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驚鴻一瞥
林雄跟嚴關幾人在外頭吃吃喝喝,酒過三巡,相互間親近許多,林雄酒量奇佳,屬於大缸酒下肚面不改色的那種,邱無風沒好酒量,好在懂的收斂,始終保持清醒。唯獨喬無為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回去的路上,虎背熊腰的林雄走在最前頭,林明在側,嚴關扶着爛醉如泥的喬無為,歪歪扭扭的走。邱無風跟在後頭,左右張望往來的路人。
入了西廂府,跟守門的兩個家丁打了招呼,徑直回了分配的房間。六個爺們分配一間,好在房間還算寬敞,倒沒顯擁擠。房間的燭火是燃着的,遠遠看到一人影在晃動,眾人以為點卯的管事到了,遂加快腳步進了門。
“洋哥,回來啦。”邱無風招呼,慕洋點點算是回應。房間鋪位緊鄰一處,幾人鋪位未定,慕洋將房間掃了一通,隨即選了靠邊的位置,收拾起下榻的床鋪。
將鋪上的灰塵清理,用布稍微擦洗一遍,收拾完畢,慕洋仰躺在床,靜靜望向窗外。邱無風尋了緊鄰的位置也忙碌起來。林雄林明見狀跟着拾掇自個的窩。
嚴關攙着喬無為側身而過,也不知嚴關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一個歪栽,昏睡的喬無為向慕洋倒去。
慕洋雙腳一伸,夾住喬無為腰間,受此衝力,喬無為沉睡中,酒勁上涌,嘴巴一張,作勢嘔吐。雙腳一旋,喬無為立時轉了方向,面朝暗自幸災樂禍的嚴關。“嘔……。”喬無為吐的稀里嘩啦,嚴關來不及轉身,吐出的穢物立時沾他一身。
“慕洋……。”嚴關氣勢洶洶喊道,“有事么?”慕洋淡然問道,微微閉上眼睛,絲毫不覺方才的事跟他有干係。“你……。”嚴關漲紅臉,慕洋無視的態度讓他瞬時怒火中燒。
喬無為挨的近,那聲大喊震的喬無為頭皮發麻,迷糊的睜開眼,穩了穩身子,“關哥,幹嘛呢。”喬無為舔了舔嘴角殘留的污物,含糊不清問道,嚴關看到這動作,當即跳起腳,一個巴掌甩手而出,“你奶奶個熊,趕緊給我洗去。”
喬無為莫名奇妙挨了一下,醉意醒了一半,看到一地狼藉跟嚴關身上的穢物,明白了大半,撓撓頭,憨憨一笑,注意到氣氛有些不對,發覺嚴光正對慕洋怒目而視,雖不知具體怎麼回事,也沒聽嚴關的話去清洗,反挽起袖口在一旁幫腔,喬無為可容不得別人欺負他兄弟,哪怕是他兄弟挑事在先。
“慕洋,你推我兄弟,是何居心?”嚴關沉聲道,喬無為聽的此話,敢情是那躺着的人滋事。慕洋抬抬眼,坐直身子,單手一撐床,躍下床鋪。嚴關離的近些,手心一握,下意識要動手,慕洋卻是朝着窗戶而去,關上窗。今夜的風着實有些凜冽。
“我不曉得哪裏得罪了你,你可以直接找我滋事,但別利用你的兄弟。”慕洋折回時說道,打了個哈欠,毫不掩飾困意。嚴關冷笑一聲,“慕洋,你也太當自己一回事了。”語畢,蓄力的一拳快如閃電擊打而出,而喬無為一馬當先沖當慕洋近前,揚腿,勾拳。
對於喬無為的攻擊,慕洋堪堪避開,不予理會,而後提拳迎向來勢洶洶的嚴關。
“住手!”一聲爆喝平地驚雷在房內響起,兩人拳頭未撞到一處,戛然而止。
林雄龐大的身子矗立正中,兩人拳頭雙雙落入其巴掌。林雄左手受猛力衝擊,掌心如油灼燒,左臂立時麻了半邊,那是嚴關蓄力的一擊,而右手,並無特別的感覺。
“同在一個屋檐下的,鬧什麼鬧。”林雄黑着臉訓斥,“我們出來給人做活的,謀個生計都不容易,雞毛蒜皮的事有啥好計較,辛辛苦苦進來,就想讓人攆走么?”國公府規矩多,懲罰分明,當中對家丁鬧事懲處尤為嚴厲,直接攆走,嚴重些毫不客氣交由官府查辦。
“雄哥,是他挑事在先……。”嚴關那一拳被林雄接下,心頭震驚,那臂力果真不是蓋的。“嚴關,別鬧了。”林雄沉聲道。剛才一幕,林雄瞧的明白,分明是嚴關利用兄弟挑事,林雄對這種人深惡痛絕,嚴關一直喚他雄哥,是以對其存了幾分關照之意,可這並不代表他就是傻子。
