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情敵
名人最大的煩惱就是時刻成為公眾的焦點。他的一言一行必須和人們對他的印象一致，否則人們便要橫加指責，即使這種言行對普通人來說再正常不過。
我算不上名人，只是很榮幸地和美女幫扯上關係，很榮幸地給那幫糊裏糊塗的學弟學妹們上了一課，並在校紀的大棒下死裏逃生，充其量只能算出了點風頭。可是大家都不放過我：在課堂上我沒有和教授爭辯，就有人說我膽小如鼠；來請我幫忙的人沒有得到滿意答覆就指責我擺架子，自命清高；對女生的邀請稍微怠慢了些，就有人說我因為沒機會追求美女幫，所以事先和酒吧老闆串通，才贏了那一次辯論。最可氣的是在路上走着走着，就有一個人突然指着你的鼻子喝罵：“姓吳的，搶人家女朋友要不要臉？今晚我在操場等你，怕死的就別來。”我不能和他對罵；在食堂打飯被人有意潑了一身菜湯，再幸災樂禍地奉送你一句“對不起”，我不能拳腳相加。——有人正盼着我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好乘機處分我，我不能讓他們得逞。我可不想讓自己的前程斷送在這裏。算了，我不和他們計較，也懶得計較，畢業就在眼前了，到時候各奔東西，是成為學弟學妹們頂禮膜拜的偶像，還是成為那些無聊人在無聊時候的談資，都和我無關了。
那天下課後，一個戴眼鏡的傢伙叫住了我。
“吳勤勇，你好。我是法律系的鄭友文，聽說你也是興州人？”
“是。”我回答。
“那我們可是同鄉啊！我家在鳳凰新村，你家呢？”
“我家在電影院附近。”我謹慎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和我套近乎。
“是這樣，星期天我們有一個同鄉聚會，都是從興州來的同學，想請你參加。”
“有多少人參加？”
“一共十個人，從大一到大四的都有，希望你能來。”
“好的，我一定來。地點在哪裏？”
“星期天上午七點在校門口見面，然後坐車去郊外風景區。”
星期天這一天，我提早六秒鐘來到校門口，鄭有文已經在那裏恭候了。
一個人喊道：“吳勤勇來了！”那些人呼啦一下全圍上來了。
“你們怎麼全認識我？”我被他們的熱情弄得不知所措。
“你是我們興州同學的驕傲，我們怎麼能不認識你。”鄭友文說。
“可以走了嗎？我們邊走邊聊吧。”我說。
“再等等，還有兩個人。”鄭友文說。
“女人就是麻煩。”另一個人說。
又等了五分鐘，才有人道：“來了，來了。”
轉過身一看，我愣住了。
“怎麼，你也是興州人嗎？”我們同時說。
“原來你們認識啊，那就不用我介紹了。”鄭友文高興地說，“池若嬋是辯論賽冠軍，吳勤勇是學生英雄。別看我們興州同學人少，可一下子就出了兩位名人，我們也臉上有光啊。”其他人紛紛贊同。
“我才沒資格當什麼名人呢！真正有資格的可是吳勤勇哦。”池若嬋笑意盎然。
這熟悉的微笑感染了我，給了我一片好心情。雖然她的話略帶酸味，可是給我的感覺是問候多於諷嘲。
“一般來說，遲到的才是名人。今天我提早到達，就是為了恭候你這位名人。”我調侃道。
“名人一開口，果然是不同凡響啊。”她說。
“好了，你們都別謙虛了。我們該乘車去了，到了地方有的是時間聊。快走吧。”鄭友文道。
人是屬於大自然的，這一點經常被我們忽略；只有在郊遊的時候，我們才強烈地感受到這一點。這裏的天比城裏的藍，水比城裏的清，草比城裏的綠，花鳥魚蟲都比城裏的更有生機和活力。大家不約而同地想到了興州的中心公園，想起了興州的一草一木，想起了在興州度過的美好時光。
“這裏風景這麼好，我們先來幾張合影吧。”鄭友文建議道。
經過一番推讓，我和池若嬋被安排在中間最醒目的位置。
拍完照后，我就地坐了下來，看那些喜歡拍單人照的人擺姿勢。池若嬋也坐了下來。
名人總是孤獨的，在這種情況下尤其如此，我不免有了些同病相憐的感觸。
“池若嬋，你的姓很特別，好象在興州找不到第二家姓池的。”我說。
“說得對。我本來也不是興州人，是兩歲的時候才搬到興州來的。”她說。
“池若嬋，你怎麼也在這裏？真巧啊。”背後一個洪亮的聲音道。
那個人濃眉大眼，頭髮經過特別修飾，服裝是最時髦的款式，最顯眼的是腰上別著的手機和BP機——
這兩樣東西對當時的學生來說簡直就是奢侈品。那年頭可不像現在，走在大街上的每一秒鐘，幾乎都可以聽見手機的鈴聲。
“你來這裏幹什麼？這是同鄉聚會。你是興州人嗎？如果不是，就趕快離開。”池若嬋頗為不悅。
