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第 26 章

雖說自信是好事,但聞魚也不得不承認她這想法有些不知廉恥了。

餘光掃過那三位恭謹小心的太醫,稍加思忖,倒也理解他們為何在梁貴妃面前如此說了!

所謂受寵信,自然是有被需要的地方。

七殿下的病便是他們在貴妃面前安身立命的根本。

像他們這樣在宮裏鑽營多年的人,既然追隨了梁貴妃,再想挪地方哪是容易的事情?殿下病發,他們束手無策的事兒,卻讓一個新來的毛頭小子出手給解決了,梁太妃豈非要直接換了他們?

單憑今日這一遭,不管從聞魚的年歲亦或是她的醫術而言,都比他們太佔優勢,事關飯碗,他們焉能不急?

針灸之術並非他們所長,但晉朝總有久負盛名的,既然他不過是安公公病急亂投醫尋來的鄉野郎中,那麼同樣身在民間的魚公子就成了最好的參照。

聞魚心下嘆息,這三位的心腸怕不是那九曲長河?彎彎繞繞的也不嫌累!

梁太妃此刻方知先前的診治竟是如此兇險,不由得也冷了臉。

能在宮裏安穩養大皇子,且至今聖寵不衰,梁太妃也不是好糊弄的人,下顎微抬,問:“三位太醫這番話,你如何做想?”

聞魚眨了下眼睛,面不改色的承認:“草民以為三位大人所言,過譽了。”

梁太妃:“嗯?”

聞魚眼角餘光看見三位太醫整齊劃一地將頭轉過,險些失笑出聲。畢竟從她的角度看,這可太像小池曾經養過的三隻小犬,坐等吃食的時候,聽見腳步聲后的動作了。

想法太過失禮,聞魚心中稍愧疚,欠身朝三位作揖:“多謝三位對在下的認可,方才所言,草民實在是愧不敢當!”

留着山羊鬍子的太醫瞪圓了一雙眼睛:“寡廉鮮恥!莫不是你還想說自己便是魚公子不成?京城大街上抓你這樣打扮的,少說能拎出來數十個,當著貴妃娘娘的面扯謊,可是要誅九族的!”

梁太妃原本用手肘抵着額頭,聽到他這話不知想到了什麼,緩緩坐直了身子。

安德微腆的肚子都驚得收了回去,也提着一口氣等聞魚的答案。

聞魚沖太醫再拱手:“承蒙三位讚譽,在下正是那位流連江南鄉野,善使銀針的魚公子。”

個頭略矮的太醫伸手顫巍巍地指着聞魚‘你’半天,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聞魚:“……”

她記着方才這位可是最推崇她的呀!

還是站在靠後位置的那位見識多些,扶住同僚的同時,回頭質問:“你說你是魚公子,可有佐證?年紀輕輕卻如此急功近利,冒用他人之名可是大罪!”

被他這麼一提醒,蓄着山羊鬍子的太醫同樣皺眉看她:“魚公子常年居於江南一帶,公子就算是要冒領他人名聲,也許提前做好功課方可!貴人面前,拿不出證據可莫要信口開河!”

話說的不無嘲諷尖銳,聞魚也不生氣,只是斯文地問:“敢問前輩需要在下如何證明?若是針灸之術,方才我已經為殿下診治過了,若是要通關文牒,那幾位怕是要等上一等,我即刻讓舍弟回去取來便是!”

似乎是被她逼上頭,山羊鬍子臉色漲紅到口不擇言:“文書造假之人何其多?你執意說自己是魚公子,可有人證?”

聞魚:“……”這是不是有些耍賴了?

梁貴妃端坐上首看了場鬧劇,終歸是不忍三位太醫顏面盡失:“三位太醫也是怕本宮錯信,這才激動了些!不過,你可有人證?若是有,本宮即可派人請來,也好讓三位太醫寬心,免得等會兒再爭得本宮頭疼。”

面具下,聞魚眉頭輕皺。

這還真不好找人證明。

越是顯貴的人家,府上之人有疾,滿的越是緊實,貿然在貴妃面前說出來,且不說對方是否願意來作證,萬一得罪了人,更是得不償失。

數雙眼睛盯着她,聞魚心思轉的飛快,正想開口言明要問過對方後方能答覆,外面忽然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

低淳的聲音從別院的中傳來:“本官可為魚公子作證。”

聞魚詫異地回頭,其他的人也轉身朝外看。

梁太妃給自己帶來的嬤嬤使了個顏色,嬤嬤立刻走到房門前,雙手扣在身前,脊背挺直:“這位大人,此處乃是私宅,未經允許,私闖民宅可是觸犯律法的。”

游燼捏着馬鞭的手背到身後,視線落到嬤嬤身上。

不重,卻壓迫力十足。

繼而,他目光掠過嬤嬤,對着偏房的門行禮:“臣順天府少尹游燼參加梁貴妃!”