被林雄這麼一喝,嚴關收起鬧騰的架勢,重重哼了一聲。慕洋沖林雄點點頭,躺回床上,閉眼休憩。慕洋那一副凡事置身度外的超然模樣,讓林雄不由多掃他一眼,抬了抬右手,心裏打了個大大的問號“他的拳頭就這般軟綿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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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人擠破腦袋往官家地謀差,除了體面外,待遇好,事兒不多。而慕洋這一批新招的人,卻沒這麼走運,每日絲毫不見有偷閑的功夫,總有這樣那樣的活兒做。
慕洋幾人住在西廂後院,見的最經常便是那管事郭銳,對於西廂的主人,二少爺程致遠,都不曾見過一回。邱無風時常神神叨叨,咒罵郭銳,好似郭銳擋了他的升遷之道。
這日,邱無風在庭院揮舞掃把,慕洋則在一旁修剪花圃,不一時,郭銳腳步匆匆的從前堂趕來,“邱無風。”老遠,便扯開嗓門喊道,邱無風掃把一歪,被這破鑼嗓門險嚇一跳,“郭管事,有什麼吩咐啊。”屁顛屁顛小跑到郭銳面前,呵呵笑問。
“去,搬花瓶。”郭銳說完轉身,邱無風揚起拳頭作勢捶打,郭銳似有感應回過頭,邱無風反應奇快,立刻將手騰到腦後,掃把歪靠一旁,嘿嘿傻笑。“叫上慕洋。”郭銳斜眼說道,“是,是。”邱無風忙哈腰。
邱無風沖慕洋招招手,二人並肩朝正堂行去。“又搬花瓶。”邱無風不滿的嘀咕,就在前天,西廂進了一批足有一人多高的花瓶,重達七十來斤,幾人都是使力氣的好手,可搬的是花瓶卻另當別論。
六人二人一組,從門前往裏抬,聽的管事劉昊的說,那花瓶一個就值好幾兩銀子,搬的格外小心翼翼。而這中間卻發生了個小插曲,想起那驚魂一幕,邱無風仍心驚膽顫。
那會,礙於搬了兩趟,手有些發麻,抬第三個花瓶時,手忽的一抖索,整個花瓶傾斜而下,慕洋使力將其懸騰到半空,邱無風趕忙撲上去抱住。若慕洋動作不快些,花瓶砸了,這一輩子就栽裏頭去了……
邱無風不免心有餘悸,瞧瞧若無其事的慕洋,這才感覺寬下心來。
二人到了正堂,廳堂中站着一為丫環,“這不是小怡姐姐么。”邱無風眼神好,認出眼前人,正是當日考核他們的小怡。“放肆,小怡姑娘,下面的人不懂規矩。”郭銳厲聲訓斥道,轉而陪起小心說道,表情轉變之快領人咋舌。
這小怡是二小姐身邊的貼身丫頭,國公府里伺候少爺小姐的,在普通丫鬟、家丁眼中,都是炙手可熱的紅人,是為他們爭着討好的對象。
若一個不小心得罪他們,在少爺小姐耳畔吹吹風,保不准你怎麼死的,所以,郭銳對小怡才會如此恭敬。“抬上那花瓶。跟我走。”小怡指了指瓶身繪有百花爭艷的花瓶道,先一步走在前頭,不忘催促,“快些,別磨蹭了。”
慕洋跟邱無風扛起花瓶跟在後頭,兩人一左一右抬,倒也不怎麼費力,出了正門,有些狐疑,這要搬去哪裏呢?“小怡姐姐,要搬到何處去?”邱無風加快腳步,慕洋也跟了上去,離小怡近了些。
邱無風在女人面前臉皮不是一般的厚,方才喊了幾次,小怡都不理會,而他卻絲毫不覺窘迫,仍百折不撓的喚姐姐。
“嘻嘻,抬到花滿樓。”小怡說道,方才還板着的臉,此刻忽的笑的極為燦爛。
“花,花滿樓……。”邱無風的心不由沉下,那花滿樓距離此地可還隔着一條街,天啊,這不是存心折騰人么,怎不去叫騾馬來運?
小怡窺出邱無風心中所想,道“一般的馬車可裝不下這般高大的花瓶。”也是這個理,前日來的車,且不說里三層外三層裹着的帆布,當就底下墊着的草料足有半人高,可見運這花瓶也是極耗功夫的。
“小怡姐,那搬到那裏做何用?”邱無風再問道,眼睛掃向小怡背影,從上到下,嘖嘖,身段嬌小曼妙。小怡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酒窩,模樣極為可愛,這麼回頭一笑,讓邱無風神清氣爽,腳下的路也不覺長了。
“自然是送人咯。”小怡回道,“二小姐跟花滿樓掌柜是知己,這花瓶小姐要贈與她的。”邱無風暗暗咋舌,隨即又轉為吃驚。二小姐跟花滿樓的掌柜相識,難道真如傳言那般,那掌柜是個女的?花滿樓,身上沒一兩銀子進不了門,令普通百姓望而卻步的高檔客棧,掌柜竟是個女的?