“今天我有一位朋友來這裏郊遊，讓我帶路，沒想到會碰上你，這完全是巧合，請不要誤會。”那人解釋道。說完，逕自和其他人打起了招呼：“各位同學，你們在拍照嗎？能不能幫我拍一張？”
“你誰呀？”有人回應道。
“我是國際經濟系的江文禮，大家都是校友，抬頭不見低頭見嘛。”
“好，你過來吧。”
“你們是坐公車來的吧？今天公車擠不擠？”江文禮問。
“擠得要命。”
“我今天開了一部工具車來，還有十幾個空位，你們可以坐我的車回去。”
“那太好了！”一想到可以免去擠車的苦，大家都很高興。
“你們今天聚會的準備好象不很充分嘛。”江文禮四下看了看，又向遠處揮了揮手，立刻有人送來啤酒、果汁，還有其他吃食。
江文禮立刻成了最受歡迎的人。
“真巧啊，池若嬋，能在這裏見到你真讓人高興。”又一個聲音道。
這個人高大的個子，健壯的體魄，打扮簡單而不失風度，眉宇間一股英氣逼人。給人的感覺既像籃球明星，又像電影明星。
“江文禮都來了，怎麼會少得了你？還有一個卓立到哪兒去了？”池若嬋冷冷地道。
“我和他不是很熟，不知道他會不會來。對了，我帶了幾隻風箏，呆會兒在河灘上放給你看。”
池若嬋沒有給他好臉色。
“我還帶了幾張吊床，躺在上面聊天很舒服。”
果然，在他的身後跟着兩個旅遊服務社的人，一個舉着風箏，一個扛着吊床。
“孫啟華，你們這樣做只會讓我對你們更反感。”池若嬋生氣了，“我們同鄉聚會，你們來湊什麼熱鬧？”
孫啟華毫不介意地笑了笑說：“五湖四海皆兄弟，我也是你們的同鄉嘛。放心吧，我不會給你添亂的。”說完，就朝其他人走去。很快，他就成了女生們最關注的對象。
耳邊突然傳來悅耳的鄉間小調。轉頭一看，一個人背着畫夾，口中銜着一枚嫩綠的樹葉正向我們走來。那悅耳的鄉間小調正是他用樹葉吹奏出來的。從池若嬋瞪他的眼神就知道，這個人一定是叫卓立了。
“池若嬋，你好，這裏的風景很好，我以這個為背景給你畫一張畫吧。”走到我們面前的時候，他說。
“走開，別來煩我。”池若嬋說。
“沒關係，待會兒再給你畫也行。”說完，他又吹奏起鄉間小調朝人群走去，很快就成了眾人關注的焦點。
“今天真熱鬧，我也該去湊湊熱鬧了。”我站起身來識相地說。
“你陪我去河邊走走好不好？”池若嬋緊緊握住了我手，她的笑是那麼迷人，讓人幾乎無法拒絕。
我決定拒絕。
但她的手拉得那麼緊，我不想讓她難堪。
走到河邊的時候，我說：“他們已經看不見了，你可以放開我的手了。”
“你為什麼這麼說？”她放開了我的手，仍然面帶微笑。
這種笑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你應該覺得幸福才對。”我不客氣地說，“他們三個雖然煩了點，但我看得出他們是真心喜歡你；因為喜歡你，他們甚至不遺餘力地討好你身邊的每一個人。這還不能讓你感動嗎？”
“如果有人天天纏着你，你會覺得自由嗎？”
“當然會不自由，但起碼你不要對他們那麼苛刻。他們敢違背你的意願，恰恰說明他們是有個性的人，比起那些對你言聽計從的人，要優秀得多。”
“按照你的說法，這只是他們從奴隸到將軍的一個必要步驟。”
“那只是男人們的一句氣話，沒有一個男人是為了要當將軍才去當奴隸的，他們只是在又苦又累，又常常被拒絕的情況下，才用這句話來自我安慰的。”
“你不了解女人，在一個女人沒有真正愛上一個男人之前，如果她對這個男人太好，只會讓他產生誤會，最終痛苦的是兩個人，這難道不是一種犯罪嗎？”
“他們是不是能成為你的終生伴侶我不知道，但起碼你要給他們最基本的尊重。要知道一個男人一旦愛上一個女人，他的感情就是從內心最深處迸發出來的，他只有一個希望，就是把世界上的一切都給你，讓你幸福快樂。也許最後他不能和你在一起，但他的記憶中將永遠為你保留一個位置，因為這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你好象是有感而發嘛。難道你有多次被拒絕的經歷？也許你的口才就是這樣磨練出來的？”
“你不覺得你的話太尖刻了嗎？我明白了，你的性格就和你的名字一樣，孤芳自賞。嬋娟雖美，但那是高高在上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即，你不覺得高處不勝寒嗎？我們應該學會珍惜身邊每一份美好的感情，因為生命給我們的機會不多，一旦失去，想要珍惜就來不及了。”
“你是我的什麼人？我的私事需要你這麼關心嗎？或者你是他們派來的說客，他們用了多少錢收買你？”
