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鬼市
古今中外，不論任何一個國度或朝代，某個大城市最為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都會存在這樣一個市場：
你能在這個市場裏購買到任何想要的東西，內里的買賣雙方有各形各色的人，他們只有一個共通點：黑紗罩面，不露五官。賣東西的人蹲在這個市場的某個角落，將想要出售的物品攤在跟前；買東西的人靜靜穿梭各個賣家之中，尋找自己想要的物品，不同於其他集市，這裏很安靜，靜得像是另一個世界，沒人高聲叫賣，更沒人喧嘩議價，每個攤位前都罩着一塊黑布，買賣雙方將手藏於黑布下面，一切都在暗中進行，達成彼此滿意的價格后，再將貨物打包帶走，這裏的貨物不僅千奇百怪，更是聞所未聞，例如絕跡千年的詩詞古畫和削鐵如泥的神兵利器，亦或是能讓人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等等，而且，錢幣在這裏有時候也並不是萬能的，因為有的貨品賣家只接受以物換物。
這種市場便是凡人所稱的鬼市，見不得光，卻又應有盡有，縱使你有金山銀山，在鬼市裡卻不一定能換到一件自己夢寐以求的寶物。
進了金陵城后，青涯便找了個借口開溜了，二丫跟着楊悠和柳心慈則帶着藥材去城中藥鋪交貨，並約定天黑前在城門處匯合回北山。
金陵城的繁華依舊，街上車水馬龍，行人絡繹不絕，人們似乎已將不久前有流匪掠境的警訓忘了個乾乾淨淨，稍有不同的是，街角處衣衫襤褸的乞討難民又增多了不少。
分別後，青涯便開始在城中沒有目的的到處亂竄，直到在一家不起眼的茶社櫃枱上看到了一枚月牙形的標記，他緊皺的眉頭才舒展開來。
茶社的生意並不好，說是門可羅雀也不為過，高懸的門匾上也沒有寫店名，守店的是個清癯的老頭，青涯進店的時候，老頭正杵在櫃枱上打着盹兒。
青涯和阿九去過鬼市，卻沒有逛過明朝時期的鬼市，也不知道當今鬼市的暗號會不會有所不同，所以進門時便一直在左顧右盼。
‘咚咚咚。’青涯用手指扣響櫃枱，看店的老頭微閉的雙眼擠出一條縫，褶皺密佈老臉，給人半夢半醒的感覺。
“上面有茶種價格，客官想喝那種？”老頭懶洋洋地伸手指了指櫃枱後上方懸挂着的茶葉價格木匾，一點也沒有其他生意人見到顧客登門時的諂媚。
“嗯，一壺雨前龍井。”青涯拋出一角碎銀，份量不是很多，卻超出明碼標價許多，“不用找余了。”
老頭聞言一愣，臉上擠出一絲笑意，僅僅是一絲，就像一塊石子丟入水塘，沒有太多的波瀾，“喲。老朽謝過客官的好意，您請稍候片刻。”
店老頭蹣跚着身子離去，不一會兒便端着一壺熱騰騰的茶水回來。
“客官請用。”
青涯將店老頭倒好茶水的茶杯推到一邊，也不喝，而是又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遞給老頭道，“店家，我是外地人來的生意人，初入寶地，恐有衝撞，店家若不嫌棄，可否與我聊聊金陵本地的風俗人情？這銀子嘛，就當是我請你一起品茶了如何？”
店老頭撇了一眼青涯，看都沒看青涯遞過來的銀錠，淡淡道，“這兵荒馬亂的，還有什麼風俗人情好談的，在外闖蕩不易，客官還是將銀子收起來吧，承蒙客官高看得起老朽，現下正是閑暇之時，客官想問什麼，老朽如實答你便是，不必如此破費。”
這老頭倒是圓滑，不屑銀錢的利誘，說話也不得罪人，讓青涯頓生了幾分好感，也讓青涯確信這老頭十有八九便是金陵鬼市的‘看門人’了，更讓青涯趕到驚訝地是，老頭的口音也不像是金陵本地人，而是，而是和後世的楓嵐有幾分相似。
青涯呵呵一笑，也不過多的客套，“店家，聽你口音也不像是本地人啊？”
“老朽祖籍楓嵐。”老頭不遮不掩，自覺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嗯。那就巧了，我也是打楓嵐來的。”青涯微笑着說。
