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騎士一章 大法師的結晶

當晚，他們在城堡長桌擺上盛宴。

其他人也一同加入宴席，那些悲傷的地海人，他們以歡笑，美食和暢談告別死者。

這是地海人悼念死者的方式。他們崇尚以生命來回應死亡。這句古老的言語中有着地海島民獨特的樂觀，很久以前夏天在哪裏聽到過，然後才驚覺聖母神也有着類似的教義。

夏天吃了烤肉，喝了清水，但他發現那地海人根本沒一個臉帶歡喜的，他們前途未知，兇險重重，大法師剛剛離去，一切都在打擊着他們的精神。

只有權志和楊洋那一幫混蛋在哈哈大笑，還有那些從頭到尾咯咯笑個不停的女生們。

他走出長桌，離開大廳。

近日來，他對於喧囂越來越厭煩，對那些幼稚的聲音更感無聊。他渴望在小書房裏冥想法術，醉心元素操控的技藝，也會在長生鐵樹前發獃，他看着孤零零的宋小詩在軍械庫里苦練武藝，有時候，趙晗會來找她。

聽說她會請教蜘蛛子關於隱匿與暗殺之道，對於法術，照理說她也有諸多問題，但她總是說夢境會給她答案。

夏天在長桌上坐一會兒，便走向園林，長生古樹的陰影中，神龕的燭火照耀出一片明光，他拿出那本《聖鷹古記-地海之歌》。

真名一詞在書中有着詳細的記載，但畢竟不若老法師教的那幾個詞能讓他更身臨其境。

夏天嘗試默念着其中一個勉強硬記下來的晦澀言語。

就好像在單腳踩踏元素星路一般，但又是截然相反的體驗，他必須呼喚元素，期待回應。簡而言之，他進入一種玄而又玄的狀態，每開口說出一個音節，他的精力就疲憊一分，。

待他說完，只覺得自己渾身好似從水裏剛撈出來一般，濕淋淋的讓他難受。

真名法術比元素法術要更難，他最後得出結論，也更強大。如果能夠掌控真名，驅使火焰，雨水與風暴必然不在話下，統御巨龍也未嘗不可。或許有一天，他將有創生的宏大威能，那是他做夢也不敢想像的事情。

但他想到的是大法師遺言中的那一句話，“當你渴望力量時，力量必不為你所用。”

這是他臨終前最誠懇的告誡，智者的話一向有其考量，而夏天同樣感覺，他最近太過於渴求力量了，甚至有些過於急躁了，每一步都想要當兩步走，他總是跌跌撞撞，踉蹌如孩童。

這是魔癮的後遺症嗎？還是來自黑龍會的危機刺激着他？亦或是他本身的慾望所致？

話又說來，為何諸神要他們參與這個遊戲，又讓他們獲得力量？祂們真的只是想在我們身上尋找樂趣嗎？

夏天開合手指，他細心翻看書籍，希望它能讓自己變得更加理智，如果說世上還有真相，多半是藏在神明口中與書籍之上。

“大法師拖我給你帶個東西，”一個不情願的聲音響起。

夏天聞言抬頭，小祭司正在幾步以外，好奇地端詳他。他用一根手指夾住正讀的書頁：“什麼東西？”

男孩小心捧着一個晶核，“一個很古怪的東西，他說裏面有他的一小部分知識，關於真名。”

夏天用第三隻眼查看：【大法師的記憶結晶：

大法師以血肉，骨頭與靈魂為代價，與地下城簽訂契約，成為它的歸屬物品，地下城賦予他凝結記憶結晶的方式。

記載着關於真名的基礎知識，吞下它，你會掌握來自地海的真名知識和少許符文，還有關於它的掌控方式。

魔癮+5

墮落傾向性+5

禁忌奧秘點數+5

備註：

來自大法師的遺言；好心的年輕人，食下它，算是我對善意的回饋，保護那孩子，盡心教導一段時間，如果可以，讓她擺脫痛苦與仇恨，這只是一個垂死老人的懇求。】

夏天持着書，久久凝望着這顆渾圓黝黑的結晶體，心中思緒翻飛。

地下城的本質在他腦海里變得清晰，某種邪惡的影子在地下城的映照下變得扭曲而更狂亂，無數聯邦玩家似乎成了它那邪惡觸手下的可憐玩偶。

但大法師的話讓他感悟更深，以至於那陡然升起的陰影觸手在頃刻間便灰飛煙滅。他不會問為什麼大法師不把這枚晶核給小祭司這樣的蠢問題。

“你真的很喜歡讀這本書？”男孩突然問。

“我不喜歡讀這本書，但我必須要讀很多很多書。”

“為什麼？”

夏天笑着道，“看着我，然後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男孩狐疑地看着他說：“你耍什麼把戲？我看到你啊。”

夏天嘆道：“是呀，一個讀書的我，如果有一天，你要面對一個危險的惡魔，你會努力磨礪你的長劍，還是會拿起書本？”

“這個.......是我的話我會磨礪長劍。”

