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視頻
“他在外漂泊了五十年，走的時候連個孩子都沒有，他怎麼會有親人，”他斷然下結論。
夏天笑道，“故事就是故事，在這裏，我們假設他有一個女兒，這不是挺好的嘛，一個一直等着見到自己父親的女兒，在那裏，她與愛人望着天上一閃而過的流星，望着自己熟睡的孫子，露出欣喜的笑，一個完美的故事。”
“但不真實，”他有點生氣，“他女兒等了他五十年，她一定不會幸福。”
愛鑽牛角尖的小屁孩，夏天抬起眉毛，“那你的故事是怎麼樣的？可以和我講講嗎？”
他張了張嘴，滿是失落，看起來他就是那個五十年沒見到父親的女兒。
夏天以為他不會說，但他還是開口說到，“我生於聖鷹四島最大的島嶼，北方的荒原北島比其他三個島加起來還要大，距離也要遠的多。
我家在一個幾乎隔絕的僻靜村子，我和哥哥還有奶奶在一起生活，我哥總會去荒原打獵，奶奶幫人縫線補貼家裏，我們那邊離海不遠，可我小時候從沒去看過海，直到有一天，海盜入侵，是聖廟的桑道夫大法師和莫萊爾修女救了村子，我那個時候才知道那位一向行走村間，為羊群順產，為村民驅疾的老巫師先生是位法力高深的大法師，甚至曾在皇帝陛下御前擔任過皇家顧問法師，我經常會去聖堂玩耍，莫萊爾修女待人和善，桑道夫會忙碌自己的事情，其......實......莫萊爾修女她.......她本不該有那樣的遭遇.......”說到這兒，他淚眼汪汪，隨後又用袖子狠狠擦去淚水，甩了甩頭。
“後來，皇宮來的祭司說是要找一個見習大祭司，他們就找到了我，奶奶說這是壞事，不想我去，莫萊爾修女對這事極力反對，大法師沉聲不語，但祭司大人和他的同僚希望跟我一起去黑佛島面見君王。
黑佛島是聖鷹帝國的王都，村裡人說那是世上最繁華的城市，也是最大的港口，有一千艘長船在那裏停靠，有一萬條水巷藏在王都之中。”
“那帝國來的祭司，他們逼你去的？”
男孩羞愧地低下頭，“黑佛島是巫師，武士與富商們聚集的地方，有世上最大的巨石雕像和最美的海灘，如果我去了那裏，可以成為大祭司，也可以在法術學院裏學習最高深的法術......”他聲音弱了不少，“他們要我去經過考驗，只有通過累世無名的考驗，我才能擔任大祭司，才能擔負維持四島和平，斬除邪惡，把所有的海盜都驅逐出島上，讓聖鷹帝國從此恢復和平。”
好正當的理由.......他搖搖頭，想起了法師生前的那句話，他不自覺地低聲喃喃道，“當你渴望力量的時候，力量必不為你所用。”
這話讓祭司臉色蒼白，他無力地辯解道，“我只想見識見識王都。”
夏天沉默着，最後輕聲道，“你不同，大法師說你知道惡魔的真名，你渴望了不應有的虛榮，所以付出了代價。”
“不要再說了，”流蘇憤怒地尖叫，眼淚如同斷了線一般滾落，“我是去成為帝國大祭司的，成為大祭司是神聖的使命！”
夏天笑笑。“小祭司，我問你，你真的是為了使命才甘願前往黑佛島的嗎？你從小在一個與世與爭的荒原里長大，你甚至連聖鷹四島的其他三島都認不清，大祭司到底是什麼想必對你來說也是一個很模糊的概念。
你知道你要如何守護四島的和平嗎？你知道尼弗伽德皇帝的名諱嗎？你知道四島的和平為什麼需要大祭司來維護？莫萊爾修女和我私下裏閑聊過，她說你對即將面對的一切都一無所知，你只是個被王都，皇帝，和成為大祭司這項榮譽迷昏了頭的笨蛋。”
“不要說了！莫萊爾修女絕不會這麼說的！”男孩尖叫着前跨一步，雙手握拳，眼淚刷刷地掉了下來。
突然很荒謬地有股罪惡感，他也朝前走了一步，想拍拍男孩肩膀安慰他，或是道聲歉。
然而前一刻他正朝祭司走去，下一刻已被一道光團刺痛雙眼，一股原始而危險的太古巨力撞的他渾身骨頭髮軟，震的他腦袋嗡嗡作響，他向後跌倒，閉上雙眼，淚水嘩嘩掉落個不停，“你做了什麼？”他大聲問道，“到底是什麼在搞鬼。”
“那是我的力量，我說過，我不是小孩，你不該小看我。”
“好吧，我該稱呼你為大人嗎？大人，麻煩扶我起來，”他現下只覺得渾身酸痛。
看着他狼狽不堪的樣子，男孩抿着嘴咯咯笑了起來，“活該，”他大聲宣佈，然後勝利般地轉身離開，但悲傷始終未曾離他遠去。
只餘下夏天一人在黑暗中回味剛才那盛大而耀眼的光。
或許他真的會成為大祭司，維護四島的和平，他咕噥了兩句，拍拍屁股上的塵土，一撅一拐地離開古樹的陰影。
“看起來你們玩的很開心，”趙晗匆匆從更深的暗影中一閃而出。
“是呀，我把自己摔了個大跟頭，我玩的真開心。”
“很快就會有一個更大的跟頭，”趙晗打開手環，共享了一段視頻，一段讓人恐懼的視頻。