“那掌柜是女的?”邱無風問的格外小心,“廢話,小姐知己當然是女的。”小怡沒好氣道。心下想着,小姐結交文人雅士,其中不乏才子,但稱得上知己的,自是閨蜜一類,若哪天蹦出個男知己,那距離好事就不遠了。
唐時頗為崇尚文風,才子佳人的美談本就是為人樂道的金玉良緣,知己一詞更廣為流傳。而知己多是男對女伴的稱呼,若女對男亦稱知己,十有**則生了情愫。
大街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扛着這麼大個花瓶在街上,惹來不少路人觀看,慕洋跟邱無風光顧手上東西,也沒閑暇四處張望,只快步跟在小怡後方行走。
“到了。”聽的前方小怡的話,兩人俱是鬆了口氣,抬眼,但見硃色牌匾上,書寫着三個金光璀璨的大字——“花滿樓”。小怡率先進了門,兩人正要進門,小廝見到抬花瓶,立時喚了兩個跑堂出來。
“你們扛的動么?”放下花瓶,邱無風單手靠在瓶身上,戲謔的說道。他本算好進去好好觀摩一番,此刻要被接手而過,心裏實屬不甘。不過,看那跑堂二人,瘦瘦高高樣,話里便帶了些許情緒。
花滿樓里的跑堂都是眼高於頂的角色,聽他這麼一說,兩人互望一眼,使了使勁,抬起,咯噔一聲,瓶身搖晃,一旁的慕洋及時扶住,這才沒給摔個結實。
“小怡姐,我們先走了啊。”邱無風心裏那個爽快,邊幸災樂禍沖門口喊道,作勢離開。
方才阻着二人進門,喚跑堂來抬的小廝,見到搖搖欲墜的花瓶,心都懸到嗓子眼,狠狠瞪向兩跑堂,躬身到二人身前,賠笑道“兩位小哥留步,還請幫下忙,小弟這裏謝過了。”“搬不動就直說。”邱無風心罵對方狗眼看人低,若不阻他們,這會早就進到裏面了,偏還搞得這麼麻煩。
掀開蔓藤編製,垂下的擋簾,入眼,紅的牡丹,白的芍藥,紫色的羅蘭,朵朵花兒交相輝映,一股股馨香撲面而來,兩旁的走道左右對稱,拐角處各設有一團花簇,上面擺了一隻竹條裹着的鳥籠,兩隻畫眉在籠里蹦跳,不時鳴叫。鳥語花香,一般人進來,很容易忘卻入了客棧就餐,反倒像於郊外踏青。
慕洋、邱無風合力抬上三樓,按客棧管事的要求,將其擺好。正左右張望,小怡恰從閣間走了出來,“你們先行回去。”對二人吩咐道,“小怡姐,二小姐呢?”邱無風問道,這三樓分設許多閣間,小怡方才打哪出來邱無風渾沒注意,“沒你們什麼事了。”小怡也不回答,擺擺手遣二人離去。
出了花滿樓,背後如有香風吹來,煞是惹人回來,邱無風鼻子狠嗅了幾口,好比飽餐一頓,意猶未盡。
慕洋頗覺好笑,抬眼掃了眼花滿樓頂端,瞬間石化。
朱紅赤木搭建的橫欄,圍成輕巧的弧形,欄杆邊上倚了個女子。但見女子着了一襲雪白連衣,青絲如瀑布傾瀉,覆蓋過肩,臉上蒙了一層輕紗,風起,青絲飛揚,衣袂飄飄,婉轉空靈。
就這麼驚鴻一瞥,慕洋呆若木雞,女子的形象跟心底深藏的一個倩影,影影綽綽重疊起來。
“洋哥……。”邱無風揚了揚手裏的拳頭,慕洋定定神,定睛細看,眨眼功夫,人呢?“走吧。”重重嘆了口氣,大失所望。邱無風難得見到慕洋展露的豐富表情,不斷的追問道“你剛才到底看啥呢?”慕洋不作答,邱無風欲刨根究底,慕洋冷起臉來不說話,只得無奈作罷,心裏仍不斷猜測慕洋瞧見什麼。
並排走了會,邱無風瞧瞧日頭,天色尚早,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可不能浪費了大好時辰,“洋哥,去找找樂子。”邱無風眼珠一提溜,忽的停下腳步,“上哪?”慕洋心事重重,隨口問“只管跟我走就對了。”邱無風嘿嘿一笑,朝身側的街道拐去。慕洋鎖眉,緊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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