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如紙
連客暄本意只是想問一問古惜今除了要找弟弟以外,還有沒有別的事情自己可以出的上力。
古惜今的表情卻告訴了心思細密的連客暄,古惜今此行另有目的。
無心插柳柳成蔭,這讓連客暄現在有些進退兩難。
繼續問吧,有些強人所難,眼看着古惜今滿臉寫着我不想說。
不問吧,連客暄怕古惜今一個人出什麼問題,畢竟連客暄眼中的古惜今,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小生。
連客暄眼珠子一轉,重新靠在了馬車廂上,懶洋洋道:“我還想着若是古賢弟沒有別的事情,我們可以先去齊州。”
“先去齊州?為什麼?為什麼不先去找榮王?”古惜今當即回道。
人啊,藏得住臉色藏不住心。
連客暄半閉了眼睛,笑道:“古賢弟這麼激動做什麼?先去找你弟弟的線索,不好嗎?難道古賢弟不想早點找到線索?”
“沒……沒什麼,我只是覺得……會耽誤連大哥的正事。”
連客暄俯身靠近古惜今的臉龐,不寬敞的空間致使連客暄稍微一個小動作就讓兩個人挨得極近,車廂里突然變得曖昧起來。
“你……”連客暄的聲音很輕,但是因着他的嗓音低沉,這一聲還是讓本就有些緊張的古惜今略微的哆嗦了一下。連客暄輕笑,“你害怕我做什麼?你是我的恩人,我總不會恩還沒報就把你往火坑裏送。”
“連大哥你誤會了。”古惜今想要辯解。
“抬起頭來。”連客暄不容置疑道,“看着我的眼睛。”
古惜今沒來及思考,已然對上了連客暄黑白分明的眼睛。
連客暄的眼睛很好看,只不過這眼神太過嚴厲,總是能讓對視的人感到一陣無形的壓力迎面而來。
此時的古惜今就是這種感覺。
要是擱到外頭,古惜今就轉個身躲掉了,可是偏偏在這沒什麼活動空間的馬車裏。別說轉身,現在他和連客暄的距離,就是轉個頭都困難。
古惜今也不知道連客暄讓自己看他眼睛做什麼,莫非連客暄還有什麼讀心術?
“你有事情瞞着我。”連客暄盯着古惜今左顧右盼的眼睛斬釘截鐵道。
“我……”
“你為什麼想要先去找榮王?說出來看我能不能幫你。”
古惜今幾番話到嘴邊,又都給壓了回去。
連客暄也不着急,就那麼探着身子,看着,等着。
終於,古惜今嘆了口氣,道:“好吧,連大哥你非要問的話我就告訴你。我們上次去找榮王的時候,我其實發現了一點我弟弟的線索,只不過當時太亂時間太緊,我還沒來得及問清楚我們就回來了。我本來想着抽空先去齊州把那邊的消息核查一下,再想辦法去榮王那邊問問情況的。”
“榮王?你是說你弟弟的線索在榮王身上?”連客暄挑着字眼兒道。
“嗯。”
“什麼線索,能說一說嗎?”連客暄恢復了輕鬆的坐姿,重新靠回了車廂,古惜今終於得以長長的喘了口氣。
“那日榮王來客棧找我們的時候,他手裏拿了一把扇子,上面的題字很像我弟弟的手筆。只不過榮王那日並不怎麼友善,我沒法開口請他把扇子借我細看,所以我只是懷疑,並不能確定。”古惜今說完自己也輕快了不少。
一個人背負太多秘密的話也是勞心勞力的。古惜今也想做一個洒脫自如的人。
“只看一眼就判定那扇子和你弟弟有關?”連客暄挑眉。
“我知道連大哥你在想什麼。因為那扇子有一個魚字,上面的刀方向是反的。扇面上的字又小又多,猛一看是沒什麼問題的,而且大多人都是奔着畫去的,不怎麼細看題字,所以這個刀在別人眼中顯得都是無足輕重的。可是那個刀的寫法同我弟弟寫的是一樣的。”古惜今看了一眼窗帘外透進來的陽光,溫暖如斯,吸了口氣,繼續說道:“當時我也只是疑惑,所並沒有聲張。等我回來之後,特意又去看了卷宗,我發現我弟弟的失蹤和當年榮王的失蹤是有共同之處的,所以我懷疑他們或許真的有什麼聯繫。”
馬車依舊跑的咯咯噠噠的,外面的風吹得車帘子上下翻卷,時而能看到車夫筆直的背影,事兒看到他兩側一閃而過的一抹青翠。
古惜今突然咳嗦起來。
起初還是隱忍着吭吭了兩聲。
連客暄抬眼,想要給他遞個水囊。
“咳咳咳,咳!”
