青涯把弄着手裏的魂晶，“話說回來，你不怕我拿着東西跑路？”
楊悠苦着臉說：“青涯兄，我只有你可以依託了。”隨後一副看透青涯的樣子，“君子重諾守信，你不是那樣的人。”
青涯卻有心調侃他，戲謔道，“那可不一定，你從哪看出來的？”
楊悠卻坦然一笑道：“從二丫看你的眼神里看出來的，青涯兄，倘若我有去無回，心慈姑娘還望你.......。”
“閉嘴！”青涯打斷楊悠的話，心裏直呼晦氣，他看着楊悠，很認真的說：“你一定能活着回來，也一定要活着回來，在這段時間裏，心慈姑娘的安全有我負責。”說完，青涯對着楊悠舉起了手掌。
“好。”楊悠舉手，啪啪啪三聲，算是擊掌為誓了。
“既如此，作為回報，明天進城哥哥我也送你一份禮物。”青涯摸着干煸的錢袋子，做了個肉痛的決定。
“青涯兄答應照顧心慈與我來說已是大恩，子尤豈敢再收青涯兄的厚禮。”楊悠腆着臉說道，沒追問禮物是什麼，也沒有要接受的意思。
“不行，這東西你還真得收下。”
青涯沒有說明禮物到底是什麼，楊悠便也沒有再多問，只是帶着感激之色再度行禮。
既然被人看穿了心思，青涯便不打算在繼續這種沉悶的話題了，算算時間也不是很晚，他沒有古代人睡得這麼早的習慣，便岔開話題笑兮兮地問楊悠：“還有酒嗎？”
“青涯兄稍後片刻，我這就去取。”
楊悠躡手躡腳地拉開房門，不久后便帶着兩瓶桂花釀折返。
屋外山風簌簌，竹林被吹得唰唰作響，楊悠本就不勝酒力，兩瓶酒飲盡后，便一頭栽在床上呼呼入睡了。
青涯吹熄了油燈，趁着夜色一個人溜了出來，七轉八轉來到距離距離草廬不遠的偏僻處，掏出了隨身攜帶的傳音玉簡。
一陣暗光閃爍，響起了阿九漫不經意的聲音。
“遇見什麼麻煩了么？”
“那倒不是，我....我這次在這邊停留的時間可能會有點長。”青涯小聲說道。
“哦。”阿九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口氣，“多久？”
“不知道，或許要等到楊悠回來我才能走。”青涯說。
“臭蓮藕，你是在那邊有了相好還是打算定居啊？”阿九的語氣有了些許波動。
“你少管，我已經答應他了，肯定不能反悔不是？話說回來，你也有責任。”青涯發起了牢騷。
“我有什麼責任？”阿九不明所以。
“你知道這次過來你給我送到什麼地方了嗎？離金陵城那麼遠，差點沒把我腿走斷，還有，你就不能直接把我送到楊悠回來的時候嗎？大姐，我看你就是存心作弄我的，越來越過分了啊。”
“去去去，少在姐這裏撒潑，管你要在那邊呆多久，反正家裏有流蘇看着，沒你在反而得個清靜，正好我也要在京城待一段時間，眼不見心不煩，隨便你。”
“你要去京城？怎麼沒聽你說啊？”青涯面露驚詫，這件事阿九沒向他提起過。
“關你屁事。”可得到的卻是阿九冷冰冰的四個字。
青涯猛翻白眼，語氣也軟了下來，“那是那是，可你看我這次來明朝，你只給了這麼點錢，現在又不知道還要呆多久才能回去，您老看看是不是....？”
“沒有。”阿九回答得很乾脆。
“喂！狐狸精，過分了啊，你想讓我餓死在這邊啊？”青涯頓時有要暴走的趨勢。
“魂晶拿到了嗎？”阿九見慣不慣，也不理睬青涯的暴跳如雷。
“拿到了。”青涯沒好氣的答道。
“那你還死乞白賴的賴在那邊做什麼？”
“我不是說了嘛，我答應了...”
