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三人到達知府衙門的時候,小凶獸聞池正在翻雲弄海。
聞魚看着他衣服上的口子,眸色暗沉了些許。
滿頭汗珠的知府大人一看見游燼他們來了,忙苦着臉過來:“游大人,魚公子,你們可算是回來了!這人自稱是魚公子的弟弟,上來就讓我們交人,衙役們也實在是沒辦法,您看,我這胳膊上都挨了一下。”
知府撩起袖子,給聞魚看了眼烏青的手臂。
“小池。”聞魚衝著院內喊了聲。
游燼陪着知府往裏走,聞魚站在原地等聞池過來,細細地檢查了他一圈,確認只有一些輕微的刮傷才緩和了神色:“是我不對,忘記回去告訴你我已經出來了!”
“姐姐……”聞池委屈地低着頭:“衣服破了。”
聞魚這會兒哪還會怪他這些,低聲問:“明日給你買套新的可好?”
聞池的眼睛一瞬間就亮了,倒算似的點頭,隨即又捏起她的袖口嗅了嗅,語氣比之前還幽怨,隱約要哭:“魚丸!”
聞魚:“……”
方才一世情急打翻了那碗魚丸面的碗底,有些湯汁濺到了袖子上。
這會兒被他逮個正着,聞魚不由得面色訕訕:“是游大人請客,我就吃了一……兩顆!”
誰知不解釋還好,她剛解釋完,聞池就真哭了!
聞魚:“……”
安撫好聞池之後,聞魚帶着他進了府衙。
不知道游燼跟知府說了什麼,兩人倒是相談甚歡,連帶看她的眼睛都閃着精光。
“實在抱歉給您造成的麻煩,是在下一時不慎沒有交代清楚,才讓他傷了府衙的兄弟們,這些便當做是我賠給大家的酒錢,還請大人代為收下。”
聞魚謙遜地行禮后地上一個錢袋。
知府剛得了游燼回去為他搭線吏部尚書的承諾,哪裏敢當著他的面收聞魚的前,親手扶他起來,賜座,道:“魚公子客氣了!都是小孩子間的嬉鬧,不嚴重,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聞魚:“……”
剛剛架住聞池的人中可是有兩三個中年捕頭,這能稱作小孩子嬉鬧?府衙的巨嬰這麼老?
不過看他這態度便知是游燼已經打點好了,聞魚不由得心中長嘆一口聲。
先前的事兒還沒來得及還人情呢,這是又欠了新的?
游燼坐着喝茶,未作表示。
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聞魚便打算回客棧,游燼也跟着向知府告辭。
走到門口的時候,游燼忽然開口:“再有幾日我這邊的差事就要結束了,你可打算回京看看父母?”
聞魚心中一沉。
當初做那樣的決定,為了以防萬一,除了匿名提前請了挖墳的人手外,她並未告知任何一人,便是爹娘也瞞着的,就怕事情敗露,連累他們二老並顧府跟着蒙羞。
說不想親人那是假的。
可如今她已經是個過世許久的人,又有何顏面再出現他們的面前?若是追問當年之事,她又該如何解釋?
聞魚牽強地笑了下,搖頭:“不了,就讓他們當……我已經死了吧。”
游燼的眸色黯了黯,不附和。
第二日,聞魚再次去霍府的時候始終沒看到游燼。
她捏了下帶在身上的腰牌,狀似不經意地問霍邕:“那位替你試針的公子今日為何沒出現?”
霍邕雙手抓着一個軟枕,疼得眼前發黑,以為這不過是聞魚分散他注意力的法子,坦誠相告:“我那好友昨夜就辭行了,現下怕是已經回京了吧!”
聞魚捻針的動作有片刻凝滯,心知實情不對。
游燼昨日明明是說霍府的事情還要幾日才能辦完離開,怎會昨晚就辭行?
難不成是在她這吃了閉門羹,提前離開了?她自嘲地笑了下,並不覺得自己能影響到他。
事實上游燼也並未離開鍾陵。
她拎着藥箱向客棧走的時候,斜對面的酒樓里,游燼正持着一杯酒盞倚靠在軒窗旁看她。
懷倉進來,順手將雅間的門合上:“趙之恆已經安全送到了洪縣,孫家和霍家聯手收受賄賂,買賣官爵以及私造兵器的事情也已經快馬加鞭送回京城,今晚應該就能到聖上手裏。眼下鍾陵城已經不安全了,咱們也得儘快離開。”
“嗯。”
懷倉:“……”就這?
原本他們今天轉移完趙之恆就該離開的,可是主子卻只是向霍家辭了行,繞一圈又回到鍾陵城的客棧里,為了什麼他們主僕心知肚明。
但是這樣眼巴巴地看着有什麼用!
懷倉是四年前才回京輔佐游燼的,對二人當初種種並不知情。他抱劍倚靠在門邊,問:“夫人當初是怎麼嫁給您的?”
游燼忽然聽到他的問話,冷清的眸子僵滯,房內一片沉默。
怎麼嫁給他的呢?
