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交鋒

我就是這樣被逼上賽場的。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

雖然有一肚子的不情願，但是在女士面前必須保持風度。這點禮貌我還是有的。

那四雙目光就像X光一樣，想要透視我所有的底細。我坦然迎上前去，回應她們的目光說：“剛才這位朋友的話，並沒有經過我的同意，我從來不和任何人比賽。今天你們要慶祝勝利，我們要給朋友過生日，都是很喜慶的事，不要搞得劍拔弩張的，壞了氣氛。既然大家都對辯論感興趣，我們就當是個小遊戲玩一玩，輸贏都無所謂，只算是給大家助興，你們說呢？”

她們身後有人小聲說：“說得這麼油滑，只怕是輸不起吧！”

“我同意。”池若嬋說。

“同意。”其他三個人也說。

我繼續說：“可以看得出來，你們確實很需要這個地方。我們並不是那麼不講理的人。我在這裏先聲明，不論輸贏，我們都會把位置留給你們。”

她們後面那幫人神色友善了許多。

“我還有一個小小的條件，”我補充道，“如果我運氣好贏了三言兩語，我想請你們每人敬我們的壽星一杯酒，祝他生日快樂；如果我技不如人輸了，那我們的壽星還會額外請你們四個人看一場電影。不知道這個條件會不會讓你們為難？”

她們交換了一下眼色，由池若嬋回答道：“我們沒意見。”

我注意到餅乾看我的眼神已經變得灼熱，幾乎要衝上來擁抱我了。

酒吧老闆見狀，親自動手幫我們佈置“賽場”。兩個系的人在“賽場”外圍成了一圈，互相拍拍肩膀、握握手，態度比先前友好多了。

我們五個人坐了下來，楊蔚卻叫道：“等一等，你們是不是再派三個人上場？”

“不必了。”我搖搖頭。

“那我們也派一個人上場，你隨便指定一位吧。”

我笑了：“剛才我已經說過了，這只是一個遊戲，遊戲雙方的時間是一樣的，你千萬不要以為佔了我很大的便宜；再說你們四個人是一個整體，如果少了三個人，那辯論起來就不精彩了。”

周圍的觀眾紛紛贊同。

“還有兩個問題，”池若嬋道，“誰來出題？誰來當裁判？”

“我來。”酒吧老闆應聲道，“我讀書的時候也曾經參加過辯論隊，對辯論賽的規則還是比較熟悉的，你們儘管放心。”

在場觀眾一致贊同。由外人出題和擔任裁判，那是再公平不過了。

“讓我想想。”酒吧老闆沉吟片刻道，“題目就是：現代社會男人更懶還是女人更懶。我來拋個硬幣，猜對的是正方，猜錯的是反方。”

我猜對了，所以我的立場就是“現代社會男人更懶”，而她們的立場就是“現代社會女人更懶”，這個結果實在有些滑稽。本來這一類涉及到男人女人的辯題，最好是男人女人各自替自己辯護；現在可好，我們要絞盡腦汁貶低自己、詆毀自己，才能贏得勝利。好在我一向不認為懶是一種缺點，只這一層我就比她們有心理優勢。

所以，我笑了。而她們則皺起了眉頭，開始嘰嘰喳喳。——女人真煩啦！

酒吧老闆宣佈比賽規則：“正反雙方各有十分鐘時間，既然是遊戲，我們就不必拘泥於形式，開頭的陳詞和最後的總結一概省略，我們主要以自由辯論為主。現在比賽開始。”

“女士優先。”我說。

正式的賽場上雙方辯手分坐主席台兩廂，唇槍舌劍但又文質彬彬；今天的賽場可是近距離面對面的較量，稍不留神，口沫橫飛，就會傷及無辜。也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我才更容易觀察她們的一舉一動，從而摸清她們每個人的底細。