那是他與白騎士交手的過程，他渾身附着着邪惡的冰霜，把自己藏在深奧的碎裂冰甲下，臉上帶着醜陋猙獰的疤痕。
白騎士則手持帶光長劍，他的英姿在視頻里更顯勃發，他就像是英雄傳說里正義的白騎士，而反觀自己，活像是極冰地獄裏出來的屍鬼，長刃與人皮披風讓他更顯陰暗。
不出所料，視頻里半數都是聲討與指責他的，其中女生佔了九層九，好在還有一半的人在支持他們。
“我們救下的人想要道出真相，可黑龍會的人反而誣陷我們仗着人多偷襲殺害了一位正直的騎士，當然，他們絕口不提白騎士是黑龍會成員的事。”
“少女們也很難相信這樣的白馬騎士會是黑龍會的六會首，就算相信，也會相信他是被逼的，搞不好他真的是被逼的，”夏天神色凝重，“是誰發的視頻。”
“我們中的一個叛徒，或者那個傭兵，但我的第三隻眼沒告訴我是誰幹的。”
夏天眉頭鎖緊，“黑龍會那邊有什麼表示？”
“黑龍公主發了懸賞，專門指明要抓住你，她甚至自己已經動身往我們這邊過來，其他幾位會首也在往我們這邊靠近。此外，黑龍公主的親兄弟宣佈這白騎士並非他們的人，但他不允許有人以這樣卑劣的手段去謀害一位正直的騎士，我懷疑他們可能從某個背叛者口中知道我們這邊人手眾多，不然怎麼會如此重視我們。”
哪個背叛者，他總算沒傻到問出這話。
是呀，只要價錢合理，或是出於對黑龍的恐懼，他手下的每個人都可能出賣他，這顯而易見，他還沒有魅力能讓所有人心悅誠服，誓死效忠。
“會有人相信這麼拙劣的謊言嗎？”
“比這更拙劣的謊言都有人信，而且有時候，壞人打算做一件好事，人們就都會抱有支持和期待。”
“真荒謬。”
“比這更荒謬的事都發生過，更何況對方是黑龍公主，在新瓦爾德里，沒人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她的壞話，現在在頻道里，我們已經成了某些人口中十惡不赦的大罪人，你也知道，在瓦爾德，肯為我們說話的人很多都死在黑龍腹中，剩下的都在沉默。
甚至有少數飽受黑龍會欺辱的玩家一致認定認是我們引起了黑龍公主的怒火，所以他們才會受到牽連。
當然，黑龍會的反抗者也在聲援我們，但他們到目前為止都只是嘴上說說。總之，我們必須儘快做好準備，做好與黑龍會對決的準備。”
“準備？”選擇逃跑還是屠龍？其實他在現在都沒有一個堅定的決心。
“你在害怕？”
面對黑龍，誰會不害怕呢？他茫然地想，我有天命庇佑，有勇者跟隨，有不下四位高級序列技能擁有者，宋小詩，蜘蛛子，史萊姆，趙晗，市區戰力最強大的高手【匿名】，還有獨眼巨人，傭兵，樹人，我甚至掌握了黑龍的一部分真名，我到底在怕什麼。
“屠龍的關鍵在唐天寧，”夏天滿嘴苦味兒，“我們應該問她準備好了沒，但我心中有種不妙的預感。”
趙晗神情嚴肅，“你懷疑她會逃跑？”
“若是以前，我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但來到這個地下城世界，很多人都變了，變得很奇怪，讓人摸不清頭腦。”
她抿抿嘴，“你是在說我嘛？”
“從前的你自私刻薄，”他咽了咽嗓子裏的口水，“現在好像也差不多。”趙晗抱着肩膀冷笑了一聲。
夏天吞吞吐吐地補充道，“唐天寧的變化比你還大，或者說我從未真正認清她，在我的印象里，她正直，善良，而且大公無私，正如勇者一樣勇敢，可最近我和她接觸下來才發現她並非我心中所幻想的那個女生。”
“那只是你眼瞎罷了，某些小男孩的思想蒙蔽了你的理智，勇者只是個名號，不能改變她什麼，在我看來，她從來沒變過，就是一個滿口假仁假義的臭婊子，我一直都這麼認為。”
夏天沒有反駁，他繼續說到，“黑龍公主指明要我，如果唐天寧面對黑龍的時候，發現對方遠比她想像的要強大，事實也是如此，黑龍很可能是b級的怪物，而她，她現在連我都無法應付，讓她和黑龍單挑，”他揉了揉眼睛，不知該怎麼說。
“她會害怕到撇下我們逃跑？”趙晗替他說出了他不願說的話，“屠龍可是她先提起的，我們是為了她媽還有她的正義才下決心幫她一起屠龍。
草，是我的話，我就先拋棄這個婊子，但現在後悔已經沒用了，黑龍公主指明要找到你，哦，我看得出來，她要的是你這個人，你肯委身於他，替代那個白騎士取悅公主，興許還能保住一條小命。”
“說的真好聽，”他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我怕的是她要我呆在鴉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