他以為自己忘了那場對他來說波瀾不起的大婚,沒想到卻是點滴都記着的。
祖父德高望重,又是純臣,許多想法並不那麼貼合當今聖上的心意。
奈何游家鼎盛多年,門生故舊無數,朝堂百官對於他老人家的諫言莫不贊同,使得聖上心生芥蒂。
後來一連串的朝堂變故,讓他在年幼失去雙親之後,又將失去祖父。
彼時游家旁支虎視眈眈,朝野上下忌憚着聖意都和游家斷了往來,就連年少時的心悅之人都疏遠了他。
祖父怕自己故去后他要守孝耽擱了婚事,便提着一口氣讓二嬸幫忙相看。
冒着違逆的祖父的風險,他本打算和顧泠蘭說一聲,讓祖父派人上顧家提親,卻只在她窗下聽見一句“游燼他……如今怕是已經不堪為良配了!”
心灰意冷之時,聖上卻一紙詔書,將他和顧家那位名不見經傳的表小姐湊成了一對。
婚宴之上,他本着為人夫君的職責,麻木地迎親,拜堂,直至進入洞房。
然後……他便丟下了小姑娘去前院招呼客人,酩酊大醉。
懷倉看他落寞的樣子便知道當時的情景怕不是多喜悅,可他平日裏話少,實在不知怎麼規勸旁人,只能幹巴巴地說:“好歹夫人還活着,男子漢大丈夫,就是弄丟了一次,再找回來便是了!”
游燼一手蓋住眉眼,喃喃:“怕沒那麼容易。”那人現在恨不得離他遠遠的。
“這世上哪有容易的事!再說便宜又沒好貨!難不成你還想等她躺別的男人身邊時再後悔一次?”
“懷倉?”
“嗯?”
“請個西席讀書或者營地加訓三個月,你選一個。”
懷倉:“!!!”
聞魚知道若是游燼自己不想被發現,她肯定查不到他的蹤跡。
走了也好,至少這樣就不會再說讓她回去看看爹娘之類的話惹她難受了。
夜裏,聞魚睡得一點都不安穩,一會兒是爹娘在自己牌位前落淚的樣子,一會兒是外祖母對着佛祖為她祈福的場景。
顧泠蘭他們對她並不算好,但外祖母因為母親的關係是真的心疼她的,也不知道他們現在都怎麼樣了……
晨光微熹時,她被外面嘈雜的聲音吵醒,睜開酸澀,她禁不住按了按太陽穴。
收拾好出來時,聞池已經在她門前的圍欄上坐着在吃燒餅,眼睛卻是一直盯着樓下的大堂。
“看什麼呢?”
聞池從懷裏掏出油紙包着的燒餅遞給她,道:“外面抓人,街上熱鬧。”
燒餅應是剛烤出來不久,還帶着濃郁的芝麻香,聞魚帶着他出客棧去吃早餐,這才發現今日鍾陵城擺攤的人格外少。
他們走了好大一截才找到賣早點的攤位,聞魚問:“今日怎麼人這麼少?”
“嗐,都被嚇得不敢出門了唄!要不是一家老小等着吃飯,誰想這時候出來觸霉頭!”
“嚇得?發生什麼事兒了?”
老闆利落地給他們端上豆腐腦,小聲講:“還不是孫家和霍家,聽說後半夜突然來了一隊皇城的兵馬,直接將他們給圍上了,裏面抓的可是乾淨呢!”
聞魚眉頭一皺,孫家也就是那位邱嵐姑娘的外祖家,前幾日不還好好的么?還有霍家,也不知霍邕怎麼樣了?
自己的病人,她既是收了霍家的銀子,自當關心些。
打點了牢頭后,聞魚提着食盒進去,在一處牢門前停下:“霍小少爺。”
霍邕並未遭罪,只是牢房裏肯定是不能用輪椅的,他蓋了張薄被在腿上,依靠着牆面一動不動。
看見聞魚,驚訝地坐直了身體:“魚公子?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你的腿還需要兩次針,在下要對你負責。”
霍邕哈哈大笑,絲毫沒有身在牢籠的窘迫:“多謝公子!就算我這腿治不好,能交你這樣一個朋友也是值了!”
“質疑我的針灸之術?”
“並非如此!”霍邕訕笑了一下:“魚公子別誤會,只是從我進這牢房至今,你卻是第一個來看我的人。”
“樹倒猢猻散,人之常情。”
“是啊,所以如你這般的人才顯得難能可貴啊!”
聞魚覺得他過譽了,不過還沒等她再謙虛,霍邕的聲音忽然又低了下去:“不過我看人的眼光一向不準,就像我那位好友,我好像從來就沒看清過。”
“游大人?”聞魚脫口而出。
“是啊!”霍邕並未察覺不妥,道:“我如今身陷囹圄便是我那好友的神來之筆,他來鍾陵辦案?辦得可不就是我們霍家和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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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倉:委屈~
小禪:死於文盲和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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