“如果那個惡魔你磨一磨長劍就能對付得了，那麼它根本不算危險，很多時候，頭腦比劍更有用，憑着它我很清楚自己能幹什麼不能幹什麼，它就是我最大的武器。

諸神以信仰為盾牌，惡魔以慾望為劍，我一個既沒有龐大慾望也沒有虔誠信仰的墮落者，該拿來保護自己？

沒錯，就是清醒……一個普通人若要保持思路清晰銳利，頭腦清醒，就得多讀書，就好像寶劍需要磨刀石一樣。”夏天輕敲書皮，“所以，對於這裏的書，我雖然不太喜歡，也得硬着頭皮讀下去。”

“你並不聰明，否則你不會笨到想要屠龍。”

夏天咧着嘴笑道，“所以我才要多讀書，好讓我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傻。”

男孩靜靜地聽完這番話。他看似對神明充滿敬意，鄙視墮落者，但本質上，他不過是個喜怒形於色的普通男孩罷了。

“大法師說，你們來自另一個地方，另一個世界？”

“大法師說的沒錯，”夏天告訴他，“我們並非圓環大世界的人。”

“那你們一定是來自另一個神明創造的世界。”男孩語氣裏帶着少年獨有的確信。

“這話你錯了，”夏天答道，“我們的世界裏沒有神，沒有魔法，也沒有龍。”

“真的嗎？”男孩難以置信地說。或許他認為夏天在尋他開心，這世上哪有沒有魔法的世界。

“當然是真的了，我們探尋的是世界之上的群星，我們乘坐會飛的鐵船，可以登上月球，度過漫長的旅程，然後到另一個族群生活的國度。”

夏天站起身來，他摘下長生鐵樹的一片樹葉，“在我們那個世界，大地是球形的，就像地面的太陽那樣，你應該見過太陽吧。”

“怎麼可能？”男孩更加確信他在撒謊，“太陽之上除了神明根本站不了人，不會魔法的人從太陽表面沿着天地之柱掉下去。”

天地之柱？他想到《地海之歌》裏的故事。

傳說中，很久很久以前，大海與陸地均在一個偌大無比的圓環之上搭建，圓環過於遼闊寬廣，以至於世界上的人們都認為自己生活在一片無限的土地上，而太陽，是神明的神國。

傳說圓環上的人們看向東方與西方的盡頭時，會有兩根向太陽無限延展的巨柱，東方的是天之柱，太陽自東方沿着天之柱向上升起，然後沿着地之柱去往地下沉睡，神明則在太陽上守護着世間萬物，而當夜晚降臨，惡魔會從地底湧出，四處毀滅一切。

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傳說了，如今的地面是怎麼樣的，書上並未記載。

“人總喜歡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要我從一開始就像是魔法是存在的也是很難的事，”夏天微笑着說到，“小祭司，何不把它當成一個故事。”

“我不小，”他昂起頭，略帶感傷，“也過了聽故事的年齡。”

夏天含笑着點頭，自顧自地講到，“我們出生在一個白色，綠色，和藍色的星球，它和太陽一樣，遠遠看起來是圓的，但它上面不是火焰，而是水，泥土，鋼鐵，植物，還有我們。

那裏的人生來沒有魔法，沒有神明，沒見過龍，但我們有其他的辦法去見識龍和魔法，用一種很神奇的東西，我們稱之為“科技”，我們用它創造了“龍”，“魔法”和“神靈”。”

他對地球的古老歷史所知不多，但講一兩個小時候聽說過的故事也還不算難。

男孩安靜地聽着，他輕聲細語講述着，就好像找到了一個久違的朋友。

他講的是星艦中最有名的故事-《魯濱遜太空漂流記》，講述一個星艦艦長迷失在外太空，漂泊過一個個各具特色的星球，在五十年後，歷經重重危險，終於在死前重新回到地球的故事。

群星的故事一向是進入星河時代的人們最樂此不疲的故事，足以吸引每一個好奇的小男孩，而流蘇雖然未曾接觸過那樣的世界，但他的聰慧能讓他理解這個故事，並且進行提問。

他的好奇心總是無法滿足。

他問為什麼鋼鐵的船在沒有魔法的情況下能飛上太空，為什麼月球是一片岩石與土礫，為什麼氣態星球能在太空凝聚而不被吹走，為什麼樓房可以建的那麼高，問為什麼大多數星球都是圓的。

他問了很多，夏天卻並非博學者，很多都答不上來，但男孩總是樂此不疲。

也許史萊姆和他說過一些，也許是天下，他起初滿是問題，到後來，他只是拄着下巴搖頭晃腦聽着夏天講述關於外星冒險的故事，時不時問出一兩個以他的知識和觀念無法理解的問題。

在最後，夏天講到，“地球的夜空中有一顆流星劃過，迷失了五十年的冒險者魯濱遜終於回來了，他的遺體隨着飛船一起在地球上空燃燒，但他心滿意足，他回家了，地球和他的親人目睹了他的光芒，他的身體也重新擁抱家鄉的大地和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