古惜今輕車熟路的從袖子裏拿出一塊帕子置於嘴上,隨着紅色的液體浸濕了手裏的帕子,古惜今剛剛想要發作的咳嗽息於寧靜。
“停車。”連客暄的聲音即便是隔着身後的車簾,也讓車夫清晰的感覺到了他現在的不悅。
車夫匆忙拉住了馬兒,“你先去旁處等會兒。”連客暄吩咐道。
車夫把馬車停好,逕自跳下了車,頭也不回的就去旁邊的草叢裏蹲着了。
連客暄見古惜今臉色稍微緩和了點,將水囊遞過去,“喝水?”
古惜今擺擺手,“不用。”
“為什麼吐血?”連客暄的語氣無波無瀾,天知道他現在心裏有多惱火。
好好的坐個車還能吐血,這人是陶瓷做的嗎?顯然不是。
“以前被人灌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傷了內里,一勞累就容易這樣,連大哥若是覺得……我可以下車清理一下。”古惜今捏着染血的帕子準備下車。
連客暄伸手橫攔住他的去路,厲聲道:“怎麼治?是不是只要不勞累就可以?”
古惜今重新坐回原位,點頭,“嗯,應該是。”
“上次給你把脈怎麼沒看出來?”連客暄奇怪的問道。
古惜今笑道:“連大哥你生氣做什麼?吐血的是我,我還沒生氣你倒是先氣上了。我以前是什麼人連大哥你不會忘了吧?小樓里什麼人都有,高興了給你灌讓你開心的東西,不開心給你灌讓你痛苦的東西藉此來讓他們自己開心。一個花錢就能買你命的地方,有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很正常。有錢人的眼中,我們這種賤|籍的人命就像是一隻小貓小狗,只要能讓主人開心,就是物有所值的。他們不會想我們十年之後二十年之後會怎麼樣?或許在他們眼中,我們這種人是不配活的長命百歲的。”古惜今說的傷感,笑的涼薄,彷彿他已經對自己的未來早就看開了,有點聽天由命的意思。
連客暄抽走古惜今手裏的帕子,小心的給古惜今擦去嘴邊沾染的血漬,道:“不會的,所有人都有好好活下去的權利。我們刑部的意義就在於,保護這些人好好的活下去。別人我不敢斷定,但是你,古惜今,你一定會好好的活下去,我的救命恩人,一定會比我長命百歲。”
“大人說的是京中那些平民百姓吧?我不是。”
“不,是人。”連客暄堅定道:“刑部之中,有活人死人之分,有受害者和加害者之分,別無其他。這也是我願意待在刑部守着這個攤子的原因之一。罷了,我們走的慢一點,到下一個落腳地給你找個大夫好好的把把脈,再給你帶上幾幅葯,你想先去找榮王我們就先去找榮王。”
連客暄的語氣又變得溫柔至極,讓古惜今有些難以捉摸。
這麼順從自己,難不成真的是要報恩?
說實話,到此時為止,古惜今還是不明白連客暄所謂的報恩到底是打了個什麼主意。
他一個什麼身份的人他還是清楚的。
連客暄如果自己不說出來那段過往,古惜今到死都不一定能想起來這麼一出曾經的舉手之勞。
連客暄不僅說出來了,還要報恩,這讓一個看慣了人心百態的人很難輕而易舉的相信。
罷了,得過且過吧,他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吧,自己安安穩穩的找到自己的人,再找個由頭告老還鄉,什麼恩不恩的,就當一段話本子吧。
入夜,三人找了個一間人不怎麼多的客棧住下。
辦理好了入住,連客暄和古惜今上了二樓的房間休息。
“好好休息,明早給你找個大夫來看看。”連客暄說完給古惜今關上了房門,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外面的月色如水,推開窗看會夜景還是很不錯的。
只不過這裏的夜景有些寂寥。
大街上燈火通明,卻沒什麼人氣。
商家高掛的燈籠在店門口爭相鬥艷,可是進出店門的人卻不怎麼多。
就像是他們所處的這間客棧,看上去也是有些年頭的老字號,居然空了一半多的房間。這讓連客暄感覺到了一絲奇怪。
這街上似乎少了什麼,但是一時半會又看不出來。
連客暄賞了會兒夜景覺得無趣,準備洗洗休息。
心裏想着,不知道古惜今現在睡著了沒有?還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要不要過去看看。
夜深人靜,外頭打更的都已經開始巡夜了,這個時間去打擾他會不會不好?
連客暄在自己的房間門口反覆踱了幾步,終是放棄了。
連客暄下定了決心剛剛躺在床上,忽然聽到一陣嘈雜紛亂的聲音。
人,很多的人。
連客暄小心起身,將窗戶推開一條縫隙,看到剛才還有些寂寥的大街上,突然出現了許許多多拿着火把的人。
他們大多數是青年壯漢,看得出他們聚集的比較匆忙,有的人褲腰帶都沒來得及綁好就被人從家裏拽了出來。
他們想要做什麼出什麼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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