楊蔚在四個人當中個子稍矮，着裝打扮顯得精明幹練，她用挑釁的眼光直視着我，似乎想藉此壓制我的氣勢。

池若嬋的表情是從容中帶一點輕蔑，一副清高自傲的模樣，誰要是她的男朋友，那可真要倒足了大霉。另外兩個，一個叫王妍，一個叫甄惠，當她們的目光和我的目光交匯的時候，總是很不自然地把視線轉移到桌面上。她們不習慣有人在這麼近的距離和她們對視。

首先發言的是池若嬋。她是一辯，又是辯論隊中的大姐，由她來確定全隊辯論的基調是義不容辭的。她說：“我方認為，現代社會女人比男人更懶。首先從字面上看，男字是‘田’字與‘力’字的組合，這代表下地幹活，也就是承擔養家餬口的責任；而‘女’字是左一折、右一撇，再一橫，這代表懶懶散散、東遊西逛。男人是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呀；而女人卻在高呼：將美容進行到底，將逛街進行到底。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其次從現實層面來看，男人確實比女人勤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是男人，衝鋒陷陣上戰場的是男人，抗洪搶險救災的是男人，干臟活累活力氣活的是男人，甚至連洗衣做飯哄孩子的還是男人。當女人關心地問男人：你累了嗎？男人為了不讓妻兒擔心，總是忍着傷痛堅強地說……我不累！”

她的發言贏得了熱烈的掌聲，尤其是男生的掌聲。

我反駁道：“對方辯友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不嫁人不知道丈夫懶。對方辯友口口聲聲說女人更懶，可是卻對懶的含義一知半解。讓我們來觀察懶字的結構：‘心’、‘束’、‘負’，顧名思義，‘心被束縛帶來的沉重負擔’。所以，懶不僅僅表現在人的行為上，更重要的是表現在精神上、思想上。男人表面上看似勤勞，可實際上其懶無比，只是因為他們懶得辯解，才給女人們留下了美麗的誤會。希望對方辯友不要只看現象，而要看本質啊！為什麼從小學到大學，逃課最多的總是男生？這說明男人比女人更懶這一點已經成了普遍的現象，普遍就是規律，規律就是真理；為什麼影視作品和文學作品中的懶人形象總是男人，這說明男人比女人更懶這一點已經取得了全社會的共識，共識就是集體無意識，集體無意識就是全社會的精神規範。對方辯友說女人美容、逛街是偷懶，我無法理解。從現象上看，美容和逛街費時費力；從本質上看，美容和逛街讓人心情愉快，這些可都是勤勞的最主要特徵啊！你們可曾想過，當女人在商場裏流連忘返的時候，男人們在幹什麼？他們在商場門口千呼萬喚不出來，只有忍着傷痛堅強地唱……千年等一回呀！”

沒有人為我鼓掌。

王妍道：“歷史的主角從來都是男人。愚公移山、桃園三結義、康熙大帝的故事人人知曉，而四大美女再出名，也只是男人的附屬品。可見女人更懶是由歷史決定的。”

我說：“請對方辯友從時空機器上下來吧！我們今天的辯題可是‘現代社會’呀！”

甄惠說：“現代社會也是男人主宰的社會。絕大多數國家的政府首腦都是由男人擔任，這公平嗎？”楊蔚輕輕拍了她一下，她還沒意識到錯誤。

——果然不出我的預料。在沒有教練指導，沒有事先準備材料和商量對策的情況下，她們的邏輯漏洞開始出現，配合上也不能互為補充，這樣下去，我就贏定了。

我說：“對方辯友是不是離題了？我們今天的辯題可不是‘現代社會男女是否平等’！請問對方辯友，為什麼人們對懶人的稱呼總是‘懶漢’，而沒有人說‘懶婦’？”

“難道你沒有聽說過‘懶婆娘的裹腳——又臭又長’嗎？可見‘懶’並不是男人的專利。請問對方辯友，為什麼在戀愛中，主動的一方總是男人，跑腿掏錢的總是男人，說‘我愛你’的總是男人？”楊蔚反擊道。