“哦。”老頭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唉，這兵荒馬亂的，確實是苦了我們這些生意人。”青涯心有哀哀地感嘆道。
“世道離亂，自有定數，我等凡夫俗子，自安天命既是。”店老頭見青涯沒邊沒搭，也不知他究竟意欲何為，站起身子來就要走，不忘叮囑青涯道，“財不外露，公子還是把銀錢收起來吧。”
“也是。”青涯點點頭，見店老頭要冷場，便打算開門見山了，“老先生請留步。”
說著，青涯用手沾了沾茶水，在桌上畫了一個月牙的形狀，櫃枱上刻着的月牙是向左斜的，而他畫的是向右斜的，兩者剛好形成一個正圓行。
“公子這是？”店老頭回過頭來，眯眼看了桌上的圖案一眼，還是不為所動，反倒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
“老先生請再看。”青涯不急不忙，再次從茶杯里沾了些茶水，又在兩個月牙中間穩穩一點。
老頭麻木的表情這才有了些許鬆緩，只見他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青涯再說：“月尖對月尖，買賣在中間，還請守門人，居中把線牽。”
店老頭微微頷首，問道，“公子做生意，可在白天趕路？”
青涯笑着答，“非也，我家做生意，只在夜間行腳。”
“老朽明了，公子請隨我來。”
店老頭聽罷對青涯拱了拱手，見店中也沒有客人，便將青涯領到后屋一處高大的書櫃處，伸手將上面的幾本書更換了一下排列順序，再一使力，‘咯咯咯’機關暗鎖的聲音隨之響起，書櫃緩緩挪動，露出一道齊人高的暗道，一條石梯向下鋪就，仿似直通幽冥地府。
“有勞老先生了。”青涯咧嘴一笑，行了個禮，而後進入了地道之中。
“望公子乘興而回，來時輕敲三下即可。”
“知道了。”
黑黑的地道里傳來青涯漸行漸遠的聲音，店老頭挪動機關，書櫃再度輕輕啟合，恢復成原先的樣子，老頭也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步履蹣跚地回到前台，又杵着頭一副老松入定的模樣。
鬼市的規矩似乎一直都沒變過，這讓青涯很慶幸，他在地道里摸黑走了沒多久，地勢逐漸變得寬敞了許多，隨之也有了火把的照明，再走了半柱香的功夫，他從兜里掏出事先準備好的一塊布罩住了面門，眼前的景象也隨之大變。
偌大的地下市場裏涌滿了各色各樣的小攤位，來往的人摩肩接踵，只有腳跟落地和衣服間摩擦發出的輕微聲響，有的攤位前坐着人，不時對着售賣貨物的老闆點頭搖頭。
不知名的丹藥、泛着奇異光芒的寶石、各種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奇珍異獸、甚至是散發著幽幽暗光的符籙.........
青涯在人群中無聲地穿梭，找來尋去逛便了整個鬼市，終於在一個攤位前停了下來。
飯桌大小的小攤上掛着兩盞發著昏黃燈光的燈籠，攤主頭戴垂着黑紗的斗笠，攤位上擺着一件透着絲絲寒光的烏金軟甲，邊上則立着一塊小木牌，標明了攤主給出的價碼--貨賣千金，以物換物。
攤主見有人停留在自己的貨品前，將手一揚做了個請的動作。
鬼市上沒人會問及貨物的來源，這是打鬼市成立以來便定下的第一條規矩，沒人知道創立鬼市的人是誰，或者說是人還是.....？但來到這裏的人都會死死遵循這個鐵律，至於違反了鬼市的規矩會怎樣，沒人知道，因為從沒聽說有活人說起過這項禁忌。
青涯在小攤前坐了下來，然後將全身所剩的金錠掏了出來，透過黑布，他先將金錠遞了過去，但這顯然是不夠的，接着，只見他運氣危坐，須臾，身子一震，再一彎身，一聲輕咳，手掌攤開，一個拇指大小的蓮子出現在手上。
與此同時，攤主像是見到了極為驚詫的事情，也站起了身子，黑紗之下的眼神炯炯發亮.......。
青涯將蓮子拿在手中，稍一猶豫后，還是將手中的蓮子通過黑布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