“不錯，我是在多管閑事。但起因是什麼呢？我可不願被人當抬高身價的工具使了之後，還要裝出很幸福的樣子。請你牢牢記住，今天你傷害了四個人。對不起，我失陪了，我要去和那些正常人交流思想了。”她氣得發抖。
第二天，麻煩就來了。
“老古董，樓下有人找你。”魚乾說。
“你為什麼不帶他上來？這裏又不是女生宿舍。”我說。
“我也是這麼對他們說的，但是他們不肯上來。”魚乾說。
“有好幾個人嗎？”我問。
“三個。”
我走下樓，見到了三個剛認識的人。
——江文禮、孫啟華和卓立。
“有事嗎？”我問。
“這裏人太雜，我們到小樹林談吧。”江文禮說。
小樹林其實就是校園裏的一小塊林地，早晨這裏屬於勤奮的晨讀學生，晚上這裏屬於浪漫的校園戀人，這時候正是人最少的時候。
他們三個將我圍在了中央。
“你最好不要和池若嬋走得太近。”孫啟華的眉宇間是咄咄逼人的氣勢，“如果你同意，我們會給你一些補償。”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我冷靜地說。
“我們不管你是不是池若嬋的同鄉，也不管你是不是用欺騙的手段在那間酒吧里贏了池若嬋，只要你現在答應退出，一切都好商量。”孫啟華說。
我知道，昨天我和池若嬋手牽手的親熱勁，讓他們的醋勁發作了。江文禮就是國際經濟系的，也許那天辯論的時候，他就在場，只是我沒有留意罷了。雖然他們說這番話是情有可原，但是用這樣的口氣說話也未免太過分了。
所以我回擊道：“你們有什麼資格這樣和我說話？”
“我們有什麼資格？”江文禮大笑起來，似乎我的話愚蠢透頂，“你難道沒有腦子嗎？追池若嬋的人多了，為什麼現在只剩我們三個？這就是資格。”
大學三年以來，我還從沒聽過這麼霸道的話。虧我昨天還在池若嬋面前大說他們的好話，原來全是學東郭先生做善事！
一直沒說話的卓立也開口了：“我們三個人已經訂了君子協定，各憑本事追求池若嬋，不論我們當中的哪一個被選中，另外兩個都絕無怨言。我們可不願在這個時候再增加一位競爭對手，所以我們會用任何手段阻止這種情況的出現。”
“如果我不答應呢？”我冷笑道。
“如果你不考慮後果的話，當然可以不答應。”江文禮搶着說。
“有什麼後果？想要打架嗎？”有兩個人從一棵樹後面跳了出來。
是魚乾和餅乾。
“告訴你們，我們電子工程系別的本事沒有，要說起打架，在全校可是數一數二！”魚乾站到了我旁邊，和他們對視。
“打架？太低級了吧？”孫啟華笑了，“在校園裏發生這樣的事，豈不是有損我們名校的風範？就算要打架，你們一個系是我們三個系的對手嗎？電子工程系的人要和我們搶女朋友，還是算了吧。”
“別和他們羅嗦了，我們已經警告過他了。待會兒還有一個飯局，別耽誤了時間。”江文禮說。
“老兄，你好自為之吧，剛開始的時候，有很多人都像你這樣有骨氣。”走過我身邊的時候，卓立拍了拍我的肩膀說。
回到宿舍，我很快就被義憤填膺的同學們圍住了。
有的說：“竟敢看不起我們電子工程系，他們找死！”
有的說：“你不要怕，有我們做你堅強的後盾，看他們敢把你怎麼樣！”
有的說：“對，就要跟他們搶！憑你的本事，不要說一個池若嬋，就是十個也照樣搞定。”
有的說：“我派我的女朋友做卧底，保證把池若嬋的行蹤了解得一清二楚。”
有的說：“如果你要了解談戀愛的技巧，我們可以無私提供。”
有的說：“如果你缺錢，我們可以成立老古董戀愛基金會，大家為你捐錢！”
餅乾說：“怎麼能讓我的偶像和那種人渣生活在一起，為了池若嬋的幸福，請你下決心吧！”
“為了我們電子工程系的榮譽，為了你和池若嬋的終生幸福，你一定要把池若嬋搶到手！”魚乾總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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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本書中關於回憶的內容主要集中在上半部，下半部將不再出現回憶的內容。正式修改的時候，網龍將把前八章有關丁楚雲和肖婷婷的部分內容調整到下半部，以增加情節的緊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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