“對方辯友有沒有聽說過‘從奴隸到將軍’這句話？戀愛時候的小小付出，卻可以換來一輩子的享受，按我們男生的話來說，叫作‘女人只能束縛我們一時，而我們要束縛她們一世’，這樣的策略能說不高明嗎？要知道，一勞永逸可是懶惰的最高境界！”說完這話，我向四周拱了拱手道，“對不起了各位，我把你們的秘密都說出來了。”

此話一出，舉眾嘩然。

還發生了一點小小的騷亂：一位女生狠狠地捏了她旁邊的男生一把說：“原來你就是這樣想的啊！”那個男生急道：“冤枉啊，天地良心，我從來沒這麼想過。”

“這只是對方辯友一相情願的想法。在場的這麼多男生恐怕沒有一個會同意你的觀點。”池若嬋道。“就是，就是！”那幫沒骨氣的男生附和道。

——這群重色輕友的傢伙！女人不在場的時候，他們一個比一個狂，現在怎麼全成啞巴了？

——還有這個池若嬋，還真會調動現場氣氛，讓我變成了孤家寡人。

於是我說道：“對方辯友可能不知道，言不由衷也是懶惰的策略之一。懶都是偷來的，當然沒有那麼光明正大。”

“對方辯友果然是言不由衷啊！現在在這裏振振有辭，一旦見到了女朋友，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請問對方辯友‘氣管炎’是怎麼產生的？再請問對方辯友，如果你未來的妻子讓你做飯、洗衣、拖地，你做還是不做？請正面回答！”楊蔚開始配合池若嬋夾擊我。

“當然要做！而且要搶着做，主動地做。不過，我做的飯會難吃一些，偶爾摔破一兩塊碗；洗的衣服會留下污漬，還會不小心把妻子最喜歡的衣服染了色；拖地也拖不幹凈，還浪費了十二桶水。這時我勤勞的妻子就着急了，她會貼心地說：“走開，走開，還是我來做吧。’這樣，我就有時間看球賽，有時間睡懶覺了，而且夫妻的關係也更融洽了。”我說。

眾人大笑。

美女幫也笑了。楊蔚的笑是開朗的笑，王妍和甄惠的笑是有節制的笑，池若嬋的笑卻讓我有似曾相識之感，像一種甜蜜的傷痛悄悄地襲擊了我深鎖在心中的那段回憶。

我又說：“對方辯友不要笑，我在這裏先給你們打打預防針，這可是你們將來生活的真實寫照。”

池若嬋道：“對方辯友千萬不要看扁了女人，以為每個女人都這麼容易上當。因為女人比男人更懶，所以女人會用更聰明的辦法解決問題。要知道積勞是容易成疾的，女人是那麼脆弱，所以三天兩頭生點小病也在所難免。這時候體貼的丈夫就義不容辭地承擔起家中所有的家務，如果稍有差錯，女人的病情就會加重。用不了多少日子，一個標準的模範丈夫就誕生了。”

我馬上駁道：“對方辯友錯了，懶丈夫處世的原則是飯沒人做不吃，衣沒人拿不換，妻子病了不要緊，不是還有丈母娘嗎？就算丈母娘沒空也不要緊，不是還可以請保姆嗎？”

“女人會請好朋友來家裏作客，在她的朋友面前讚美自己的丈夫家裏家外都是一把手，再懶的丈夫也會乖乖就範。”

“男人會動員親戚朋友的力量，讓女人明白什麼是‘賢妻良母’。”

“女人會到婦聯求助，控告男人虐待妻子。”

“據《中國青年報》報道，現在到婦聯求助的男人可比女人多啊！”

“對方辯友以己度人，犯了以偏概全的錯誤。”

“對方辯友慈悲心腸，低估了男人願意為懶事業獻身的決心。”

和池若嬋激烈交鋒的過程中，周圍不時傳來在掌聲、笑聲、議論聲，酒吧老闆不得不出面維持秩序，讓他們不得干擾比賽的進行。

眼看池若嬋不能讓我就範，楊蔚立刻開闢了第二戰場：“請問對方辯友，為什麼女人比男人吃得少？”