梁太妃下巴抬了抬,嬤嬤躬身:“老奴見過游大人!大人請進。”

將馬鞭交給身後的懷倉,游燼長腿跨過偏房的門檻,掃了眼站在一旁的聞魚,重新行禮。

梁太妃:“想不到本宮竟能再此見到游少尹!少尹消息好生靈通。”

游燼謙恭客氣:“貴妃說笑了!只是魚公子乃是順天府一要案的旁證,她在京城失蹤,下官理當重視。不知貴妃娘娘在此,失禮之處,還望恕罪!”

梁貴妃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垂眸道:“無妨,本宮也是想念曄兒,臨時向皇上討的恩典,倘若游少尹這都能知曉,那才真是讓人不安了。”

聞魚眉尖顫了下,盯着自己的腳尖眼觀鼻,鼻觀心。

這兩位針尖對麥芒,她還是躲遠點。

游燼眼尾瞥過她輕微的小動作,坦然道:“七殿下素來輕車簡從,臣也是看到外面馬車的制式,猜想或是娘娘到訪。碰巧外間聽到娘娘以及幾位太醫跟魚公子說的話,冒昧驚擾。”

梁貴妃略帶風霜的眼角堆起細細的褶子:“這麼說他果真是魚公子?”

“正是。”

噹地一聲,梁太妃將茶盞放到桌上,面色冷肅:“游少尹,既是早已經將人尋到,為何秘而不報?”

那道密旨,他們心知肚明!

“此人涉及京城一樁要案,案子未結之前,此人暫時由下官看管。若是貴妃感興趣,下官回府衙后可上報府尹大人,將卷宗呈上。”

“你!”梁太妃氣的胸口起伏,險些失了儀態。

這游燼分明就是在將她的軍!

她是後宮嬪妃,如何能干擾前朝之事,更遑論還是順天府的要案。

若是傳出去,莫說那些早就眼紅的妃嬪,怕是皇上也不會輕易饒了她。那位的心思有多狠絕,身為枕邊人的她再清楚不過。

氣氛僵窒,兩位太醫扶着昏過去的同僚,縮着脖子一聲不吭。

游燼卻忽然發難:“三位太醫不信魚公子的通關文憑,可信下官所言?”

太醫:“……”

“既如此,下官便將人帶回去了!貴妃娘娘,臣告退!”

梁貴妃看着他的背影,精心保養多時的長指甲應聲劈斷,殷紅的血絲滲出,染紅了指尖。

披着羊皮的狼崽子,跟他那短命爹一個臭脾性!

聞魚雖然一直低着頭,但游燼的視線落到身上時,她第一時間就察覺了。

四目相對,游燼木着臉命令:“跟上。”

沒有貴妃的命令,別院的下人也不敢阻攔。

游燼手中接過懷倉遞迴的馬鞭時,蘇醒的傅曄被一個婢女扶着出現在正房門口。

他身形修長又單薄,沒有皇室的驕矜,竟是書卷氣濃郁。

院裏下人們俯首,聞魚和聞池跟在游燼身後行禮。

傅曄鬆開婢女的胳膊,站到廊檐下,聲如泉溪:“起吧,本王這裏無需無禮!”上前兩步站到太陽下時,長睫半落:“你便是兩次救了本王的公子?”

不等聞魚站出來,游燼身體微側,將聞魚擋住的同時答道:“殿下,此人實乃是順天府在辦一要案旁證,因事關朝中重臣,不便在此久留,可否容臣先將人帶回?”

傅曄溫煦地對上他銳利的視線:“游大人說的有理!”

身後另一婢女端着托盤送到聞魚面前,傅曄道:“無論如何,多謝公子救命之恩!這孤本乃是本王偶然所得,寶劍贈英雄,還請公子收下,了表謝意。”

聞魚瞧着他虛弱的緊,強撐着雖無大礙,但也並非好事。

再看托盤上,《針經》兩字扎入眼睛,聞魚不由得輕抽了口氣。此書乃是醫術典籍中最為精妙的三部針灸著作之一。在外人眼中或是晦澀難懂,但在針灸一脈中,可是價值連城。

抬眼望向傅曄。

他淡淡一笑,如常柔風拂面。那一刻,聞魚知道這人是真的誠心贈書。

雙手取過上面的書,她同樣誠心致謝:“草民多謝殿下!”

游燼握着馬鞭的手青筋畢露,脖頸上青筋忽隱忽現。

懷倉:“……”夫人這是要氣死主子啊!

等到了別院門口,聞魚當先看到一個穿着襤褸的孩子被一個護衛攬着坐在馬背上。

看見她出來,那孩子甜甜地笑了下,小腿輕晃,露在鞋子外面的腳趾上滿是血漬和土灰。

游燼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眼中蒙了一片陰翳和后怕。

懷倉走過來,低聲道:“我們之所以能找到這,是這小姑娘指的路!當時她就跟在您坐的馬車後面,不過人小腿短,只跟到曾府附近就追不動了,所以主子找您才耽擱了些時間。”

聞池就站在旁邊,雖然沒聽懂後面的,但是他聽懂是小花子給人指路來救她和姐姐的!當即忘了之前還推搡過人家,對着小花子露出一個自認相當燦爛友善的笑。

馬背上的小花子瞅見了,撇撇嘴,哇地一聲就哭出來了!

聞池整個人都懵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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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聞池你嚇到人家小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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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的亡妻詐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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