“那也沒有。”不待青涯話說完，阿九就毫不客氣的打斷道。
“喂，喂，喂？”傳音玉簡顏色一暗，再也沒了任何動靜。
山風還在呼呼的刮著，面門上有點點冰涼傳來，青涯抬頭看去，夜空中零散的星光也不見了，春雨說來就來，他氣鼓鼓地將傳音玉簡收回衣袋裏，轉身向草廬輕手輕腳走去。
綿綿春雨窸窸窣窣下了大半夜，天色放亮時，山間起了白茫茫的大霧，竹林和草廬籠罩在一片灰濛濛之中。
籬笆院中幾聲雞鳴，柳心慈的房門剛打開，一個瘦小的身影就從屋內竄了出來，順着幾間屋子逐一搜索了好大一會兒，最後停留在青涯和楊悠同宿的木門處。
吱呀一聲輕響，二丫怯懦懦的有些埋怨自己，她已經盡量十分小心了，可木門還是發出了聲響，也不知道會不會吵到那個叫青涯的哥哥呢？轉念一想，二丫開心的笑了，青涯哥哥肯定不會責怪自己的。
她身上穿着漂亮的裙子，小腳丫卻是光溜溜的，柳心慈起了個大早，在為她做新鞋子，她便趁機跑了出來。
屋內有兩張床，居中的木桌上還放着兩個空酒瓶，沒散開的酒味還飄在空氣中，耳朵里隱隱能聽到輕微的鼻息聲。
二丫一眼就認出了還在酣睡中的青涯，她小心翼翼地來到青涯床前，每一個動作都盡量做到不發出任何聲響，停留了須臾后，她爬上床沿鑽進了青涯的被窩，不多時，竟又趴在青涯的手臂上睡了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青涯迷迷糊糊睜開了睡眼惺忪的眼睛，感覺到身體有異，他將被窩掀開一角，然後微微一笑，就這樣等着。
又過了半晌，再看，發現二丫也不睡了，睜着兩隻明亮的小眼睛怔怔地看着青涯，臉上掛着純真無邪的笑。
“你什麼時候過來的？”青涯溫聲溫氣的問。
小傢伙不說話，愣愣地看着青涯。
“怎麼不說話呀？”青涯逗笑道。
二丫還是不說話。
“呀，你把哥哥手臂都壓得發麻了。”青涯接著說。
二丫趕緊把小腦袋從手臂上挪開，依舊是不說話。
“再不說話青涯哥哥可就要生氣了哦。”青涯佯做出就要生氣的樣子。
二丫慌了，小臉憋得通紅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一會兒后，嘴裏終於冒出一句不相搭的話，“我叫二丫，今年七歲了。”
“好的，哥哥知道了，二丫乖，那麼現在我們起床去早飯了好不好？”青涯帶着和睦的笑，看得出來，二丫將所有的信任都毫不保留的寄托在了自己身上。
“嗯。”二丫點點頭，早青涯一步從床上竄了下來，趕緊去給青涯拿鞋子，小腳丫在地上跑得噌噌作響。
這一幕看得青涯心底莫名的發酸，二丫在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回報青涯，但這種服侍不是青涯能接受的。
二丫想要給青涯穿鞋子，被青涯阻止了，他將二丫抱起，三四月的天氣還是很涼的，青涯穿好鞋子，然後用長衫裹住二丫被凍得紅撲撲地小腳丫，抱着二丫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早飯很簡單，粥飯加麵餅，吃過早飯，柳心慈拿出做好的鞋子給二丫穿上，二丫又不爭氣的哭了一場。
天色不是很好，霧氣中帶着綿綿細雨，待得雲霧稍稍散開，草藥也如數托在了兩匹馬背上。
青涯將二丫抱上馬，自己也騎了上去，楊悠則是和柳心慈共騎一馬在前開路，尾隨着一路狗糧，四人兩馬出了北山，一路向金陵城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