我答道：“女人為了減肥，為了美容，又是研究食譜，又是挑食，又是運動，又是逛街，這正是勤勞的表現啊！”

王妍道：“女足輕輕一踢，就成了世界亞軍；男足又是甲A，又是甲B，又是外援，又是黑哨，還是沖不出亞洲，誰勤誰懶不是一目了然嗎？”

我說：“男人的一半是女人，每個成功男人的背後都有一個勤勞的女人。”

酒吧老闆宣佈：“正方還剩一分鐘。”

楊蔚道：“可惜成功的男人並不多，所以勤勞的女人也只是少數啊，對方辯友。”

我說：“對方辯友以為成功就是當總理嗎？要知道每個國家只有一名總理啊！成功的男人就是能讓女人變勤勞的男人，這就叫每個成功懶人的背後都有一個勤勞的女人。”

甄惠道：“男人總以為自己比女人能幹，所以什麼事都搶着干，爭着干。不是有一句話叫做‘戰爭讓女人走開’嗎？”

酒吧老闆宣佈：“反方還剩一分鐘。”

我不說話。

楊蔚見狀，接著說：“對方辯友以為自己是成功的男人嗎？難道會說幾句大話就算成功？那成功也太容易了！”

我還是不說話。

我的那些哥們着急了，其他的觀眾則是幸災樂禍。——他們都以為我理屈詞窮，無言以對了。

池若嬋道：“對方辯友大包大攬，彷彿自己就是天下所有懶人的代表，這樣一葉障目、不見森林的思辯方式，如何能以理服人呢？”

王妍道：“看來對方辯友也知道自己的立論站不住腳了。書到用時方恨少，傷心總是難免的。對方辯友還是認輸吧。”

酒吧老闆宣佈：“反方時間到。”

我這才帶着從容的微笑說：“事實勝於雄辯。對方辯友剛才的發言如萬炮齊鳴、萬箭齊發，這種勤奮的精神是有目共睹的；而本人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任你千言萬語，我只有三言兩語——我都懶到這份上了，你們還要說女人比男人懶嗎？現在一個懶漢的面前有四個勤勞的女人，按照這種比例，女人什麼時候才能趕上男人啊？抱歉，我累了，要趕着回去睡懶覺了。今天的辯論就到此結束吧。”

我聽到了今天最熱烈的一次掌聲。

酒吧老闆拍手道：“今天的辯論真是讓我大開眼界！讓我來敬你們雙方一杯吧！”

池若嬋道：“還是宣佈比賽結果吧。”

酒吧老闆看了看我，我點點頭。

“好，我宣佈，最後的獲勝方是——正方！”他鄭重地說。

我那幫哥們高興地跳了起來。

池若嬋帶頭向餅乾敬酒，但是看她們的表情，一個個像午後的玫瑰，失了顏色。

楊蔚和我握了握手說：“希望明年在辯論賽上看到你。”

“恐怕沒機會了，我明年要畢業了。”我說。

她一臉失望。

從此，我的朋友們有了一個說書的回目：“老古董舌戰群雌美女幫花容失色”，這件事很快在學校流傳開來。

不久之後，我替嚴教授代課一事東窗事發，一時間成了學校的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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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因為在網上發表的《最後的榮耀》是初稿，疏漏之處在所難免，好象情節設定上的錯誤、人物形象設計上的錯誤，甚至還有一些讓網龍汗顏的常識性錯誤。一般專業作家是不敢輕易將初稿示人的，總要將作品刪改到自己滿意了為止，才拿出來發表。網龍不是專業作家，只是抱着娛人自娛的心態進行創作，不免拿出不成熟的東西貽笑大方。只是這些出現錯誤的章節已經被多個網站轉載，現在要單獨修改的話，恐怕會引起不必要的混亂，不如等全書完成的時候再進行修改，這樣就容易從全局上進行把握，可能會改得更全面些。不過像現在這樣也不錯，讓這些出現錯誤的章節繼續在網上流傳，可以得到更多讀者誠摯的意見，那就是網龍最大的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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